夜色濃稠,漆黑的幕布遮蔽星月,積蓄在厚重陰雲裏的水汽終於承受不住,墜墜地向下落去。


    一滴,兩滴,在水泥地上暈開。


    鏡頭下麵,少年在水底慢慢下沉,睜著虛無而空洞的眼眸,似是最後朝虛空看了一眼,隨後徹底安詳的閉眼等待死亡。


    “哢!”


    “這樣就算殺青了。”


    殷玖從池子裏起身,抹了把臉上的水。


    祥太這個角色演到這裏就算是完成了。


    “下一部劇還要過個幾周才開拍,到時候我會通知你的經紀人。”木下導演拍著殷玖的肩膀。


    這是個好苗子,雖說有點倒黴,在拍片期間經曆了墜樓案件,但卻還是每一場戲都演的盡心盡責。


    木下導演本以為讓殷玖接這樣一個負麵角色對方會和很多明星一樣敷衍了事,沒想到這孩子演的特別用心,對角色的解讀在幾個節點都出人意料的超越了主角。


    “其實我手上還有一個偵探劇,主角位置空缺,隻不過檔期和你之前接的那檔靈異類劇本重合了。”


    “你要不要迴去商量一下,如果你想要這個角色,我們賠點違約金給那個靈異劇組,我把你換到偵探劇這邊來。”


    木下導演覺得讓殷玖這樣的天才沉浸在負麵角色裏,實在是過度屈才,當時是他低估了對方的潛力。


    如今趁著殷玖還沒深入這類角色把他撈出來或許還來得及。


    木下導演的心意是好的,然而事實上殷玖對於表演負麵角色卻是樂在其中。


    隨著染血の戀的逐漸播出,祥太殘忍嗜殺的畫麵也逐漸活躍於屏幕之上,現在的他每天睡醒都能看到輕微的經驗條漲幅。


    漲的不是很明顯,但架不住細水長流。


    殷玖很有信心,這隻不過是第一部戲,隻要他願意長期在這一類角色上耕耘,總有一天能積少成多,日進鬥經(經驗)。


    “我很感謝木下導演的厚愛。”殷玖禮貌的笑了一下,“但請恕我不能同意。既然之前的合約已經簽訂了,如果不是有特殊的理由,我私自毀約就是違背了契約精神。”


    “而且我並不覺得負麵角色有什麽問題,任何一個角色都值得認真對待,我相信隻要長期持續的耕耘一定有一天會得到大眾認可。”殷玖說著,目光又幽幽飄遠,


    “何況當初簽約本來就是木下導演您牽的線,能有這樣的角色全是賣了您的麵子,現在開拍在即我卻突然毀約,他們重新尋找演員,可能整部片子的檔期都會拖延,其他演員也會受影響。”


    “到時候指不定他們會覺得木下導演您讓我過去是故意搗亂的,實在是陷你於不義。這種事我做不出來。”


    殷玖的話說的有理有據。


    木下導演聽著對方連自己的情況都考慮到進去,想起當初給殷玖安排這個角色純粹就是老朋友那邊找不到想演負麵角色的人,頓時又羞愧又感動。


    多好的孩子!


    有天賦,有恆心,還懂事!


    剛繼承酒卷家族人脈,資源頗多還沒有子女的木下導演心突然就不可逆轉的偏了一些,他決定以後手上有什麽好資源第一個給殷玖。


    全都給他!


    “既然你這麽決定了,我也不好阻止你,”木下導演的聲音裏帶著點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慈愛,“你的經紀人這段時間好像有事出差了,到時候新片開始他如果還沒迴來,我親自帶你過去。”


    ——


    遠在美國的安室透不知道木下導演已經惦記上了自家傻麅子。


    剛接通殷玖的電話,他就忙不迭詢問,“小玖,你昨天出院了?”


    “嗯,日本的時間是前天的事了。”殷玖迴應著,“昨天做完筆錄以後我發現美國時間已經很晚了就沒給你打電話。”


    “筆錄?”安室透本能皺起眉頭。


    “就是補充問詢一些之前的事,”殷玖想了想,“主要還是西洋城堡的那個案子,透哥不在日本,好在當時我倆一直都在一起,所以我就自作主張的一塊複述了。”


    “原來是那件事。”安室透鬆了口氣,沒有遇到什麽危險就好。


    不過。。。。


    “你前兩天的暈倒是出了什麽問題嗎?枡山憲三他給你下藥了?”


    既然已經被傻麅子戳破了身份,安室透也打算用更直接的方式詢問殷玖。


    傻麅子能在被他下藥的第一時間就推斷出自己背後還有組織,那麽經他這麽一點,如果枡山憲三也是下藥的話,殷玖肯定也能察覺到他和對方是隸屬於同一個犯罪團夥。


    隻要殷玖能意識到這點,到時候那晚負責送殷玖迴去的貝爾摩德也會跟著進入殷玖的視線裏,成為壞人名單中的一員。


    甚至救治殷玖的那家機構,如果殷玖當天晚上還碰到了琴酒伏特加。。。。


    “。。。。”


    安室透覺得他這麽操作能把一眾人都拉下來。


    “枡山先生怎麽可能對我下藥呀?”


    殷玖的迴答直接讓安室透正在上揚的嘴角僵硬在了臉上。


    “我那天在車上的時候就不太舒服了,是我自己任性非要去追悼會。”殷玖的聲音明顯帶著自責,“差點害得枡山先生的行程趕不上。”


    “。。。。。”安室透一口老血卡在了嗓子裏,“這麽說他這兩天一直在陪著你咯?”


    他家天真的傻麅子哦!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


    安室透咬牙切齒,他可記得這個老登當天晚上就坐了飛機逃離日本境內,按時間來算枡山憲三甚至沒有送殷玖迴家,直奔機場。


    “這倒沒有,但我總覺得這件事對他打擊挺大的。”殷玖語氣不太確定,那天的皮斯克好像就快碎掉了,很受打擊的樣子。


    “是我太任性了,他年紀大了經不住這樣的驚嚇,早知道當初就應該提前告訴他我的情況。”


    殷玖的聲音帶著真切的反思,安室透喝水順到一半的氣差點又沒順上來。


    “咳咳,咳咳咳。。。”


    安室透被嗆到,隨手從桌上抓了一張抽紙抹抹嘴,麵色複雜,“那他就這樣把昏迷的你留在了醫院?你後來是怎麽出來的?”


    “嗯?”殷玖疑惑的發出了一個氣音,他要保皮斯克,對方卷入派係鬥爭的風聲越少人知道越好,但他是被貝爾摩德送去醫院的這件事,以波本的情報網不應該不知道啊?


    “是克麗絲·溫亞德姐姐一直陪著我哦~”


    殷玖考慮到波本和貝爾摩德兩人的交情大大方方承認,“她呀,是個性格很有意思的女孩子,等你迴來我們三個正好可以一起吃飯,我保證你們兩個肯定能吃到一塊!”


    誰在你心裏誰不是好人啊?!


    安室透聽著自家傻麅子泛著歡快的聲調,心裏有一瞬間酸澀,隨後他又立刻警覺。


    這樣算起來,琴酒,伏特加,貝爾摩德,格蘭菲迪,還有一個不知代號的枡山憲三。。


    傻麅子身邊覬覦他的組織成員未免過多了一些,而且這次的事也透著股不同尋常。


    安室透本以為這次殷玖落入組織手裏可能會被迫陷入沉睡,或者直接宣布病危,不治身亡。


    以至於這兩天他甚至丟下了美國這頭的任務,每天都在尋找組織可能藏人的據點,但沒想到殷玖竟然突然發布了已經蘇醒的直播,並表示很快就會出院。


    為什麽組織會願意把殷玖放在外麵?


    安室透突然想起來,采訪殷玖的記者好像叫水無憐奈?


    從來隻聽匯報不看早間新聞的降穀零不是很熟悉這個名字。


    安室透下意識調出記者照片的界麵。


    基爾?!


    安室透的瞳孔猛然收縮,掌心的水杯滑落直直墜向地麵。


    “怎麽了?”殷玖聽到安室透那頭沉默了一瞬就傳來異響,有些擔憂。


    “沒什麽,不小心碰到了杯子。”安室透沒空去管那隻杯子,頭腦飛速運轉起來,基爾負責的采訪?


    安室透有理由懷疑那時候殷玖還屬於被挾持狀態。


    那麽現在呢?


    傻麅子的身邊到底還有沒有其他監視的人?


    安室透腦中過電一般,倏然地想到了某種可能,他像被迎頭狠狠敲了一棒,瞬間出了一背冷汗,整個人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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