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象升是五月份抵達的京師,至今也不過半月,除了他自己帶來的一萬天雄軍,跟著他來的,還有山東總兵劉澤清,總兵官高傑,副將周遇吉等,加起來兵力約在五萬左右。


    周遇吉收到勤王詔書後,幾乎立即就放棄了追擊左左五營等各路反賊,直接帶兵北上,而劉澤清和高傑卻是被盧象升裹挾著不得不北上。


    雖然明知自己帶兵北上後,整個中原恐怕都會糜爛,局勢會一發不可收拾,各路反賊很有可能趁機做大,但大明危在旦夕,盧象升還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北上勤王。


    因為反賊雖然會做大,可暫時還動搖不了大明的根基,但那林銳卻是即將要鎖大明的命,孰輕孰重盧象升自然分得清。


    然而,此刻麵對崇禎帝的詢問,盧象升心中也是糾結無比,打心底裏他是非常抵觸建奴歸順的。


    因為這些年來,大明數以百萬計的百姓和將士,都慘死在了建奴的手中,建奴給大明造成的傷害和恥辱,可謂是萬死難贖其罪,但他也知道以大明如今的局勢,恐怕也隻有和建奴聯手,才能抵禦華軍,保住京師和北方。


    所以最終還是長歎了一句,出列道:“迴陛下,臣無異議,一切但憑陛下定奪!”


    “好,盧愛卿忠貞體國,朕心甚慰,希望愛卿能盡快整頓好京營,重整士氣。”


    見盧象升沒有反對,崇禎也是重重的鬆了口氣。


    到了如今,崇禎帝也總算認識到了,想要保住大明的江山,恐怕還得依靠盧象升,畢竟自己勤王詔書發出後,也就他第一時間帶著兵馬趕到了京師,不但沒有問自己索要軍餉錢糧,還將家產都變賣了充當軍費。


    當時正處絕望中的崇禎帝著實感動壞了,也終於認識到了,盧象升才是真正一心為國,不計得失的大忠臣。


    所以盧象升抵達京師後,崇禎毫不猶豫就將京師所有的防務都交由盧升象負責,並著手讓他整頓京營,希望他能像當年的於少保那樣力挽狂瀾。


    而盧象升也確實沒讓崇禎失望,相比起以往曆屆的兵部尚書,對京營的糜爛都是睜隻眼閉隻眼,怕得罪人,盧象升卻是眼裏揉不得沙子,半個月下來,基本上已經將京營的情況摸透。


    此刻也是毫不猶豫的啟奏道:“啟奏陛下,京營在冊兵員八萬餘,可實則不過半數,而這半數兵員大多都還是一些老弱病殘,和濫竽充數的奴仆,完全不能稱之為兵,也無法整頓,臣以為非得重新招募不可,否則一旦賊軍兵臨城下,我大明危矣!”


    盧象升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完後,整個大殿都變得鴉雀無聲,所有文官都是大驚,尤其是兵部和戶部的官員,而另一邊的勳貴們一個個更是汗如雨下,尤其是三位國公。


    果然崇禎帝也是睜大了眼睛,身體都微微有些哆嗦,一臉不敢置信的看向盧象升道:“盧愛卿,你所言可屬實?”


    “迴陛下,臣所說句句屬實,不敢有半句虛言!”


    盧象升鏗鏘有力的答道,然後跪了下去,其實京營的情況比他所說的更加不堪,隻是終究留了一份顏麵。


    雖然他也知道將事情說出來後,陛下肯定會雷霆大怒,整個朝野恐怕都會因此動蕩。


    但現在大明都到了生死存亡的邊緣,他必須要將京營的現狀告知陛下,才能讓陛下下定決心重整京營。


    “定國公,英國公,成國公,你們還有何話可說?”


    “啊!枉費朕如此信任爾等,你們竟如此糊弄朕…”


    崇禎帝刷的站了起來,指著一眾勳貴們咆哮道,臉色都微微有些扭曲了起來,可見此刻憤怒到了何種程度。


    也不由得崇禎帝不發怒,這幾年來為了重振京營,大明近半的稅收都砸進去了。


    其實他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經費肯定會被上下其手,中飽私囊不少,但隻要能重振京營,保衛京師安全,他也忍了。


    誰曾想這些勳貴們竟如此的膽大妄為,全然不顧大明江山社稷的死活,一想到兩月前,自己還將希望都寄托在了京營上,希望華軍打來後,他們能堅守住北京城,崇禎帝背脊就是一陣發寒,一時間眼睛都紅了。


    “臣等罪該萬死!”


    三位國公和一些在京營擔任職務的勳貴們,都齊刷刷的匍匐在地顫聲請罪道。


    一個個心裏都恨不得將盧象升碎屍萬段。


    這陣子他們可謂是手段盡出,誰曾想這盧象升竟油鹽不進,宛如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若非他武力超群,手下的天雄軍又戰力不凡,眾人甚至都想偷偷派人將他幹掉了。


    原本大家還覺得盧象升即便要如實稟報,也會有所忌憚,留有餘地,可萬萬沒想到他竟如此的瘋狂,不計後果。


    此刻別說是勳貴們了,就連其他文官都產生了濃烈的危機感,心中都下定了決心,絕對不能任由盧象升這種瘋狗繼續留在朝堂之上,否則大家遲早都得完蛋。


    “陛下,臣等雖然有罪,但京營糜爛至此,絕非全是臣等之過錯,臣等隻負責招兵練兵,可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京營錢糧皆由戶部兵部下撥,每次所撥錢糧,還不到實際三成,這讓臣等如何練出強軍?”


    “是呀陛下,京營各級將領的人事任免,也皆由兵部派遣的官員一言而決,工部提供的兵器甲胄也大多都是些殘次品,我等即便是想要整頓京營也有心無力呀!”


    勳貴們見崇禎帝雙眼充血,已經被氣得快要到了失去理智的邊緣,是真的怕了,情急之下也豁了出去,開始聲淚俱下的控訴兵部和戶部。


    因為如果不將文官拉下水,任由陛下將怒火全部發泄到他們頭上,那他們這些勳貴這次說不定就真的要完了。


    以往他們還能仗著京營,讓陛下心生忌憚,可現在城中不單單隻有他們掌握的京營,還有盧象升的天雄軍。


    文官們見這些勳貴直接被逼的掀了蓋子,大罵盧象升這跟攪屎棍的同時,一個個同樣也慌了,紛紛跪倒在地辯解起來。


    結果就是勳貴和文官們互相指責,一時間大殿內炒成了一鍋粥,全是謾罵聲。


    被壓製了一百多年的勳貴們這一刻也徹底爆發了開來,一個個臉紅脖子粗的指著文官,如同竹筒倒豆一般講訴著他們是如何中飽私囊,如何以權謀私。


    盧象升卻始終冷眼旁觀,臉上的神態也是沒有絲毫波動,隻是靜靜的等著崇禎帝的態度。


    可惜此刻的崇禎帝,已經由憤怒變成了恐懼,隻感覺渾身都冰涼透骨,最終大喝一句夠了才讓朝堂安靜下來。


    雖然崇禎很想將所有的文官和勳貴全部抄家滅族,以泄心頭之恨,但終究還是擔心動蕩太大,導致局勢失控,於是深吸一口氣,望向了盧象升。


    “盧愛卿,若重新招募京營需要多長時間,多少錢糧?”


    見陛下竟然不打算將這些蛀蟲全部清理掉,重振朝綱,盧象升也是失望之極,心裏無奈的歎息了一句,答道:“迴陛下,隻要有五十萬兩白銀,五十萬石糧食,臣便有把握在半年之內招募十萬青壯,將其操練成軍!”


    “哦?愛卿隻需要五十萬兩白銀和五十萬石糧食,就能在半年之內操練出十萬大軍?”


    崇禎帝也是大喜,語氣都帶著一絲激動,為了重振京營,這幾年可是前前後後投入了不下上千萬兩的銀子。


    “是的陛下,這十萬大軍或許無法打敗賊軍,但足以確保京師安危!”盧象升鏗鏘有力的答道。


    “戶部尚書何在?”


    到了此時,崇禎也顧不了那麽多了,決定讓盧象升放手去招兵練兵,如今內庫是一分銀子也沒有了,所以也隻得看向了戶部尚書。


    “迴陛下,前陣子運往京師的夏糧賦稅,大多都已被賊軍截獲燒毀,戶部如今也是入不敷出,實在難以一下拿出如此多的錢糧。”戶部尚書小心的答道。


    “戶部具體還能拿出多少?”崇禎帝的臉頓時就黑了下來。


    “迴陛下,戶部現今最多能拿出十萬兩白銀,五萬石糧食。”


    戶部尚書也是冷汗直流,想了想說道。


    崇禎帝也隻得無奈地看向盧象升:“盧愛卿,戶部空虛,你看可否拿著這些錢糧先去招兵,待秋糧秋稅押解到後,朕在將後續錢糧補齊如何?”


    “陛下,十萬兩白銀,五萬石糧食最多也就用於招募青壯,可光有兵,沒有兵器甲胄卻也是萬萬不行的,而且此事還刻不容緩,一刻也耽擱不得。”


    盧象升搖了搖頭,等秋糧秋稅押到,起碼也要等到明年開春,到時根本就來不及打造兵器甲胄。


    “難道京營和庫存裏的兵器當真就一件都不能用嗎?”崇禎也是咬著牙道。


    “陛下,諸位國公,侯爺,伯爺皆是與國同休,值此國難之時,危急時刻,理應為大明江山社稷出一份力,以報皇恩。”


    沒有足夠的錢糧,用來招兵練兵,打造兵器甲胄,明年開春華軍來攻,大明必亡,所以盧象升也是豁出去了,反正這些勳貴已經被他得罪死了,也不怕再加一把火。


    一眾勳貴們見盧象升鐵了心揪著他們不放,也是一個個恨得咬牙切齒,可盧象升已經將自己的全部家產都變賣掉了,現在提出要他們捐錢捐糧,來充軍費,眾人根本就無法反駁。


    見崇禎帝望了過來,定國公也隻得硬著頭皮,表示願意捐獻白銀萬兩,為陛下分憂。


    另外兩位國公也各自捐了一萬兩,其他侯爵,伯爵也都是捐了幾千兩不等。


    雖然盧象升沒有提文官,但文官們也不好幹看著,也隻得紛紛慷慨解囊,不過大多都隻捐了幾百兩。


    最後光三品以上官員和勳貴們加起來就捐了三十多萬兩,這讓崇禎帝的臉色總算是好看了許多。


    眾人也是沒辦法,有盧象升這個變賣家產的狠人在,也不敢隨便捐個幾十上百兩糊弄崇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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