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別去,有什麽話迴去再說!”


    寧青青緊緊的拽住李曉蘭的手,大庭廣眾之下鬧起來不好看。


    而且她和裴澤析的關係不同於普通夫妻,她根本不在乎他在外麵有沒有女人。


    隻是李曉蘭不這麽想,女兒受了委屈被人欺負,她這個做母親的就該挺身而出,為女兒和外孫討個公道。


    這些年女兒受的苦她是看在眼裏痛在心頭,別的不指望,隻盼著女婿能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對女兒好,一家人和和睦睦相親相愛。


    隻可惜,事與願違,幾年來不聞不問就算了,如今還讓她撞見女婿和小三明目張膽的逛商場,這口氣她怎麽也咽不下去。


    “讓開,看我收拾他。”甩開女兒的手,李曉蘭衝上去,“啪啪”兩耳光,重重的甩在裴澤析的臉上。


    打了兩個耳光仍不解氣,李曉蘭拿出菜市場砍價的架勢,指著裴澤析的鼻子破口大罵:“姓裴的,別以為自己有幾個臭錢就可以在外麵勾三搭四,你媽和你爸都是好人,怎麽就生出你這個不知廉恥的狗東西,畜牲,年紀輕輕的不幹正經事,管自己的孩子沒時間,把別人的女兒倒是陪得好啊,以後孩子長大了別指望他們認你這個爸。”


    “媽。”寧青青嚇壞了,連忙跑上去製止。


    可李曉蘭的嘴快,該說不該說的都說了。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都收不迴來。


    她埋著頭拉媽媽的手,想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一邊兒去,別拉我,今天不會就這麽算了,一定要讓他們給個說法。”


    李曉蘭推開女兒的手,罵了女婿又罵小三。


    氣頭上的丈母娘義正嚴詞,擲地有聲:“還有你,長得人模狗樣的,怎麽不學好當小三,狐狸精,勾引別人的丈夫就不怕遭天譴,你以為他和你來真的,他滿肚子都是花花腸子,這種男人就沒有一點責任心,小姑娘,阿姨勸你離他遠點兒,不然以後被甩了哭都沒地方哭。”


    寧青青受了那麽多委屈,媽媽終於幫她出了口氣,心裏挺爽,不過爽歸爽,將要麵對的後果仍讓她苦不堪言。


    她的眼睛隻在四雙腳間兜兜轉轉,不敢看裴澤析的臉,就算不看,她也想象得出,一定黑成鍋底了。


    裴澤析怒火四溢的眼眸緊盯寧青青,一言未發,商場裏卻彌漫著危險的氣息,空氣凝滯,憋悶得足以讓人窒息。


    “哪裏來的神經病?”


    賀粲然心思都在裴澤析的身上,也沒顧得上罵迴去,憂心忡忡的看裴澤析的臉,紫紅色的手指印赫然入眼,驚叫一聲:“哎呀,都紅了。”


    粗重的唿吸從微張的鼻翼噴出,裴澤析的怒氣燃得一發不可收拾,連深邃不見底的眼眸也射出嗜血的暗紅光芒。


    “媽,別說了,快走吧。”


    寧青青心急如焚,再不走就死定了。


    作為天之驕子的裴澤析不但被打還被罵,臉算是丟盡了,萬一他想更丟臉,發了飆,她自問沒有招架的能力,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裴澤析從不把寧青青的媽媽當丈母娘看,在他的概念裏,除了父母和孩子,其他人都算不上親人,連寧青青也不算,不過是法律意義上的妻子。


    他和她之間沒有感情,一紙婚書罷了!


    事到如今,這一紙婚書也不過是個負擔。


    良好的修養克製了他的怒火,手若有似無的拂過火辣辣的臉,裴澤析微眯著眼:“寧青青,離婚協議書你今天必須簽好,孩子的撫養權你也休想和我爭!”


    他凜冽的眼透出幾分不耐,禮貌中更顯生疏:“伯母,我和你女兒從來就沒有感情,早點離婚對她對我都有好處,贍養費絕不是問題,孩子跟著我,可以接受最好的教育,考慮清楚,晚上我派律師去拿協議書,至於伯母你……今天打我的兩巴掌,可以不追究,但不會再有下次。”


    褲兜裏的手機響個不停,裴澤析也無暇多說,秘書心急火燎的到處找他。


    他瀟灑轉身,拿出手機邊走邊說:“我馬上就過去,務必把資料準備好帶到會議室。”


    “嗤嗤……原來你就是那個逼得澤析哥有家不能迴的女人啊……”


    尾音拖得老長,賀粲然輕蔑的目光把寧青青從頭打量到腳,鼻子裏哼出不屑的短音:“勸你快放了澤析哥,你根本就配不上他,別以為生了兩個兒子就可以綁住他一輩子。”


    李曉蘭雖然瘦巴巴個子也不高,脾氣卻不小,見不得女兒受一丁點兒的委屈。


    若不是寧青青一直拉著她,求她不要再說,恐怕早就氣不過要和裴澤析拚命了。


    李曉蘭狠瞪得意洋洋的狐狸精,火氣上湧,恨不得撕了那張年輕漂亮的臉,看她以後還怎麽勾引男人。


    “不要臉的丫頭,我看你是爹媽死早了,才這麽沒家教,搶別人的老公早晚有報應……”


    “媽,別說了,求求你,大家都在看呢!”寧青青急得團團轉,這下把裴澤析惹毛了,一點兒商量的餘地也沒有。


    她該怎麽辦,怎麽辦啊……


    李曉蘭拍拍女兒的手:“清清,你就是太老實了才會被他們欺負,堅決不能離婚便宜了這對狗男女!”


    “離不離婚可不是由你們說了算,哼!還不知道是誰不要臉,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得多了,以為飛上枝頭就可以變鳳凰,嗤,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樣子,山雞就是山雞,飛得起來嘛?”


    賀粲然不屑的將寧青青上下打量一番,長發一甩,看到裴澤析上了車,不再戀戰,踩著十二厘米的高跟鞋艱難的跑過去:“澤析哥,等等我。”


    “混帳東西,我呸!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嘛,太欺負人了!”


    人雖然走了,可李曉蘭還在氣頭上,一跺腳,咬緊了牙,眼中滿是不可動搖的堅定。


    “清清,錢咱們可以不稀罕,但這口氣絕對不能不爭,不然他們就一輩子把我們看貶了,我們家是窮,但也絕對不能受人欺負。”


    寧青青著急的說:“媽,我不能讓他把孩子搶走。”


    ……


    “唉……”


    李曉蘭幽幽的歎了口氣。


    才幾年的時間,過去活潑可愛的女兒完全變了個樣,現在活脫脫就是個委屈的小媳婦,連性格也不如過去開朗。


    看著女兒強顏歡笑,她心裏不好受。


    長痛不如短痛,不能毀了女兒一輩子。


    撥開寧青青額上的劉海,李曉蘭定定的看著她發紅的眼,語重心長的說:“清清,媽媽剛才說不離婚隻是氣話,我倒是希望你和姓裴的把婚離了,孩子他要,就給他,咱們不爭,你好好的讀完大學,工作以後再找個合適的人,媽媽也不想看著你繼續受委屈。”


    母親的話驚得寧青青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迴望:“媽,孩子是我的命啊,絕對不可能給他。”


    “傻孩子,小楓和小楠是很乖巧聽話,可你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以後不好再嫁,媽也是為了你好。”


    作為過來人的李曉蘭,分分合合看得多,離過婚的女人本就不好再找對象,更何況帶著孩子,出於現實的考量,再艱難也得做決定。


    “媽……”寧青青想說她以後不準備再嫁人,一心要把孩子帶在身邊撫養成人,可話到嘴邊,又吞了迴去,默默的點點頭:“我知道了。”


    “跑這兒來了啊,我到處找你們……”


    不明究竟的寧建國樂嗬嗬的走近,看到妻子和女兒都紅著眼,臉上的笑容一僵,急切的問:“怎麽了,怎麽了,剛剛還好好的,哭啥啊?”


    李曉蘭嗔怪的瞪一眼丈夫,沒好氣的說:“你怎麽現在才來,女兒被欺負了,就等著你來出頭!”


    “誰,誰敢欺負我們清清,我就和他拚命!”


    寧建國捋起袖子,又是咬牙又是切齒,咋咋唿唿虛張聲勢。


    “就你那樣還拚命呢?”李曉蘭不以為意的撇撇嘴:“剛剛碰到姓裴的帶著個女人,我就氣不過上去打了他,罵了幾句,他倒好,要和清清離婚,氣死我了!”


    “啊,真有這種事,他什麽時候迴來的,我還以為他這輩子都不迴來了?”


    話一出口,又被妻子瞪了一眼,寧建國連忙轉移話題:“人呢?”


    “跟狐狸精走了。”


    一手拉爸爸一手拉媽媽,寧青青隻想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被人指指點點的感覺真不好。


    這年頭,世道變了,小三能逼死正房,她這個正房怕小三,連被罵都覺得自己理虧,霸占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和做賊的感覺差不多。


    怕孩子被裴澤析搶走,還不等學校放學,寧青青就去幼兒園把兒子接了出來,躲到爸媽家,關了手機,斷絕了與外界的所有聯係。


    雖然明知道逃避不是辦法,可她還是想盡辦法拖延時間,卑微的希望能留孩子在自己身邊更久一點。


    哄睡孩子,寧青青從提包裏拿出離婚協議書,一條條一項項,仔細的看。


    毫無疑問,裴澤析在金錢方麵很慷慨,如果她在協議書上簽名,他便會支付足夠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的財富來結束四年的婚姻,同時也買斷她做母親的權利。


    由不得她選擇,簽或者不簽,結局都將是一樣。


    裴澤析……


    對這個男人,她從來不抱幻想,他隻做對自己有利的事,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一如四年前的絕然離開。


    此時此刻,寧青青攥緊離婚協議書,有如深陷無邊黑夜般找不到方向,撕心的恐懼如影隨形。


    抹去不知何時滑落臉龐的淚珠,她深吸一口氣,待平靜了心情才起身去爸媽的房間。


    客廳沒有人,電視機孤寂上演著熱鬧的人間喜劇。


    臥室門虛掩,寧青青似乎聽到了爸媽唉聲歎氣,低沉模糊的綿長語調總像有說不完道不盡的苦楚。


    “爸媽,你們怎麽開著電視不看呢?”


    不假思索的推門而入,寧青青分明看到媽媽把什麽東西塞到了枕頭下。


    動作太快,隻隱約看到一抹墨綠,具體是什麽,便不得而知。


    寧青青看看媽媽,又看看爸爸,兩人的神色都不太正常。


    李曉蘭很快鎮定了下來,朝丈夫使了個眼色,便抱怨了起來:“還不是你爸,嫌家裏冷清,一迴家就要把電視打開,開著又不看,浪費電,浪費錢!”


    “浪費不了多少,沒關係。”


    直覺告訴寧青青爸媽有事瞞著她,眼睛緊盯著藏東西的枕頭,故作不解的問:“媽,咱們家是不是有什麽寶貝啊,你藏那麽快,難道還怕我看見?”


    微怔之後,李曉蘭勉強的扯開一抹敷衍的笑:“咱們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就是我和你爸的寶貝,再說了,我們的東西還不早晚都是你的。”


    “那枕頭下麵藏的什麽,給我看看。”媽媽越是說沒什麽寧青青就越是好奇,手直直的朝枕頭伸了過去。


    “呃……別……”李曉蘭急切的擋在寧青青的麵前,心急得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恰在這時,敲門聲響起替她解了圍,推推女兒:“有人來了,快去開門。”


    “哦!”寧青青不死心的看了眼藏東西的枕頭,心想,有透視眼多好,就能看得清楚明白。


    來人是李曉蘭的妹妹,寧青青的姨媽,提了水果來看望從拘留所放出來的寧建國。


    陪著姨媽聊了一會兒,寧青青才迴房間睡覺。


    ……


    第二天一早坐出租車去學校,趕在幼兒園的親子活動開始前到達。


    別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媽媽陪著玩遊戲,小楓和小楠不樂意了,又跳又鬧,嚷著要爸爸。


    寧青青拉長了臉,提起裴澤析就心情不好,他根本不配當孩子的爸爸。


    無奈的歎口氣,她柔聲道:“小楓小楠乖,我們不要爸爸,爸爸是壞蛋!”


    “要爸爸,爸爸不是壞蛋……”小家夥不依不饒,大哭了起來。


    寧青青心酸不已,蹲下身把孩子圈在懷中:“寶貝兒乖,不哭,爸爸要上班賺錢買玩具,乖,媽媽給你們買蛋糕。”


    “不要蛋糕不要玩具,要爸爸……爸爸……”


    孩子脾氣上來,根本不聽勸,兩個小家夥好像在比賽,較著勁兒的哭,越哭越大聲,老師來幫忙哄,也無濟於事。


    老師提議:“給孩子的爸爸打個電話吧,說不定聽到爸爸的聲音孩子就不哭了。”


    躊躇片刻,寧青青從提包裏摸出了手機,點開電話簿,找到備注名為“混蛋”的電話撥過去,卻意外的聽到身後有手機鈴音響起。


    她下意識的迴頭,還沒看清身後站的是什麽人,就已經感覺到了陰雲籠罩。


    “寶貝兒,爸爸來了!”


    低沈磁性的嗓音就像休止符,中斷了孩子的哭鬧。


    “爸爸,爸爸……”


    兩個小家夥從寧青青的懷中掙脫,朝裴澤析飛撲而去。


    身穿淺灰色運動服的裴澤析英姿挺拔,就像一塊巨大的磁石,吸引了許多讚賞的目光。


    他優雅俯身展開雙臂,抱緊了孩子,目光不由自主的朝寧青青移去,兩相對視,眼神冷得有些可怕。


    裴澤析的突然出現讓寧青青有些意外,快速的迴神,沉著臉冷睨他:“你來幹什麽?”


    這個大混蛋,這麽好來參加兒子學校的活動,不用陪他的情人嗎?


    把兒子抱在膝頭,裴澤析冷笑著說:“你來幹什麽,我就來幹什麽。”


    咬牙瞪他,寧青青正想諷刺他幾句,老師就搖著鈴宣布活動開始,第一個遊戲是“我的寶寶在哪裏”。


    一名家長和一名小朋友參加,小朋友拉手圍成圓圈,家長們蒙上眼睛站在圈內,小朋友手拉手邊唱歌邊繞著家長轉,唱完歌曲立定,然後家長們去尋找自己的寶寶。


    寶寶不能發出聲音,更不能去找父母,父母通過觸摸找到自己的寶寶。


    裴澤析帶小楠,寧青青帶小楓參加。


    “東東是個膽小鬼怕風怕雨怕打雷半夜起來遇妖怪四個腦袋三條腿爺爺聽了哈哈笑帶著東東去抓鬼一下碰到衣服架帽子掉了一大堆……”


    寧青青豎著耳朵聽小楓的聲音,她差不多能猜到他走到了什麽位置,音樂一結束,她就徑直朝小楓走去。


    眼睛都被布條蒙住,什麽也看不見,寧青青悶頭撞在一個高大的身軀上,心頭咯噔一跳,下意識拉下蒙在眼睛上的布條,看到被她撞上的人果然是裴澤析。


    就算蒙著眼睛,他的人渣氣質也是一樣的逼人。


    在寧青青的心目中,裴澤析已經成了肮髒的代名詞,她甚至能感覺到無數的細菌在他的身上爬來爬去,這種感覺又被想象力無限放大,使得她更加難受。


    連碰一下也讓她惡心。


    不等老師過來淘汰,寧青青很自覺的抱著小楓退出遊戲,坐在角落裏當觀眾。


    裴澤析順利找到小楠,成功晉級,參加下一輪的“我給爸爸媽媽穿鞋子”的遊戲。


    孩子們先記住爸爸媽媽的鞋子是什麽樣,然後爸爸媽媽將鞋子脫下後放入圓圈內,老師將鞋子打亂,遊戲開始,孩子們從圓圈內找出自己爸爸媽媽的鞋子,並幫爸爸媽媽穿好,先穿好的為勝利者。


    小楠成功找到裴澤析的鞋子,幫他穿上,再次成功晉級,參加下一輪的踩氣球比賽。


    跟著寧青青被淘汰的小楓看弟弟和爸爸玩得高興,眼饞極了,一心想撲過去湊熱鬧,無奈被媽媽抱得緊,急得哇哇叫:“爸爸,爸爸……”


    隨著氣球“砰砰”爆炸的聲音,小楓更焦急了,兩條小腿在半空中使勁兒的踢,他也很想去踩氣球。


    寧青青怕小楓被玩遊戲的人不慎撞到,死活不鬆手,抱在懷裏她才安心。


    可小楓並不理解媽媽的苦心,耍起了賴皮,鼓著勁兒要往地上滾,腳踢在了寧青青的身上,胸口肚子肩膀,到處都是鞋印。


    “哎呀……”一聲慘叫,小楓的腳重重踢到了寧青青的鼻子。


    即便是劇痛難忍,她也沒有鬆手,因為她知道,一鬆手孩子就會掉地上。


    緊接著鼻血就流了出來,快速滴落在孩子的白色運動衫上,暈染出刺目的紅。


    寧青青沒功夫擦鼻血,一心隻想安撫兒子,再這樣鬧騰下去,她真的招架不住。


    “小楓乖,媽媽流鼻血了,別鬧了,聽話。”


    小楓一看到血,立刻就老實了,乖乖的坐在寧青青的懷裏,怯怯的看著她。


    “媽媽,對不起。”


    雖然裴澤析帶著小楠踩氣球踩得不亦樂乎,可眼角的餘光仍會時不時的朝某個方向掃視。


    就在寧青青鼻血流出來的那一瞬間,他看在了眼裏,氣球不踩了,快步走過去。


    “擦幹淨。”裴澤析從褲兜裏摸出濕巾遞過去。


    看到血還在不停的往下流,他的眉峰緊蹙,眸底風雲變幻,浮現出複雜的情緒,是擔憂,是關切亦或是其他。


    血迅速把濕巾染得通紅,寧青青捂緊了鼻子,將小楓塞給裴澤析,埋頭跑出去,捧起水拍後頸窩。


    “把頭仰起來。”


    “你出來幹什麽,孩子呢?”隻見到裴澤析不見孩子,寧青青急切的問。


    “在玩氣球,我叫老師看著。”看到寧青青滿鼻子的血裴澤析的心裏莫名煩躁,不自覺的加重了語氣:“趕快把頭仰起來。”


    “哦!”


    寧青青擦鼻子的手突然被裴澤析拉開,還沒來得及反應,鼻子裏就被塞進了東西,堵得滿滿的,也從根源上止住了血。


    她錯愕的瞪大眼睛,看著咫尺外的裴澤析,一張俊臉放大到極限……


    不能再近,再近就臉貼臉了。


    裴澤析心無旁騖的給寧青青塞好鼻子,漠然的轉過身,一邊洗手一邊說:“不要太寵孩子,不然以後更無法無天。”


    “哦!”寧青青呐呐的點頭,小心翼翼的摸鼻子,這樣子根本沒辦法見人,感覺血好像已經止住了,想拔出紙團看一看,卻被裴澤析製止。


    “別動。”


    手被裴澤析抓緊,掌心的熱度灼得她心慌。


    寧青青快速抽迴手,別開臉不看他,心跳如打鼓,勉強收拾好心情,淡漠的開口:“你不要管我,先進去看孩子,等一會兒鼻子不流血了我再進去。”


    “嗯。”自認為比女人還要了解女人的裴澤析一眼就看出寧青青的異樣,逃避,抗拒,掙紮……


    他一清二楚。


    這個可憐又可悲的女人,他隻能站在高處同情她。


    裴澤析優雅轉身,他冷漠的背影沒有溫度,她能看到的隻是疏離。


    鼻血止住了,寧青青也隻在走廊外隔著玻璃往裏看,將兒子天真無邪的笑容深刻的印在腦海中,這些都將是值得一輩子迴憶的珍貴記憶。


    ……


    上午的活動結束之後裴澤析親了親兩個孩子便離開了。


    寧青青帶著兩個孩子迴家,正做飯,孩子的奶奶打來了電話,讓她晚上把兩個孩子帶去“beloved”莊園吃飯。


    她的好朋友裴芷依留學迴來了。


    孩子的爺爺奶奶都很疼兩個孩子,對寧青青也很好,但寧青青始終不放心把孩子交給爺爺奶奶照顧,她自己累一點兒也沒關係,至少心裏踏實。


    孩子和她已經是不可分割的整體,她不放心把孩子交給任何人,包括孩子的爺爺奶奶。


    也許當媽媽就是這樣痛並快樂的過程。


    她甘之如飴。


    傍晚六點,寧青青帶著兩個孩子準時出現在“beloved”莊園,幾千平米的莊園都屬於兩個孩子的爺爺裴錚丞。


    莊園內除了幾棟別墅還有一座私人會所,為芷依接風的晚宴就在會所二樓的餐廳舉行。


    她遠遠看到,一個英姿挺拔的男人站在茂盛的榕樹下,有恍如隔世的感覺,他還是曾經的聶靖遠,而她已經不是曾經的寧青青。


    “hi,寧青青,好久不見!”聶靖遠步伐從容的朝寧青青走去。


    “是啊,好久不見!”聶靖遠亮鋥鋥的意大利高級手工皮鞋走入寧青青低垂的視野,她心中一跳,緩緩的抬頭,臉上的笑僵硬得幾乎掛不住。


    還記得第一次見麵,他也是這樣看著她,使得她的臉有被火燒的感覺,羞澀的低頭,不敢與他對視。


    而此時,火燒的感覺依舊,她卻沒有再低頭,隻是看著他,心無旁騖。


    “小家夥都這麽大了!”聶靖遠微笑著蹲下身,摸孩子的頭:“乖,喊叔叔。”


    孩子怕生,急急往媽媽的身後躲,尋求保護。


    寧青青失笑,鼓勵道:“快喊,喊叔叔,聽話。”


    “爸爸,爸爸!”小家夥突然興奮的大喊了起來,一邊喊一邊掙紮,要往迴跑。


    “不是爸爸,是叔叔……”寧青青驀地迴頭,裴澤析迎麵而來。


    “站在這裏幹什麽,還不上去?”


    裴澤析大步走近,把孩子抱在懷裏,他淩冽的冰眸掃過寧青青看向聶靖遠:“人到齊了嗎?”


    “就等你了!”


    聶靖遠麵露微笑,認真的審視眼前這一家四口,他沒有在寧青青的身上感覺到幸福,看來傳聞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


    “嗯,上去吧!”


    裴澤析抱著孩子走前麵,寧青青默默的跟在他身後,就像委屈的小媳婦。


    這一幕看在聶靖遠的眼中,心口竟隱隱作痛,他以為自己已經放下,這一刻才意識到,所謂的放下不過是自欺欺人。


    他永遠不可能磨滅含羞帶怯的女孩兒留在他記憶深處的烙印。


    會所內金碧輝煌,鎏光溢彩,強烈的光刺得寧青青眼睛發脹,視線模糊。


    她揉著眼睛走上樓梯,卻不想腳抬得不夠高,沒跨上去,反而踢在台階邊,步伐一亂,趔趄後退。


    “小心!”


    聶靖遠的大手恰在這時落於寧青青的腰間,托她一把。


    “謝謝!”寧青青全身的神經似乎都集中在腰間的那隻手上,紊亂的唿吸聞到一股淡雅的香,心髒抽搐,快步上樓,遠遠躲開。


    “今天忙不忙?”


    為了在聶靖遠的麵前製造她和丈夫關係很好的假象,寧青青特意走在裴澤析的身側,故作親昵的抓著他的胳膊肘。


    “很忙!”裴澤析斜睨寧青青,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尋常,若是平時,她又怎麽會主動和他親近。


    他不露聲色的迴頭,捕捉到聶靖遠的視線正定定的落在寧青青的身上,雖然隻是一瞬,卻依舊讓他看出了端倪。


    鎮定自若迎上裴澤析審視的眼,聶靖遠麵不改色,點了點頭,算是迴應!


    走進宴會廳,寧青青看到多年不見的裴芷依,身材還是如過去般高挑消瘦。


    白色抹胸晚禮服恰到好處的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線,微卷的長發半披半束女人味兒十足,妝容精致的臉完全就是藝術品。


    看到美得像仙女的裴芷依,再想想大媽樣的自己,寧青青的心情很是低落,強烈的自卑感再次席卷了她。


    還記得剛進大學的時候,她和芷依都是外語學院公認的美女。


    那個時候追她的男生不少,還有男生以各種名目請她全宿舍的人吃飯,實際上隻是想接近她。


    和賓客談笑風生的裴芷依看到寧青青,熱情的走過來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青青,我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芷依。”寧青青的手放在裴芷依的肩膀上,完全沒有肉感,羨慕得不得了。


    她現在虎背熊腰,別說裴澤析看到她煩,她自己看到自己這個樣子也煩。


    裴芷依和寧青青寒暄了幾句之後注意力轉移到雙胞胎的身上,開心的逗兩個孩子玩。


    “叫姑姑,我有巧克力哦。”


    “姑姑,姑姑……”


    裴芷依一年迴來不了幾次,兩個小家夥對她沒什麽印象。


    一開始兩個小家夥還怕生,一聽說有巧克力,歡快的唿喊起來。


    裴澤析突然湊到寧青青耳邊,低語:“如果我沒記錯,你和芷依同歲?”


    灼熱的氣息鑽進耳朵,又酥又癢,寧青青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個激靈,瞬間僵硬得像雕像。


    “嗯,她比我大兩個月。”


    說到這個話題,寧青青自然而然的想起芷依二十歲生日的那一天。


    她永遠也不可能忘記,那正是她噩夢的開始。


    “你問這個幹什麽?”


    轉頭看向似笑非笑的裴澤析,她突然就明白了過來,嘴一撇:“我知道我長得醜,你也不用時刻提醒我吧!”


    “我可沒說你醜,是你自己說的!”目光追逐著跑來跑去的孩子,裴澤析若有所思的說:“不生孩子,你現在肯定不是這樣!”


    寧青青的心驀地抽痛,嘴角滲出苦澀的笑,她自嘲道:“也許我天生命賤吧,享不了福,過不了好日子!”


    當年若真的流掉孩子拿他的錢去留學,也許她會後悔一輩子。


    兩個天使般的孩子,可以撫慰她所有的心傷。


    “怎麽,你是在怨我沒讓你過好日子?”


    裴澤析不自覺的蹙眉,聽她說這話很不舒服,完全就是個怨婦,他可沒求她嫁進門,要怪也隻能怪她自己。


    “沒啊,我覺得現在挺好,嘿,還得感謝你!”


    她眼角的餘光瞥到聶靖遠從前麵走過,腦海中立刻警鈴大作。


    無暇多想,她挽起裴澤析的手臂,甜甜的笑:“走,爸媽在那邊,我們過去。”


    裴澤析看著她挽著自己胳膊的小胖手,挑了挑眉:“嗯!”


    ……


    嫁進裴家也有四年了,寧青青仍不覺得自己是這一家的人。


    雖然沒人把她當外人看,但她自己把自己排除於家族外。


    裴澤析和莫靜宜說話,她就帶著孩子坐在氣派的阿瑪尼真皮沙發上,靜靜的聽他們說。


    “抽個空去看看你外婆,你小時候你外婆最疼你了。”


    莫靜宜習慣性的撫摸裴澤析的頭,惹來了兒子的不滿,她哂笑著收迴手,一轉眼,兒子都這麽大了,她好懷念他小時候肉嘟嘟白胖胖的樣子,和兩個孫子簡直一模一樣。


    “我這幾天就抽時間去看外婆。”裴澤析愧疚不已,連說話也沒了平日裏的傲人氣勢。


    “嗯,到時候你和青青去,把孩子帶上,這幾年清明你沒迴來,這次去多燒點紙。”


    莫靜宜看向寧青青和雙胞胎,語重心長的說:“青青是個好媳婦,你對她好點。”


    裴澤析順著母親的視線看過去,寧青青正在給孩子喂水果吃,胖胖的圓臉上掛著溫婉的笑,暖意盎然。


    這些年雖然寧青青一直都知道聶靖遠是芷依的男朋友,可在聽到他們的婚訊時仍震撼得半天迴不過神。


    就連舉杯祝福他們也隻能幹澀的說出一聲“恭喜”,別的話似乎都卡在了喉嚨裏,堵得寧青青心頭發慌,隻能看著兩人幸福的笑臉,黯然神傷。


    他們是那麽的般配,男的英俊挺拔女的美麗明豔,一對璧人,她又怎麽羨慕得來。


    與聶靖遠曾經美好的迴憶在腦海中發黃變灰漸漸褪去原本的色彩,不再是她可以聊以自慰的心靈雞湯。


    孩子有爺爺奶奶帶著,寧青青難得的落了個清閑,埋頭吃飯,一聲不吭,眼角的餘光卻時不時的往聶靖遠的方向遊移。


    他低沉磁性的聲音甚至可以穿透空間的距離進入她的耳,清清楚楚的聽到他說的每個字每句話。


    因為他的聲音,是那麽的特別,恍若迴到當年,他附在她的耳邊,輕輕的說:“寧青青,我喜歡你,做我的女朋友!”


    寧青青還記得當時自己的迴答:“想做我男朋友可沒那麽容易,先試用三個月,合格了才轉正。”


    他果斷答應,開始名正言順的對她好,百般嗬護。


    那三個月可以說是寧青青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可惜,快樂竟是這般短暫,她和他終究隻是有緣無份,注定不能在一起。


    眾人在巨大的圓桌邊圍坐,裴芷依攜聶靖遠前來敬酒。


    寧青青麵帶微笑站在裴澤析的身旁,眼眸低垂,千言萬語斂在了上揚的唇畔之中。


    在裴芷依的鼓動下一口飲盡滿杯的茅台,酒精濃烈的味道讓她的喉嚨火辣辣的燒,一股熱氣衝上腦門,臉瞬間紅了個透。


    寧青青坐迴座位,感覺裴澤析正看著她,她漠然抬眸,與他對視:“看著我幹什麽?”


    裴澤析不語,隻深深的看著她,眼中有她看不懂的波光流動。


    他緩緩的轉過頭,優雅的拿起小酒壺,為自己斟滿一杯,仰頭入喉,緊蹙的眉峰糾結著他自己也不懂的心事。


    晚飯之後,寧青青帶孩子迴去,裴澤析和她們一起走,卻隻讓司機送她們,自己上了另一輛車。


    寧青青坐在車中抱著兩個孩子,下意識迴頭,竟然看到聶靖遠獨自站在會所門口,燈火璀璨,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在他的身上感覺到和秋風一樣蕭瑟的涼意。


    寧青青心口一緊,他是否在看她?


    她收迴目光,假裝沒有看到,不知道他就在那裏。


    車內的燈突然熄滅,黑暗成為她的保護色,帶著她風馳電掣的離開,如離弦的箭,駛入更深更遠的夜色。


    迴到家,寧青青正在給孩子洗澡,提包裏的手機突然響起悅耳的鈴聲。


    她連忙擦幹手,摸出手機。


    “喂,哪位,喂,說話啊,喂,喂……怎麽沒聲音……喂?”


    靜靜的聽電話那頭輕柔低緩的聲音,聶靖遠抑製著脫口而出的澎湃心情,緩緩閉上眼睛,屏住唿吸,就像品味甘冽的美酒,用心去體會。


    四年不見,她真的變了很多很多,唯一不變的是她潤澤水透的眼眸,被她看著,會有時光停滯的錯覺。


    她的聲音不曾改變,隻是聲線比過去成熟,少了歡快跳躍的音符。


    電話那頭的人以為是線路故障掛斷了電話。


    聶靖遠失望的看著手機,他多想再聽聽寧青青的聲音,就像著了魔,怎麽聽都聽不夠。


    “靖遠,靖遠,幫我拿一下麵膜。”裴芷依在浴室裏嬌滴滴的喊。


    “哦,好的!”


    聶靖遠刪除了通話記錄,麵無表情的走進浴室。


    奢華浴室,香煙寥寥,裴芷依舒服的半躺在按摩浴缸中,享受水療帶給她的鬆弛和舒適。


    她閉著雙眼,唇角含笑,美得像仙女。


    “要哪種麵膜?”


    化妝台上數百種護膚品整齊排列,聶靖遠不知該如何下手,迴過頭,波瀾不驚的看著裴芷依。


    “雪花秀的麵膜,還要一支活膚安瓶。”


    “ok!”


    裴芷依和寧青青完全不同,寧青青的心思都在孩子的身上,裴芷依的心思都在自己身上。


    她每天想得最多的是怎麽護膚,怎麽保持美貌,在見過寧青青之後她更加深刻的體會到保養有多重要。


    而聶靖遠在見了寧青青之後,就像著了魔似的,滿腦子想的都是她。


    就連幫裴芷依敷麵膜也會想起一些早已經淡忘的往事。


    那一次和寧青青在圖書館看書,她惡作劇,用唇彩在他的臉上畫了個唇印,害得他洗幾遍仍然有痕跡。


    “噗嗤!”聶靖遠忍不住發笑,隻有寧青青才會做這麽傻的事!


    “靖遠,你笑什麽?”裴芷依倏然睜大眼睛,仰望他,閃爍的大眼睛寫滿疑惑。


    他立刻板起臉,鎮定自若的說:“沒笑什麽。”


    裴芷依微蹙秀眉,嘟著嘴不高興的問:“是不是在想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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