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掌拍死,風清揚,收徒大典


    這人先前把自己隱藏的極好,像是一匹荒野中準備狩獵的獨狼,哪怕發動進攻的前一瞬,除了目光以外,他毫無一丁點兒的氣息外泄,甚至沒有驚動幾丈外枝頭跳躍的鳥兒。


    他的身形飄忽如煙,也無衣襟振動之聲。


    他的刀都染成了啞光色,鏽跡斑斑如多年不曾打理,刃口切過空氣時劃出一道穩定的弧線,精確瞄準陸澤命門。


    速度,角度,力度,精度,時機。


    一切條件都把握的無比充分。


    即便是換成嶽不群在此,也未必能完全躲開這一刀。


    可惜他是陸澤,幸而這是陸澤。


    刀尖觸及寬闊道袍的刹那,刺客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對方驚愕的臉龐,不敢置信又痛苦到無法忍受的抽搐,拔刀之後鮮血噴濺的精彩場麵,他甚至聞到了熟悉的、喜歡的血腥味兒。


    他喜歡將美好的東西摧殘的感覺,他更喜歡將那些高高在上的家夥用最惡劣的手段打翻,踩在腳下,肆意蹂躪。


    他即將享受獵物的哀嚎,那將令他愉悅至少一個月。


    中了……嗯?!


    刺客驀地清醒,然後就看到一隻寬闊大袖中,探出一根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點在他的刀身三分之一處。


    然後,一股他平生未見的可怕力量在那一點爆發,百煉精鋼打造的短刀發出無法承受的哀鳴,斷成兩截!


    餘力順著刀身逆行,迸裂他虎口,挫傷他手腕,震麻了整條手臂,更有一縷細若遊絲的真氣閃電般刺入經絡,直逼丹田。


    “那是幻覺,他早有防備,我上當了!”


    刺客幾乎瞬間洞悉真相,毫不猶豫的一掌拍過去。


    提聚到巔峰的氣功修為,足以擊碎一塊磨盤大的石頭,沒有什麽血肉之軀能夠抵禦。


    他的耳中聽到一聲輕笑,同時又一隻泛著玉色光澤的手掌遽然出現,絲毫不錯位的與他掌麵緊貼,動作柔和優雅,甚至小心翼翼。


    刺客的手碎了,前臂也炸得血肉模糊,半邊身子麻痹,像是一隻破麻袋往後拋飛兩丈,結結實實拍在石壁上。


    他後背的骨頭斷了好多根,肺部破裂,嘴裏噴出血沫子,竭力將眼睛瞪圓,死死盯著那張英俊的令人討厭的臉,含混的發出疑問。


    “碎金指,鐵掌功,你究竟是誰?”


    陸澤抬起微微泛紅的手掌,皺著眉頭歎道:“我是不是有點太暴力了,壞人的命也是命,這不好。福生無量天尊,今天必須多念三遍‘太上洞玄靈寶天尊說救苦拔罪妙經’。”


    他在悟通氣劍之道後,順帶將綿掌到鐵掌的關隘打通,彈指出掌皆可發出一身神力。


    隻是沒想到這掌法如此強橫,用力過猛了。


    隨後又看向奄奄一息的刺客,疑惑的問,“你既然來刺殺我,怎會不知道我是誰?我卻要問問你是什麽人,無冤無仇的下這等狠手?”


    刺客說不出話來,你故意製造沒有防備的假象,甚至以精神異力擾人心神,暗地蓄積力量痛下殺手……你如此的陰險歹毒,把實力隱藏的那麽深,明擺著是要坑人麽?


    簡直不當人子!


    刺客顫抖著舉起還算完好的右手,想用那半截刀子割斷自己的喉嚨。


    陸澤閃身過來一把抓住其腕脈,順勢以真氣徹底封死其丹田,嘖嘖嗔怪道:“你不能隨隨便便的放棄,人的生命何其寶貴,要珍惜。”


    珍惜你大爺!


    刺客很想啐他一臉唾沫,但此時連唿吸都無比艱難,甚至沒有陸澤刻意以真氣吊著他的命,不用半刻鍾就能順利咽氣。


    他的兩眼上翻,胸膛急劇起伏,感受到陸澤的手在他身上裏外搜了一遍,不禁想大笑三聲。


    既然出來做黑活兒,身上怎麽會帶可能暴露身份的物品?


    想知道我是誰,等你死了以後再說!


    他心裏生出一絲絲的快意,或許這是絕望之中唯一的慰藉。


    不料,又有一個聲音從旁邊響起:“不要折騰他啦,這人的身份我大概知道。”


    是誰,怎麽會如此的殘忍,連最後一點希望都不給人留,非要無情的掐滅?!


    刺客怒急攻心,劇烈抽搐兩下,嗝兒一聲徹底斷氣。


    陸澤鬆手,任由屍體頹然滑落,轉身看向幾丈外那位身材瘦長的青袍老者。


    神識感知中,那具看似弱不禁風的身體內,有一道峻拔如華山的鋒銳之意凜凜生威,似乎有斬斷一切的無匹威能,卻又被一道輕紗般的灰霧所籠罩,如同劍鞘將其蓋世鋒芒牢牢的鎖住。


    當今世上,能有如此劍道修為的人,還恰好出現在此地,隻可能是他。


    風清揚。


    陸澤抖摟兩下道袍,正身正心,雙手抱拳,揖禮道:“貧道守和,見過風老前輩。”


    那老者似乎並不驚訝能猜到他的身份,點下頭,淡淡的道:“隨我來。”


    陸澤並不遲疑,隨他下了東峰,經鷂子翻身來到下棋亭。


    站在“博台”刻字邊,遙望莽蒼天地,遠方玉帶蜿蜒,烈風唿嘯,如仙之將舉。


    二人默不作聲的看了一會兒,風清揚問道:“你知道當年陳摶老祖在這裏與宋太祖下棋的典故?”


    陸澤微笑道:“當年宋太祖欺負人家孤兒寡母,生恐得位不正無法服眾,便抬出陳摶老祖來做一場戲,讓天下人看到他是得到神仙肯定的。本朝永樂帝靖難奪了侄子的皇位,於是大封武當山,抬舉張三豐為神仙,也是一樣的用心。


    隻可惜了朱洪武,本來以布衣之身複漢家衣冠,得國之正千古所無,因而定鼎之後伐山破廟整頓淫祀,幾乎將邪魔外道一舉蕩平,讓炎黃故地重現朗朗乾坤。”


    後邊不用說,永樂帝一番作為,佛道為首的外路勢力卷土重來,讓洪武大帝的多年辛苦一朝喪盡。


    陸澤腦海裏浮現出一首詩,想了想沒念出口。


    風清揚沒料到他能舉一反三,還拉扯到別的上頭,狠起來連自己一起罵,本來想說的話憋迴去許多。


    沉默片刻,又問:“那為何後來老華山派又放棄了華山道場,數百年保持低調不問世事?”


    “功成身退,天之道。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要懂得知足。”


    風清揚的眸光陡然犀利起來,沉聲喝問:“那你呢,知不知足?”


    陸澤倒背雙手,悠然道:“我知不足。”


    風清揚有點煩躁的一揮袖子:“你們這些牛鼻子,老的少的都一個樣,說話雲裏霧裏。”


    陸澤兩手一攤:“想讓人家心甘情願的掏出錢來,總得做一做表麵功夫嘛。”


    風清揚嘿嘿冷笑兩聲,收起鋒芒,問道:“以你今日的武功,天下大可去的,華山派那兩手劍術未必能入你的法眼。難道,你想要我的獨孤九劍?”


    陸澤搖了搖頭:“你那劍法過於繁雜,非有上智者不能學透悟通,我現在還不想自討沒趣。”


    令狐衝後來隻學了怎麽用,劍理如何完全不懂,因為那需要極其高深的易理為支撐。


    風清揚歎道:“是啊,這門武學自晚唐創始以來,數百年間寂寂無名,便是門檻太高之故,且隻能用於殺伐爭鬥,於家國大事全無用處。”


    他不自覺的又陷入抑鬱沮喪情緒。


    不過馬上又調整過來,迴頭望向南峰思過崖,意有所指的道:“我也不問你如何得知諸多秘辛,那裏……”


    陸澤一擺手:“我隻想知道,二十多年前你被騙去江南,當真隻是為了娶個老婆?”


    風清揚勃然變色,渾身炸開劍氣,吹得砂石紛飛,數片鬆針卷入其中,登時化為粉末!


    陸澤無視那隨時可能將他切碎的可怕威勢,一字一頓的道:“柳沉舟把鄭和寶圖交到了我手裏。”


    袖子一抖,拿出那卷軸,托在掌中。


    風清揚收起劍氣,兩眼死死盯著卷軸看了許久,忽地轉身躍下石亭,遠遠丟來一句話:“那人應是‘白板煞星’的徒弟青海一梟。”


    話音未落,閃爍幾下消失在鬆柏掩映之間。


    “多謝。”


    陸澤拱手相送,心道應該是左冷禪的手段了。


    而後無聲一笑,低頭看向“博台”石刻,表麵新增了許多道細密的劃痕,那是劍氣外泄造成的損傷。


    他低聲喃喃道:“這世界越來越有趣了,老風已是如此強悍,那提早現身江湖的東方不敗,又是何等神奇,莫非是青霞姐姐的模樣,還是……”


    他抬頭仰望蒼穹,旭日光芒遮蔽之下,那璀璨星空到底是真是假,看似一模一樣,誰知道是不是有某個偉岸存在一手撥弄?


    “你們想玩,道爺就奉陪到底。”


    駐留片刻,陸澤徑直迴到鎮嶽宮,將遇刺之事告知嶽不群,但沒提風清揚。


    嶽掌門怒形於色,拍案喝道:“他們太過分了!有什麽事衝著嶽某人來便是,為何要連累到道長?”


    趕緊賠禮,告罪一聲,急匆匆趕去查看屍體。


    估計他心裏也清楚,可能是誰在搞事情。


    另外防衛出了如此大的紕漏,也暴露出華山人手不足的致命短板,外人究竟還是靠不住啊。


    陸澤也當做無事,照常吃飯讀經,嶽不群也遲遲沒有查到刺客身份。


    接下來幾天,陸澤卻沒再見到風清揚,他也不著急,魚餌已經灑下,不愁空軍。


    轉眼到了定下的收徒大典日子,華山上下披紅掛彩,裝扮的頗為喜慶。


    林震南夫婦陪著洛陽來的金刀王老爺子全家,提前一天上山來,看到陸澤在,又是一通熱情到讓人受不了的奉承。


    陸澤總覺得王家那些人看自己眼神不大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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