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隻是一時。


    當忍不可忍,便無需再忍。


    申辰並非無情之人,他又怎能忍得一個女子在他麵前哭泣不停?長久沉默積累的感情在一瞬間爆發,他上前一步將蘇沐雲擁入懷中,然後深深吻上她的嘴唇。


    狂風驟雨般的宣泄,將蘇沐雲也打的失去理智。


    接著申辰雙腳輕輕踮起,兩人就好似無根浮萍般飄起,擁吻著飛向星空。


    蘇沐雲閉著眼睛,這是她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後一次能夠親身站在星空雲層之上,距離星空如此之近,但她並沒有睜開眼睛好好欣賞。


    與懷中的男人相比起來,這片星空再美也不值得她浪費半秒鍾時間。


    任蘇沐雲雙手搭在肩膀上,踮著赤裸雙腳站在他腳背上,申辰伸手,從雲層中摘出一朵晶瑩雪花。這雪花凝而不化,每一處細節都清晰可見沒有半分瑕疵。申辰將其裝飾在蘇沐雲頭頂,將其變成冰雪的女王。


    雪也落下,為腳下臨安城覆上一層銀裝。天地精靈好似在為他二人舞蹈。


    “是聖誕節!”蘇沐雲有些興奮,想要跳起腳才想起自己身在空中,幸好申辰及時將她拉迴懷中才沒有掉下去。


    申辰進入龍都地脈的時間是三月,再加上在地脈中度過的三個月時間,又翻過一個年頭,至今已是一年半。


    馬上就又要迎來新年,申辰也將二十四歲。任誰都沒有想到時間會過的這麽快。


    傳達不到的感情,用什麽方法才能將己心印在鏡中,讓相思之人得以望見。


    即使隻有一絲曙光,蘇沐雲也相信兩人之間的感情可以開始轉動。


    尤其是高飛在空中,親眼看著雪花從自己腳下落入臨安城,蘇沐雲更是如此堅信。


    出門的時候隻著單薄睡衣,此時她被凍的有些寒冷,申辰從儲物戒指中拿出一條披肩為她係上。這條披肩還是從地下龍都中買下的,此時卻派上了用場。


    蘇沐雲不禁想起小時候生活在九味村中的時光,那時候二人兩小無猜,度過了數個春夏秋冬。那時候的二人連聖誕節是何物都不知道,在兩人相處的幾年中,臨安城隻下了一場雪,約莫也是在這個時候,他二人瘋了般在雪中打滾,那時的心情或許和現在類似。


    隻可惜那樣的季節早已逝去,最終也會成為蘇沐雲記憶中被雪藏著的寶藏。


    這對於她而言或許是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片珍貴拚圖,可對於申辰而言終究會是滄海一粟,成為過眼雲煙不可追憶。對於修真者漫長的生命而言,一個凡人又怎能成為永恆?


    一場本該是逢場作戲的感情卻被她當了真,從此再也難以解脫。


    一旦想起這些,她心中就會隱隱作痛。隻是如今時光正好,她刻意不去想這些事情,隻想要好好享受如今。


    申辰也完全放開心思享受,不再局限於一處,而是拉著蘇沐雲的手在雲層之上飛行,鋪麵的勁風刮著兩人的臉,但蘇沐雲絲毫不在意。


    即便在今夜之後二人就要重新邁入忙碌的並且互不相關的生活,可如今能以溫柔的眼神遠眺整個世界,卻是二人最為快樂的時光。


    欲上九天攬明月,若是能做到的話申辰此時也定會去做。隻可惜明月雖美,但其真容不過是一顆斑駁而荒涼的星球。


    就像是美麗童話背後的真相,永遠都慘不忍睹。


    一直到重新落迴陽台樣,蘇沐雲依舊掛著燦爛笑容。


    可她馬上迴複平靜神色,逞強的話語中帶著悲傷,“要走了嗎?”


    申辰點點頭。


    仙凡有別,他今日來道別,就是希望蘇沐雲能夠不要為他的事情而蹉跎一生。凡人亦有凡人的生活,他們都要走上各自的路。


    緊了緊披肩,蘇沐雲有些賭氣道,“那這東西你不許拿迴去,就當你送我的禮物。”


    申辰失笑,應了一聲表示答應。這本來就是他送出去的禮物,不用蘇沐雲說他也不會拿迴去。


    至此,這場戀情寸步難行。


    蘇沐雲依舊低著頭,然後沉默著轉過身打開陽台拉門。而申辰也倒退兩步,與她離開一段距離。


    “差點忘了,當年伯父伯母曾在我家留下一封書信,後來我父親又轉交給我,希望我找個合適時機再轉交給你。”蘇沐雲突然道。


    申辰心中一淩,重重點頭。


    蘇沐雲口中的伯父伯母能有誰?隻有申劍溫涼二人,他的親生父母。


    看著蘇沐雲進門的身影,申辰竟有一絲悵然,總感覺自己就要接近真相。


    等到從她手中接過書信,申辰再度沉默。


    信封之上隻有簡單的幾個字“申辰親啟”。


    字跡娟秀端正,筆力遒勁,雖然是個女子筆跡,但氣勢極為霸道,有著睥睨天下的自信。


    看著這幾個字,申辰隻覺得有種陌生的熟悉。


    自從知道申劍溫涼是他的親生父母後,他從未真正接觸過這二人,隻是在二人布下的局中一步步走到如今。對於他而言這二人更像是一個朦朧虛影,怎麽都和父母二字聯係不上,更比不上九味村的養父母親切。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看到親生父母留下的遺物,心中一時驚起波瀾。


    相比之下,天帝寶庫實在太過籠統,並沒有留下二人氣息,隻能算遺產不能算遺物。


    小心的用手指觸摸信封上的字跡,他依舊能夠感到一股強橫真元在其中流淌,這並非刻意為之,隻是書寫時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力量貫透到筆鋒中。曆經數十年而依舊不散,此二人修為當真通天徹地。


    一隻手打不開信封,蘇沐雲果斷上前將信封打開交給他。看著信紙上的內容,申辰如遭雷擊。


    呆愣了許久,就連蘇沐雲都開始好奇信紙上到底寫著什麽內容時,申辰一把將信紙合上。


    長出一口氣盡量平複下心情,申辰雖然很想一把將信紙燒毀,可一想到這是自己身邊父母留下唯一遺物,他還是小心將信收好,然後瞪了蘇沐雲一眼。


    蘇沐雲也被嚇了一跳,重新退迴門邊,最後看了眼申辰道,“將來之路一切小心,不過你就算斷了手腳,若是肯迴蘇家,我便養你一輩子。”


    申辰點點頭。


    “可最好還是別迴來了。”蘇沐雲又否定了剛才的說法,仰頭看著天空說,“你的路在星辰大海之上,我終究隻是隻小鵪鶉,追不上你的翅膀。”


    “而且你若是隔幾十年再迴來,到時候我估計老的牙都掉光了,而你還是那麽年輕。”


    “我希望你能夠隻記住我年輕時候的模樣。”


    她說完,踮起腳尖在原地轉了個圈,睡衣的裙擺舞成漂亮的荷葉型。


    申辰也有所感觸,聽話的多看了她兩眼。傾國傾城,也難怪臨安城名流圈中眾多豪門子弟全都傾心於她,這幅容貌若是不能被人好好疼惜那便是暴餮天物。


    不過話再多終有離別之時。天長地久,終有盡時。在天連理枝在地比翼鳥也終究隻是幻夢一場,申辰身體再度輕飄飄飛起,落迴屋外街道。


    蘇沐雲躲在門後,透過窗簾的縫隙看著申辰走遠後輕歎一聲,手一鬆窗簾徹底將其蓋住,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隻有茫茫白雪堆積在陽台上,將兩人腳印也蓋沒。


    “挺浪漫的。”待走至街口,高進吐出最後一口煙將煙蒂丟在地上,然後調直座椅。


    剛才申辰帶著蘇沐雲直上青天,別人或許看不到,他卻看的一清二楚。雖然他隻傾心權術,對於男女之情並不感興趣,可也頗多感慨。


    “等很久了吧。”申辰扯起嘴角一笑,上前幫高進打落肩頭的積雪。剛才這麽久,高進就好像一尊木偶一樣躺在車裏一動未動,積雪落滿了他的肩膀。


    臨安城,三年一場雪,沒想到正好落在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公作美,有意妝點二人的離別。


    “沒等多久,從小到大在臨安城沒出去過,我很少見到雪,今天正好欣賞一番。”高進聳聳肩表示並不在意,然後拗過身為申辰打開另一側車門。


    申辰不經意地瞥了眼地上,那裏的三個煙盒還有大量煙蒂被雪覆蓋成一個小山包。幸好修真者不會得肺癌,要不以這速度高進恐怕命不久矣。


    他並沒有多說什麽,直接走上車任由高進將他開去目的地。


    這場告別隻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插曲,在這之後兩人都要步入各自的生活。隻不過申辰手中的信封上依舊保留著蘇沐雲的餘熱,但很快也會散去。


    “你覺得時間是什麽?”冷不丁的申辰問了一聲,把高進嚇了個不輕。


    剛剛泡完妹子就問這麽哲學的問題,申辰這人是不是腦袋出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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