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了!”


    牛頭鎮,就是她娘說的老住處所在的牛頭山那塊啊!


    真是瞌睡了就來枕頭。她買輿圖本來就是為了摸清情況等候機會探訪牛頭山,其他鎮子的地圖都是可有可無,不要還能便宜一半,當然是要啦!


    答應得太快了會不會引得吳掌櫃懷疑,畢竟那裏是水玉產地,搞不好吳掌櫃以為人家買輿圖就是為了摸清情況好去偷采水玉。錢瑤擔心,但轉念一想吳掌櫃又不是第一次賣輿圖,他還能不知道規矩?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問的別問,自己本來確實也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解釋反倒是掩飾了,還不如不說。


    吳掌櫃沒讓錢瑤失望,應了一句“好”就沒再說什麽了。


    為緩解尷尬,同時滿足自己的八卦心,錢瑤小心向吳掌櫃討教他是如何得知那麽多朝中消息的。他表示自己經常來海州城,到茶樓飯館裏和三五好友聚會聊天,各自分享道聽途說的消息,再通過自己的聰明才智去偽存真得來。


    嗯,有理有據,沒意見。


    排隊過城門,安檢,放行。吳掌櫃對海州城很熟,帶著錢瑤直驅知府衙門,路上還簡單介紹了下附近都有些什麽地方。他等到門房通報管事嬤嬤出來接走錢瑤後才放心離去,離開前還一再懇請管事嬤嬤的多照看錢瑤。那不放心的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老爹送女兒來。


    來接錢瑤的管事嬤嬤姓劉,四十來歲的模樣,是劉知府的家奴,被派來衙門負責秀女集訓飲食起居之事。可能是與知府大人身邊待久了,在普通百姓麵前會潛意識露出種高人一等的神氣。


    錢瑤今日穿的是一套藏藍色的交領棉布衣裙,洗得幹幹淨淨(顏色太暗一般也看不出髒不髒),領口繡了一枝帶花帶葉的石榴枝,算是增色不少。不化妝,一頭黑亮長發整整齊齊梳成兩條長辮子對折垂於胸前,頭上紮一條藏藍帕巾遮擋灰塵,鬢邊飾一朵通草所製半綻的石榴花。腕挎一個幹淨的藍印花布包袱。有一個幹活廚娘應有的樸實幹練樣子,又恰到好處表露了一個少女值得尊重的自愛態度。


    加上剛才駕駛嶄新馬車來送她的吳掌櫃對她關愛模樣,以及她在當地的名氣,這位劉嬤嬤不由得高看她幾分。由於她是從正門來的,再繞到側門進去太遠,劉嬤嬤幹脆就帶她從遊廊小門穿過衙門,順便做下衙門格局的簡單介紹,免得她後麵誤闖。


    海州衙門是五進五出的格局,第一進為“外衙”,正堂乃知縣升堂理事所在,堂廳四梁八柱,高大寬敞,東西兩側是三班六房辦理日常公事之廊屋;第二進為“內衙”,二堂規格比正堂略小,乃知縣升坐大堂的“退憩之所”,及審理民事糾紛的地方,東西兩側有兩棟獨立建築,東邊為幕僚辦事之所,西邊為收藏各類文書檔案之庫。


    通過隔牆小門再往裏走,便是內宅園區,與前麵嚴肅規整的格局不同的是,這裏綠樹環繞花草成蔭,院中還有假山魚池。三堂一般用於接待上級官員,而廂房耳房皆為官員及其長隨等工作生活居所;第四進五進皆為官員家眷居所。


    這位海州知府另有府邸,不在衙門居住,平日裏衙門內宅區幾近空置,這次剛好用來作為秀女們的集訓場地。


    劉嬤嬤暗中留意錢瑤,見她聽到自己指示某處是某處之時,隻看一眼即收迴眼神,垂眼看路,行走時腰背挺直,腳步勻稱,肩平身穩,竟像個有教養的大家小姐,不自覺間對她說話都細聲和藹了許多。


    走到第四進院子內,終於到達了她的工作場所——小廚房。這裏麵的東西都是新的、幹淨的,似乎很少在這開火的樣子。


    “你看看這兒東西不,還有需要的就告訴我。”劉嬤嬤開始像唐僧一樣叨叨叨介紹工作內容:第二天需要的食材需要提前一日告知她,她會通知專人采買;最好先和做菜的師傅聊聊,避免選材相衝相克;每日需提供兩種美容甜品,上午下午各一種,隻負責做甜品,不用洗碗;每隔五日休息半日,暫定在第六日的下午,那日就隻用準備上午的甜品,下午就可自由安排時間。平日衙門開門下鑰都有定時,如要出門需要注意時間。


    “秀女們今天下午才會到,你的工作從明早開始,今日無事你可到附近逛逛。”劉嬤嬤又拿出一塊小小的木製令牌和一把鑰匙給錢瑤,“衙門每道門都有專人守著,第三進有側門通向外麵,你可憑這個木牌出入。這是西邊第一間敞開房門的房間鑰匙,是你一個人的,別看它小,這裏房間不算多,隻有特聘廚娘,還有下午才到的兩位教養嬤嬤才能一人一間房,我和我兩個助手丫頭一間房,秀女們都是五六個人擠一間房的……噢還有,”劉嬤嬤想起關鍵一事,從兜裏拿出早準備好的二十文錢。


    “衙門沒有食堂,平日裏衙門的人都須外出用飯。為秀女們特聘的廚師今天下午才來做飯。你中午這頓要到外麵吃了,飯錢衙門報銷二十文。衙門附近就是街市,隨意往哪個方向走上百來步就有吃東西的地方。以後有廚師來做飯了,你和嬤嬤們跟秀女一起吃。”


    把錢給了錢瑤,又問了錢瑤明日所用食材之後,劉嬤嬤就讓錢瑤自由活動,自己則到前院忙去了。


    劉嬤嬤走後,錢瑤走到房裏歸置她的包袱。一邊查看環境,一邊轉轉脖子鬆鬆肩膀扭扭腰,再做幾個深唿吸——自由自在的感覺真好!


    作為“一隻眼”這品牌創始人,在人前必須要端著,要有不容人輕視的形象。


    她跟二婆學了基本的禮儀,又結合前世從影視文學作品中學到的知識和自己摸索多年得到的辦公室經驗,輕鬆就能營造出一派端莊有教養的言行。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做得太到位了,這偏偏就是個疏漏。在那個時代,小地方出身的普通女子,哪裏會有這般大家閨秀的氣派。


    那時候她也還沒意識到,這種端莊嫻雅、大家閨秀的做派,也並非部出自她的刻意演繹,裏頭也有她性格裏的一麵,在不經意間的流露。


    配給她的房間雖小,就是一間耳房而已,但整潔幹淨,房內配有嶄新的木盆、被褥,還有一小桌,桌上放一大茶壺和一大茶杯。再到不遠處別的房間去看看,發現那些房間雖大,卻是大通鋪,一下讓她找到了作為高級特聘技術人員的優越感。


    因著在車上吃了幾份自帶的甜品有點撐,且這日頭曬得人眼直冒彩光,錢瑤完不打算冒中暑的危險跑出去吃午飯。先前端著姿態聽劉嬤嬤細聲細語叨叨半天就有些累,而在隻有自己一個人的院子裏呆著更是悶得令人發困,勉強到廚房給自己燒了一大壺水喝,又打了盆水隨意擦洗下,錢瑤就往床上一歪,迷迷糊糊想著吳掌櫃跟他說的那些皇家朝臣和她爹的那些八卦,就不知到了什麽時辰。


    而另一頭,吳掌櫃離開衙門後,駕著馬車哼著歌,在海州的街頭走一走,東逛逛西瞧瞧,走走停停,在大太陽下晃悠了有大半個時辰,才緩緩駛到與友人約好的酒樓,交托門童放好馬車,整頓衣冠,緩緩走入酒樓。


    不遠處在一個小攤上看似在挑選貨物的路人見狀也緊跟著進入酒樓。一踏進酒樓,那人頓時眼前一片黑——在陽光強烈的戶外一下進入室內的正常反應,待過一會眼睛調整過來後,早就不見了吳掌櫃蹤影。


    此時吳掌櫃躲在二樓某個包間的門後,透過門縫盯著那個從他的車駛入海州城的那刻起就開始跟蹤他的人,眼底閃過一道狠厲的光。


    “知道是誰嗎?”包廂內,一人背對吳掌櫃坐著,拿起酒壺給旁邊的空杯斟酒。


    “不知道,大概是輿圖引來的。”吳掌櫃合上門到桌前坐下,拿起那人剛斟的酒一飲而盡。“我在車上有吃有喝有車篷遮陰,故意在大太陽下轉悠了大半個時辰,看曬不死那龜兒子!”


    那人緩緩轉過頭,現出一張幹瘦蠟黃嘴唇發灰無表情的臉,眼珠一輪證明這仍是個活人,嚇了毫無防備的吳掌櫃一跳——


    “怎麽又換了張臉,我說大熱天的還搞這死人似的臉皮你不嫌熱麽?”吳掌櫃嫌棄地抬起屁股往邊上挪了挪凳子。


    “就是這樣才能少些麻煩。說不定什麽時候身後就又多條尾巴跟著,還是小心為妙……那丫頭最近怎樣了?”


    吳掌櫃沒接話,抄起酒壺慢慢地給自己斟酒。酒水像山中清泠的泉水,叮咚落入杯中,甚是好聽。沉默在斟酒的聲音中被放大。在假臉人熾烈目光的注視下吳掌櫃終於開了口,語氣嚴肅而冷寂:


    “她過得很好……她有了自己的生活,我們這些人還是不要去再過問的好。就讓她做個普通人,這是她娘的初衷。”


    ------題外話------


    三個女人一台戲,五十幾個女人會發生多少台戲呢?


    反正吳掌櫃有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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