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算被你們偷了去也做不得數,你們還是收迴那些齷齪心思,趕緊走吧。”


    “恕不遠送!”,李慕蓉向門外做了個“請”的姿勢。


    絡腮胡看著挑眉女,挑眉女用手指不停繞著一縷頭發玩,站得跟沒骨頭似的屁股扭來肩頭晃,光看天,不說話,就賴著不走。


    吊梢眼見平日裏吆五喝六的父母二人居然被人懟得啞口無言,不禁脾氣上湧,雖然她出身鄉下莊子,但死鬼爺爺原是莊子的管事,莊子上的農戶長工無不對她恭恭敬敬,在村裏她也算頭號大小姐的存在,平日隻有她欺負人,哪有她受氣的時候。居然還是個又黑又瘦的醜丫頭挑的事頭,更不能忍。


    有些人隻要沒欺負到別人,就覺得是別人欺負他了,腦迴路就是這麽清奇。


    她拿出在村裏橫行霸道的做派,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已走到院門旁的黃二婆,用從她那不正經的爹娘那兒耳濡目染自學得來的粗言穢語大罵:“艸你個不要臉的老娼婦,看一下你屋契怎麽了,又不是要扒你褲子看你那叉和諧處,你還要遮遮掩掩個卵啊!”


    眾人一片沉寂……


    吊梢眼對現場的反應很滿意,以往在村裏,隻要她這麽一張口,周圍的人立馬躲到三丈開外,她一向以此為傲:看本姑奶奶多厲害!


    吊梢眼繼續囂張:“就算這是死婆子的院子又怎樣!我爹說了,這婆子嫁給我那死鬼爺爺三十年,蛋都沒下過一個,我們家白養你這老不死的這麽多年,吃了我們家那麽多年的米,現在還點迴來怎麽了!我們住你這兒是你的福氣,不然你個死老婆子死臭了都沒人收屍!不趕緊好吃好喝地供著還要趕我們走?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吃瓜群眾被這番驚世駭俗的話語雷得外焦裏嫩,要表達此刻的感想,怕隻有模仿某位智者手持羽扇,眉鎖重山地深深感歎一句:我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絡腮胡和挑眉女也被他們乖女兒的這番言論嚇到:哎喲姑奶奶,你裝x也不看看形勢。想去捂嘴都來不及,眼睜睜地看著吊梢眼呱呱罵完,慌張地上前拉住她,同時看有沒有人衝上來揍他們。


    可院外的圍觀群眾很安靜,靜靜地盯著他們。群眾的憤怒已經不能用言語來表達了。想他們雖然是平頭百姓,也不敢說讀書多見過大世麵,可活在這鎮上這麽些年,哪個不曉得點禮義廉恥,哪個不講些道理文明。那麽粗穢的詞,那麽無恥的話,那麽小的姑娘家居然張口就來。


    這種人從門前路過都會汙染了空氣,帶壞孩子!再不動手趕走這些人渣還留著過節嗎!眾人心中這般想,手中擼起袖。正要動手,忽聞一道聲音從院牆上響起:


    “壞人!看招!”


    “啊!誰扔我!”吊梢眼大叫一聲捂著額頭,指縫裏流出髒髒的黃水。


    院牆上出現了兩個踩著梯子爬上去的少年,拿著一籃爛桃子,開始對站在院中的三個無恥之徒狠狠扔去。


    那是隔壁陳家的兩兄弟,自家院裏的幾顆桃樹結滿了果子,因為味道一般賣不動,也就留著自家吃和送給附近鄰裏家,多得實在吃不完,每天都要整理一籃子扔掉,今天剛好派上用場。


    剛剛李慕蓉就注意到院門外的哥倆交頭耳語,猜到平日裏直率仗義的他們會有所動作,就不動聲色地扶二婆走到了院門邊。


    “哎喲!哎喲!別扔!別扔!”


    “住手!停!停!”


    “啊!不想活了敢扔姑奶奶……啊!”


    院中那三人被咂得鬼哭狼嚎,見院門口站滿了人在叫好,一時間不敢貿然衝出去,後來是頭上掛滿爛桃子汁水的挑眉女率先向院門衝去,吊梢眼和絡腮胡緊隨其後。大家嫌他們身上滿山爛桃汁髒也沒攔著,隻是趁亂踹上幾腳,最後出去的絡腮胡還被絆倒在地摔個狗吃屎,叫都沒敢叫,手腳並用倉皇爬起就跑了。


    “滾!別再出現在我們這兒,不然見一次打一次!”


    ——分割線——


    “阿瑤,你怎麽知道屋契的事?屋契其實還在你娘名下的呢。”二婆邊問邊夾了個雞翅放到李慕蓉碗裏。


    趕走那無恥三寶,誠心感謝並送走熱心群眾後,二婆在李慕蓉的攙扶下直接迴屋癱倒床上,後知後覺地害怕,又很高興,她居然在這女娃的幫助下在與惡勢力的鬥爭中取得具有跨時代意義的勝利。大吉大利,決定今晚吃雞。


    李慕蓉左手一隻雞腿,右手筷子扒飯。今天真是太險了,幸好對方是個慫包,還沒浪到一言不合就抽刀砍人的地步,她才能耍嘴皮子那麽久。


    “我根本就不知道這院子屋契的事,我就是亂講忽悠他們的。”李慕蓉一臉沉浸在飯菜香味的模樣,確實像個十三歲的小女孩。


    “噢……”,二婆顯然覺得這個迴答滿足不了她那顆好奇的心,又問:“官契的事你又是怎麽知道的,是你娘教的嗎?莫不是你想起了過去的事?”


    提起“錢瑤”這個人的過去,李慕蓉確實感知不到任何記憶。


    “錢瑤”對李慕蓉而言,隻是個新名字,連身份都算不上。


    因為“錢瑤”是個沒有身份的人,不知父,未見母,無家人;隻有個亦仆亦友的二婆跟她一起相依為命。在那些因過早躺下而睡不著的夜晚,李慕蓉都要求自己刻意迴憶前世父母親人的點點事跡,用來溫暖自己孤寂無靠的心。飲鴆止渴般通過迴憶得到片刻溫暖後,迎接她的是內心更加的寂清。


    其實她明白,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李慕蓉終將成為深藏於她腦中的一段前塵舊夢。人身難得甚於盲龜浮木(注一),何況她能活二世,機會必須珍惜。這一次她在不同的世界裏,要走不同的路。在這裏活下去,為眼下,為將來,她就要成為錢瑤,不,她就是錢瑤。


    今天的一場鬧劇,煩心,胡鬧,卻讓她觸摸到這個世界的真實。


    我不再是李慕蓉,今天往後,我是錢瑤。


    雞腿真香,想太多再不吃就涼了。錢瑤一邊啃著油汪汪的黃燜雞腿,一邊跟二婆說道:“二婆第一次帶我上街,逛的那家旺鋪轉讓降價清倉的鋪子,就是買我身上這身布料的鋪子,還記得嗎?當時你跟一群大媽大嬸擠在布堆裏搶貨,櫃台裏老板和另一個人在商量轉讓鋪子走私契還是官契的事,我聽了個大概。”


    二婆哦了一聲,又給她夾了個雞翅。


    錢瑤見二婆悶悶的樣子,以為她還在為那無恥三寶的事而煩心。其實她也很煩這種潑皮,若不是這副身子骨太弱,真想把那幾人套麻袋暴揍一頓為二婆報仇。


    吃完飯洗完澡,錢瑤搬小竹椅到院子裏乘涼賞月。


    “阿瑤,你想過以後要過什麽樣的日子嗎?”二婆輕晃蒲扇,輕輕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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