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凡走過鄭東父母等人上樓的單元樓前時,往樓上望了一眼,表情複雜,既羨慕又帶著鄙夷,雖然他和鄭東是初中同學,也曾跟著鄭東玩耍多年,而且兩人確實也同別的同學或者社會青年打過許多架,同時也一起泡過女同學,但如今的身份相差特殊,有如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從表麵上看,一個是市一級的地稅局長,一個卻是刑滿釋放的“強奸犯”,怪不得曾小凡會對鄭東虛情假意,對鄭東一口一個“東哥”,但骨子裏卻根本瞧不起鄭東,反而還認為鄭東丟了他和同學們的臉。


    兩者的身份地位相差實在太大了。


    在官場,身份是地位的象征,有身份的人恥於與自己地位低者為伍,曾小凡恰好就是這樣的人,一朝得勢,什麽同學、朋友、親戚,在他眼裏仿佛都成了無關緊要的人,隻有比他地位高的人,他才會放在眼裏,阿諛奉承。


    “曾局,據說你與鄭東是初中同學?”地稅辦公室陳主任放慢腳步,迴頭向走來的曾小凡說,“你們也許也是多年沒見了吧?”


    “是啊,初中三年,高中以後就分開了,後來上大學了,就更少見麵了。”曾小凡發著感慨,裝得一往深情,但把關係撇得幹幹淨淨,“從幼兒園算起,我們同學一大堆,不是昨晚在格力登酒店見到他,我還記不起他來了。”


    “嗯,也是,都這麽多年了,這小子也是,怎麽十年不迴家?”陳主任身為地稅辦公室主任,老地稅幹部,本就知道鄭東犯的案子,但就是不把這話說出來,反而藏著明白裝糊塗,“不會是犯什麽案子了吧?不然怎麽會沒一點消息,真是苦了鄭師傅一家子了,對這兒子望眼欲穿。”


    “……”,曾小凡讀懂了陳主任說話的意思,但也不說明白,“年輕時犯點錯誤正常,誰還不犯點小錯?隻要改正了就好,對吧?”


    “是,說的也是,其實說起來都是命。”陳主任幹笑。


    “嗯,走吧,上班了。”曾小凡瞥陳主任一眼,不想再就鄭東的問題同陳主任續談,便拔腿往辦公樓走去,陳主任又幹笑幾聲,識趣地跟在他後麵。


    這時,戴著鴨舌帽的肖堯從南都地稅對麵的一個小飯館出來,他剛才在小飯館吃了個快餐,從鄭東一行進入南都地稅大院不久,這小子就裝著就餐在飯館觀察鄭東等人,這會突然發現口袋裏沒煙了,便扔了十塊錢在桌上,走出飯館來到旁邊的小商品店前買煙。


    “同誌,買包煙,拿包芙蓉王。”


    “藍的,還是黃的。”


    小商品店的經營主是位約五十歲的阿姨,看肖堯來買煙,頓時笑臉相迎。


    “拿包藍的吧。”肖堯從口袋裏拿出五十塊錢遞給阿姨,“阿姨,我問一下,剛才地稅局是不是來了什麽上級領導了?陣勢那麽大。”


    “不是,聽說是鄭師傅他兒子迴來了,說發大財了。”阿姨從煙櫃裏拿出一包藍芙蓉王,並找肖堯15塊錢,“您拿好,這是找您的錢。”


    “謝謝。”肖堯把錢往口袋裏一塞,再把煙拆開,掏出一支叼在嘴上,再從褲兜裏掏出一個金燦燦的打火機把煙點燃,舒爽地吸了一口,“阿姨,你是地稅幹部的家屬吧?”


    “是的,我老頭子在地稅工作,但快退居二線了。”阿姨驕傲地說。


    肖堯笑笑,“您真是好福氣,兒子女兒也在地稅吧?”


    “在,兒子和女兒都進了地稅,兒子在麗華區地稅局,女兒在北湖區。”


    “哇,真好福氣。”肖堯羨慕地又稱讚她一句,“對了,鄭師傅家也有人在地稅吧?說起來都是地稅子弟。”


    “沒,沒有。”阿姨頓時陰下臉色,一種看不起人的麵孔,“一個開出租,另一個好像在農貿市場賣肉。”


    “哦,也是,沒後台嘛。”肖堯笑笑,但臉浮一絲憤慨的神色,“現在這個社會,沒有背景沒有錢,誰看得起喲?”


    “嗬嗬,……”阿姨尷尬地擠出笑臉,不想再和肖堯搭話了。


    肖堯識趣地離開,走不多遠,掏出手機打個電話,電話剛接通,就喊一聲礦長,“礦長,忙嗎?我有事找你。”


    “……”電話那頭沉吟半天,好一會才說話,“你怎麽把電話打到辦公室來了,說吧,什麽事?”


    “有事。”話畢,肖堯便把手機掛了。


    “搞什麽鬼?”原來那頭接電話的是歐正春,他坐在辦公椅上望著電話機半天,怪責地埋怨了一句,而後才把電話掛上。


    肖堯走不多遠,打了輛出租車,上車後向司機說了聲:“去市委。”


    “是。”司機把車重新啟動,隨車流往前麵街道駛去。


    鄭東父母家裏,吳藹婷和胡非幫著為同行倒茶加水,水果和瓜子等東西也擺了滿滿一桌,由於來了太多人,客廳裏連站腳的地方都很擁擠,有幾人還站在外麵,或者站到客廳旁邊的房間門口。


    “爸,媽,你們坐。”鄭東扶著招唿客人的父母坐下,“讓我秘書她們來就好了,我們說會話。”


    “坐,大家都坐吧。”鄭父沙啞的嗓子,請大家也坐。


    “大家隨便找地方坐吧。”鄭東向邵華強等高管招唿一聲,“不好意思,房子實在太小了,讓諸位見笑了。”


    “沒事,鄭總,你忙。”邵華強等人賠著笑臉。


    “鄭東,你怎麽不迴家呀?”鄭父剛坐下,便開口問鄭東,“十年了?”


    “爸,兒子對不住您,上大學那會跟同學們喝了太多酒,犯了錯誤,結果使您和全家跟著蒙羞,兒子向您賠罪了。”鄭東苦澀地笑笑,從西裝內兜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刑滿釋放證明書》遞給父親看,“我前年六月份從衡州監獄出來,由於沒臉,便跟獄友去了山西挖煤,後來跟了一個老板,給他開車。”


    “哦,那現在迴來了,想幹點什麽啊?”鄭父眼睛不好,同時也不識字,裝著看了看《刑滿釋放證明書》,看著證明書逐漸產生不悅,隨之板下麵孔,“老子可沒精力也沒錢再管你們的事了,你要爭口氣。”


    “是,爸,你放心,現在我到了老同學的長青集團打工,你不用再為我操心,我會好好幹的。”鄭東安慰父母,手指坐在一張長沙發上的吳藹琴,“這是我們長青集團的董事長,就是我的老同學,是她幫助的我。”


    “哦,吳總好,你喝茶。”


    “謝謝伯父。”吳藹琴笑笑,向鄭父點點頭。


    看著蒼老的父母,再聽著父親沙啞的聲音,鄭東心如刀絞,陣陣心疼。


    “爸,你聲音怎麽啞了?吃藥了嗎?要不趕緊去住院?”


    “他就是總喝酒,勸也勸不了,早上起來就喝,我勸他還被他罵。”鄭母幽怨,同時無奈,“你弟弟和妹妹都勸了,醫生也說了不能再喝酒,上次局裏安排退休職工到醫院去檢查,查出他好多病,肺氣腫、肝腸炎,也有腎結石,他旱煙又抽的兇,還有肺結核,……”


    鄭父原來害了一堆病,就差沒有得癌症了,而且鄭母又有嚴重的糖尿病,二老宛如快塌的房子,隨時都有塌方的可能,不知哪一天就……。


    聽著這些,鄭東的心更加疼了,真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呀。


    “要不趕緊去住院吧?市裏不行,到省裏去,或者去北京。”吳藹琴聽著也心裏油然不是滋味,“現在醫學發達,伯父伯母也還年輕,有病就得治。”


    “不去,死都不去。”鄭父忽而固執地說,他就是這個強脾氣,總是執拗不改,還說:“到醫院沒病也會把別人的病傳染來了。”


    “那你就不要總喝酒呀,喝得到處嘔的都是,我每天都拖幾次,今天早上一起來又看到嘔的到處都是,……”鄭母接連抱怨,但話沒說完就被鄭父厲聲喝止了,而且對她橫眉豎眼,兇的可怕,說:“我死了,你就不用再拖了!”


    “爸,你……”鄭東也被父親兇得一愣,但一時又不知怎麽勸他。


    不僅鄭東,在屋的所有人也被鄭父的臭脾氣把心頭震了一下,氣氛頓時陷入尷尬,任何人都忽而坐立不安,除了暗自搖頭苦笑,就是私下厭惡。


    鄭父這種臭脾氣,也真是太討人嫌了。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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