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利落的將盤好的麵甩進開水鍋中,藍田兒轉過身,揭開用小火慢燉了兩個時辰的湯盅。


    一股濃香襲滿整個火房。


    藍田兒輕嗅了一口,滿意的點了點頭,看了一眼鍋裏翻滾的麵條,不敢耽誤,立即著手調起了長壽麵底湯。


    今日是幼弟琥兒的五歲生辰,雖說爹與兄長碰巧不在家中,可這長壽麵卻是不能免的。


    小心翼翼的撈出麵條,放入調好的底湯之中,灑上蔥花,放入一個事先煎好的荷包蛋,一碗香噴噴的長壽麵便大功告成了。


    藍田兒解下身上的圍布,將收尾的活兒交給仆婦,喜滋滋的端起托盤往琥兒房中走去。


    今日方滿五歲的小胖子琥兒,此時正趴在書桌邊緣,手中不亦樂乎的把玩著一柄短小的木劍。


    聽到由遠而近的腳步聲,他連忙收起小木劍,將先前被他拂到了一邊的筆墨紙硯,放迴原處,裝模作樣的捧起一本詩經,搖頭晃腦的詠誦起來。


    “別裝啦,二姐都看到你在偷懶了。”藍田兒沒好氣的嗔了他一眼,放下托盤,又道:“今日是你的生辰,就饒你一迴,過來吃長壽麵吧,二姐專門熬了大骨湯做湯底,香著呢。”


    琥兒見二姐不打算責罰自己,臉上立即漫上喜色,又聽見二姐喚他吃長壽麵,臉上的神情又變得極為失落。


    他不情不願的走到藍田兒麵前,低垂著頭,輕聲說道:“二姐,琥兒不想吃長壽麵,琥兒不想過生辰。”


    “為何?”藍田兒一時嘴快竟然追問起了因由。


    她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心中後悔不已。


    還能為何?還不是因為娘就是在琥兒生辰這天過世的?


    藍田兒一時恍惚,心中暗想道:時光如梭,我來到這個世上,也已經有五年了。


    “二姐,娘親真的是被琥兒克死的嗎?琥兒不想娘親死,若是琥兒不出生,娘親是不是就不會死?”琥兒眼中蓄起晶瑩的淚珠,仰著的小臉上盡是固執。


    藍田兒迴過神來,低頭看著眼前的小不點,隻覺得心疼不已。


    出生喪母,還要背負克母的名聲,聽盡旁人閑言碎語,實在難為他了。


    藍田兒蹲下身子,輕撫著琥兒的腦袋,柔聲說道:“琥兒莫要聽他人胡謅,娘親不是你克死的,人生在世,生老病死乃是常態。娘親不得已走了,但是她給我們大家留下了你,你是娘親生命的延續,所以你更要珍愛生命,珍惜擁有的一切,明白嗎?”


    從小依戀的姐姐,溫柔撫慰,總是格外能安定幼小孩子的心靈,琥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乖巧的應道:“琥兒知道了,琥兒一定會把長壽麵吃完。”


    說完便手腳並用的爬到椅子上坐下,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一邊吃還不忘看著自己的二姐傻笑。


    藍田兒起身,坐到了琥兒對麵,托腮看著琥兒可愛的模樣,臉上泛起一絲滿足的笑容。


    這樣活著,真好!藍田兒心中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沒有名利之爭,不必嚐試世間險惡,縱使有天大的事情發生,也有父兄為她擋風遮雨,這約莫便是世人夢寐以求的歲月靜好吧!


    五年了,若非琥兒方才提起娘親,她差點忘了自己原來並非這個世上的人。


    遙想前世,她藍田兒是華夏最為年輕的國寶級藝術家,一手玉石雕刻的技藝,讓她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人,變成了真正的藝術名流。


    高高在上,自帶光環!


    她的手被譽為藝術之手,她的眼睛則被稱為慧眼,因為不管怎樣的一塊璞玉,她總是能第一時間發現它的美,再經她雕刻,去其糟粕,留其精華,成型的玉件總是能夠超出玉石本身的價值,成為一件難得的藝術珍品。


    玉石雕刻藝術大師的名頭何等耀眼?那時,多少人帶著價值連城的玉石求上門,又有多少人對她溜須討好,她數不過來。


    然,那些光環帶給了她虛榮,卻並未給她帶來快樂,那些她所珍愛的,被世人視為珍寶的精美玉石,終究也變成了她的催命符。


    直到臨死之前,她才醒悟,原來自己的一生,竟然隻有玉石,再無其他。


    魂魄離體,她看到,靈堂之上,家人為了她的遺產而爭得頭破血流;她看到,那些未能求得她雕玉的玉商背過身偷笑;她看到,被她搶走了光環的雕刻師臉上的舒心快意。


    就是不曾看到有人真心為她的離去傷心流淚。


    那時的她後悔了,她想,若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隻要有人愛她便好。


    許是老天聽到了她的祈求,又或是其他,因緣際會,她穿越到因喪母悲傷而重病不治,與她同名同姓容貌相同的藍田兒身上,她無比快速的適應了這個古老的世界。


    這裏沒有手機,沒有電腦,也沒有便利的交通,但是這裏有疼愛她的父兄,依賴她的幼弟,對藍田兒來說,已經足夠了。


    藍家並非大富大貴的人家,但在這偏僻的西山縣,藍家也算是有頭有臉。


    藍家當家,也就是藍田兒的爹藍有富,是西山縣一間首飾鋪子的老板。


    西山縣不大,做的都是鄉裏鄉親的生意,藍有富是土生土長的西山縣人,得天獨厚,為人精明圓滑而不失厚道,深諳為商之道,口碑極佳,他白手起家,掙得如今這份家業。


    藍有富早年喪妻,也沒有續弦的打算,這些年來,他守著鋪子和亡妻留下的三個兒女過活,免不了辛苦,但兒賢女孝,倒也自在。


    藍有富做的首飾買賣,首飾之中金銀雖好,卻不如玉器珍貴,是以他為三個兒女取的名字皆與玉有關。


    玉有九德,夫玉溫潤以澤,長子藍以澤,藍有富寄望他以品德為重,也曾希望他考取功名。然,藍以澤無心讀書,倒是在從商極一途極有天分,自小便樂意在鋪子裏待著。


    當然,他也沒有辜負藍有富的期望,雖然沒有考取功名,德行卻是頗佳,在家是個寵愛弟妹的好長兄,在鋪子裏是個善待長工的少東家,他待人真誠,人緣極佳,頗有乃父之風。


    次女藍田兒,名字出自藍田玉石,藍田玉其色斑斕,紋理絕美,常常一玉多色,珍貴無匹,在藍有貴心中,她的女兒就是寶貴的藍田美玉。


    幺子藍琥珀,取自名玉琥珀,琥珀以內含昆蟲的最為珍貴,在藍有貴看來,藍琥珀這個孩子便是一塊珍貴難尋的琥珀,帶著他亡妻的希冀而活,是他亡妻生命的延續。


    藍有貴並未見過藍田和琥珀這等寶玉,但是他內心裏,他已經擁有了最好的。


    如今,家中薄有積蓄,長子藍以澤今年年滿十七,可以為父分憂,藍有富重視兒女,遂大力培育長子,想讓他早日獨當一麵,他日有能力照顧弟妹,是以,這次出門辦貨,便帶了他去。


    別看藍有富如今時常將大兒子帶在身邊,實則,相比其他人重男輕女,他最是心疼的,卻是當年差點隨亡妻而去的二女兒藍田兒。


    藍家女兒養的嬌,這在西山縣可是眾所周知的。


    單單是自幼讀書習字這一項,就值得西山縣的姑娘豔羨嫉妒。


    要知道,西山縣地處偏僻,民眾普遍清貧,男子能識文斷字的尚且極少,更遑論是女兒家?就算是西山縣少有的富戶,也都認為女兒家讀書習字乃是浪費財力且無用之事,是以,縱觀西山縣,除縣令家千金之外,也就是隻有藍田兒如此幸運了。


    藍田兒擁有了如此幸福溫馨的家,哪裏還有閑暇想起前世?


    如今,她的一雙藝術之手,再不碰玉石,而是用來做羹湯,她的一雙慧眼,再不是用來觀察玉質,而是用來看她所珍愛之人的麵容,看這世上的美麗風景。


    “二姐,你笑的真好看,比縣官家的小姐還要好看的多。”


    稚嫩的童聲,將藍田兒從迴憶中拉迴現實,她莞爾一笑,伸手摸了摸琥兒的頭,反問道:“你什麽時候見過縣官家的小姐?我怎的不清楚?”


    琥兒放下筷子,歪著腦袋想了想,才道:“上迴阿岫姐姐領我出去玩,遇見大嫂和一個好看的姐姐,嫂子說那個便是縣官家的小姐。”


    “原來是這樣啊,”藍田兒點了點琥兒的腦門,笑道:“不過,琥兒你記住,珍貞姐還未入門,你還不能叫她大嫂,你這樣亂叫,會壞了她的名聲的。”


    “哦~”琥兒嘟了嘟嘴,小聲嘀咕道:“可是大哥說珍貞姐就是咱們的大嫂呀?”


    藍田兒無奈的搖了搖頭,語氣寵溺的解釋道:“珍貞姐和大哥有婚約,待她日後嫁進了咱們家,你就可以叫她大嫂了。”


    見琥兒懂事的點頭,藍田兒想到父兄,又忍不住抱怨道:“爹和大哥也真是的,說好這次出門辦貨,十天便迴,這都過了兩天了,怎麽還不見人影?”


    她蹂躪著琥兒胖胖的臉蛋,笑嘻嘻的打趣道:“這下可好,把咱們家小壽星的生辰都耽誤了,待他們迴來,定要給咱們琥兒討個說法。”


    “奏是…奏是…討說法…”琥兒好脾氣的任由二姐蹂躪著自己臉蛋,說話囫圇不清也不曾抗議,隻是一雙小胖手卻是忍不住身上掐上藍田兒水嫩的臉蛋,意圖以牙還牙。


    姐弟倆嬉鬧的正起勁,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慌張急促的大喊。


    “姑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題外話------


    開新啦,撒潑打滾求收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農門嬌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慕千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慕千結並收藏農門嬌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