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城最頑劣不化的月家大小姐,也有參加選秀的那一天。


    當那道聖旨落到月家的時候,月微顏猜測出替她報名的那個人的意圖,恐怕是想要她死吧。


    她月微顏是什麽人,拳打市井小混混,腳踢流氓公子哥,說起來叫正直豪爽,但這豪爽正直,是誇女兒家家的嗎?


    當月老爺好不容易把自家閨女從酒館裏逮迴來,這才剛說了選秀的時間,這閨女就又跑了,還有了個由頭,說什麽要去借酒消愁。


    為了這個女兒,月老爺的腦袋都愁禿了不少。


    酒館裏很多人都發現了,今晚的月小姐有點兒不對勁,不僅不再和眾人把酒言歡了,喝酒也從碗變成了杯,一個人坐在一個小角落裏,一臉悶悶不樂。


    “哎呦,這是誰惹我們月大小姐不高興了,告訴我,我揍他一頓去!”有個男人嬉皮笑臉地湊了過去,一臉欠揍的表情。


    月微顏停下了喝酒的動作,看了男人一眼,挑眉道:“可以啊,你去吧當今聖上揍一頓吧。”


    男人在月微顏身邊坐了下來,也知道不能開玩笑了,正經了臉色,問道:“怎麽了?到底出什麽事了?”


    月微顏又灌了自己一杯酒,委屈得恨不得哭出來,“還能出什麽事,也不知道我爹怎麽想的,皇帝選秀,他竟把我的名字報了上去,這不是想讓我去死麽。”


    男人拿過桌子上的酒壺,直接掀起蓋子一口喝盡了,道:“就這事啊,這有什麽好急的,你也不一定能被選上啊。”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月微顏眉頭一皺,更不高興了。


    “不是不是。”男人趕緊改口:“我的意思是說,你可以刻意扮醜讓自己落選啊。”


    “可是要是皇上看中的是才華怎麽辦?”月微顏還是很擔心。


    “才華?”男人差點兒沒忍住就笑了,上上下下打量了月微顏一遍,道:“你確定你有那種東西?”


    “……”


    雖然月微顏聽著很生氣,但男人的話又確實在理。


    如果皇上真的看中才華,她倒是真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了。


    很快就到了選秀的那一天。


    主城門外整整齊齊地排列著無數專送秀女的馬車,秀女都已經從馬車上下來了,正排著隊一個一個往城裏走,一眼看過去花花綠綠一大片,倒是沒什麽美感。


    午時過後,秀女便不能再入皇城,若這一次錯過,下一次,便要再等三年。


    月微顏應該是來得最早的一批人,他爹好像是怕她故意拖延誤了時間,天還沒亮便把她從床上挖了起來。


    反正已經想好了應對的辦法,來得早與晚,月微顏並不在意。


    隻是因為沒睡好,本來未著粉黛的臉上黑眼圈就更明顯了,她還一直在打哈欠,整個人完就透著一股懶散勁兒。


    月微顏今年十六,雖說已是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紀,但她心裏,卻還從未有過要嫁人的想法,她是一個熱愛自由的人,從小有娘的嬌慣,也是無拘無束慣了,在她的意識裏,她根本不需要夫君的存在。


    其實皇宮的生活並非不好,月微顏也曾想過,等到她玩不動了的時候,她就要找一個像皇宮一樣的地方養老,不愁吃喝,還有人伺候著,閑得無聊的時候,就去賞賞花,聽個曲兒什麽的。


    選看秀女的地點在凝燁城內雲霞宮的正殿幽瀾殿,秀女分成十人一組,由太監引著進去被選看,其餘的則在雲霞宮的東西偏殿等候。選看很簡單,朝皇上太後叩頭,然後站著聽候吩咐,皇上或者問哪個人幾句話,或者問也不問,謝了恩便可。然後由皇上決定是“賜花”還是“留用”。“賜花”就是淘汰了,“留用”則是被選中,暫居本家,選吉日即可入宮為妃嬪。


    皇上還未大婚,雖然妃嬪眾多,但皇後之位卻是一直空缺著。據說皇帝年少時曾愛過一個女子,並有過此生非她不娶的盟約,但後來女子不知所蹤,皇帝長情,那皇後之位,就是為那女子留著的。


    滿滿一屋子秀女,屋子裏的脂粉味濃得嗆人,月微顏本來就沒精神,被這味道一熏,更是覺得頭昏腦漲。


    月微顏走到窗前推開窗子,涼風拂進來,吹在臉上,才稍微讓她好受了些。


    月微顏就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她甩了甩腦袋,手撐著額頭正打算就這樣睡上一會兒,可突然一陣香風撲麵,緊接著,一個重物就直接砸在了她的身上。


    月微顏嚇了一跳,腦子瞬間就清醒了不少。


    摔到她身上的是一個長相秀麗的秀女,稱不上多好看,但她的五官就是有一種特殊魅力,讓人看著便覺得特別舒心。


    這個秀女也是被嚇著了,趕緊從月微顏身上下來,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月微顏擺了擺手,站起身。


    在這個秀女身後,還站著一個秀女,容貌出眾,但臉上幸災樂禍的表情卻十分煞風景。


    “就你這走路都不長眼的貨,也有資格服侍皇上?”這秀女說話十分刻薄,傲慢仿佛要從骨子裏透出來。


    “明明是你絆的我。”站在月微顏身邊的秀女小聲反駁。


    這趾高氣昂的秀女月微顏其實認得,是吏部尚書蘇長顧的女兒蘇錦瀾,當年她爹為她母親慶生的時候,還邀請過他們父女二人。


    蘇錦瀾早就不記得月微顏了,不然也不會故意將那秀女絆倒摔在月微顏身上,她早就把這間屋子裏的秀女打量了個遍,心裏私自覺得沒有一個有她好看的,甚至是月微顏在窗邊打瞌睡,落到她的眼中也成了故作清高。


    本來隻是過來走個場子,月微顏也不想惹什麽麻煩,但她是一個記仇的人,蘇錦瀾來他們家時捏死了她最喜歡的小蝴蝶,她到現在都還記著呢。


    “蘇錦瀾,我想皇上,應該也不會喜歡像你這麽囂張跋扈的女人吧。”月微顏也用輕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蘇錦瀾一遍,隨後得出結論。


    被叫了名字,蘇錦瀾明顯愣了一下,這秀女裏麵,與她相識的有幾個,她也一一記得,但是,眼前這個人,她卻是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你是哪家的秀女,竟然敢這樣和我說話!”蘇錦瀾想不起來,便直接問了。


    月微顏輕笑了一聲,淡淡道:“既然同是秀女,那身份地位便是一樣的,對於同樣的人,又何來的敢不敢呢?”


    “你……”蘇錦瀾頓時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月微顏還不忘補一刀:“蘇錦瀾,我勸你還是不要生氣了,你生氣起來的樣子可難看了,皇上見了必定是不會喜歡的。”


    三個人的身邊早已圍了一群看熱鬧的秀女,月微顏這麽一說,不少秀女都笑了。


    蘇錦瀾的臉完黑了下來,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簡直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銀牙。


    “你給我等著!”她大聲落下一句話,氣急敗壞地往別處去了。


    月微顏朝她的背影做了一個鬼臉,出了氣,她也不用再理她。


    月微顏看向先前摔到她身上的秀女,柔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呀?”


    秀女十分緊張不安,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蠅:“我……我叫夏雨幽。”


    “雨幽。”月微顏把這名字又念了一遍,隨即一把攬過夏雨幽的肩膀,在她耳邊小聲道:“這名字很好聽啊。我覺得,比起那個蘇錦瀾,皇上一定會更喜歡你一些。”


    夏雨幽的臉頓時就紅了,雙手不安地拽著衣擺,顯得有點兒手足無措。


    這副小女兒家的嬌羞落到月微顏眼裏,便更覺得夏雨幽可愛了,心裏不由生出幾分歡喜來。她瞧著夏雨幽衣著樸素,雖然容貌可人,但比起其他秀女也仍不禁遜色幾分,便把自己頭上的紫玉蝴蝶簪取了下來,直接就插在了她的發間。


    夏雨幽不敢要,但硬是被月微顏給按住了。


    月微顏道:“我有自知之明,肯定是選不上的,所以我把這簪子給你,算是給了我的寄托吧,你可一定要中選哦。”


    月微顏說話一套一套的,雖然總是些歪理,但又讓人無法反駁。


    夏雨幽隻能點了點頭,才敢拿正眼去看這位一直幫助她的秀女。


    月微顏長得自然不差,而且眉眼之間靈氣逼人,雖然她現在衣著打扮已經樸素得不行,但卻仍是掩不住她那股與生俱來的高貴不凡,隻是一眼,便知道她的身份絕對不低。


    月微顏見夏雨幽直直的盯著自己看,笑了一下,說道:“對了,還沒介紹呢,我叫月微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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