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刺眼。


    這是餘顏從逃生通道裏爬上住院部頂樓來的第一反應。現在正是中午,夏天的陽光總是帶著炙烤的敵意,她現在尤其是這樣覺得的。她有多久沒有見過陽光了?不知道了,時間久的她已經記不清了。她呆的那個病房二十四小時從未斷過的供冷,有著明亮的光卻並不悶熱,但她總覺得那是一個玻璃罐,將她和這個世界分開的透明玻璃罐。


    餘顏喘著粗氣,抿了抿幹燥的嘴角,用衣袖擦過額頭上大顆的汗滴之後,便卷起自己那一層疊著一層血漬的病服袖子,露出纖細的手臂,她的手臂很小,肉不多,都能看見她骨頭的大致形狀,病態白的皮膚上除了能看見碧青色的血管,還有星星點點,密密麻麻的的針眼兒。她一邊卷袖子,一邊朝著頂樓最外邊的欄杆走去。這裏是29樓,雖然算不得這座城市最高的樓,但對於餘顏來說,這裏足夠高了,也足夠讓她去死了。


    頂樓的風很大,讓她原本就很淩亂的頭發更加肆意的飛揚著,看上去,她真的和瘋子沒什麽區別,她先是脫掉自己腳上的拖鞋,光腳翻過欄杆,欄杆外麵就沒有什麽保護措施了,她站在頂上能看見下麵一個個的人影黑點在移動,一個念頭忽然闖入她的腦海裏,她從這裏跳下去會不會砸到人呀?這要是真這樣,那還真是…。好呀!去黃泉都有伴兒了,哈哈!


    這時候,餘顏有聽見通往逃生通道的門那裏有動靜,似乎是很多人爬樓梯上來的聲音。她知道時間不多了,很果決的繼續一步一步向欄杆邊沿走,直到她的雙腳有三分之一世懸空的。


    餘顏輕輕的閉上了眼睛,黑亮纖長的睫羽在她慘白的臉上更顯根根分明,她嘴裏輕輕的數著:“一……二……三……。”


    縱身跳下去的瞬間,逃生通道的鐵門被打開了,一群穿著白色衣服的醫生、護士湧了進來,但是卻沒有什麽用了。


    當陸遠趕到的時候,周圍已經圍了一圈的人,警察早已趕到,拉起了警戒線,不讓圍觀的人再進一步了。他隔著漸漸散開的人群,看著倒在血泊中的餘顏,側頭倒地,她死的姿態一點也不好看,十分的猙獰。她身上的米白色病號服早已被猩紅的血染透,她黝黑的頭發將臉大半都遮住了,隻能若隱若現的看見她側臉上的皮膚,但是陸遠的心裏總有一種出不出來的異樣感覺。


    他覺得餘顏的臉上、身上統統掛著笑,正……對著他在笑。他的雙腿不自覺的後撤一步,又一步…。


    “啊……”


    餘顏一下子從夢中驚醒,額頭上是細碎的汗珠。她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上麵顯示著現在的時間是淩晨三點。她輕輕的唿出了一口氣,像是被抽光了力氣似的靠在床頭,將自己灰色的被子往身上拉了一點兒上來。她又做了這個夢了,這個不是讓她嚇到的噩夢,而是心疼的現實。


    她是重生而來的人,但那些都是曾經真真切切發生過得現實。她那麽喜歡的人,那麽沒理由就相信的人,竟然和她母親一起聯手將她送進了精神病院,在裏麵她快要被逼瘋了,兩個最親的人呀,就這麽對她的。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這句話是她母親教給她的,那麽,現在她有必要去將這句話給付諸行動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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