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石道上,翊王三人安靜走著。


    “你們要在火武台待上一段時間。”翊王忽然開口。


    林玨知道大概率是因為自己要修煉九盤九宮,便沒有說什麽。


    琴柳則是知道林玨在竹屋那裏獲得了功法,所以翊王會將她也帶來,自然也是要給她東西,不過琴柳自然不會主動去問。


    所以二人都沒有說話。


    翊王於是繼續道:“琴柳這裏,本王答應了玉公主,要提供一個黑火印靈的印記。”


    琴柳頓時眼前一亮,她當然知道自己印靈的印記獲取難度有多大。而作為四天王之一的翊王,他提供的印記自然不會落了下乘。


    “林玨呢,本王答應了碧原,要幫你練習功法。”翊王意味深長地迴頭看林玨。


    林玨聞言一愣,什麽意思?就連從火武台獲得九盤九宮都是碧原院長的意思?不不不,最關鍵的碧原院長是怎麽知道九盤九宮的?難道碧原院長還認識太上?!


    “一切都是碧原院長計劃?”林玨震驚地脫口而出。


    翊王嗤笑道:“你以為碧原的天下第一,隻是對人族而言?”


    那意思就是……碧原院長,在靈族中依然沒有敵手!


    林玨眼中浮現出濃濃的驚駭。


    “昨年十月十日,碧原離開天都島前,來了一趟火武台。”翊王輕聲道,“也就是那時,碧原告訴本王,在近日仔細觀察岐巍動靜,若有劇烈靈氣波動,便前去帶走你和琴柳。”


    “碧原院長居然在十月份就猜到了今天會發生的事情!”林玨的聲音難掩震驚。


    “小家夥,那叫猜嗎?”翊王很是不屑林玨的話,“這全是碧原推測之結果。”


    “老師的性格很驕傲,但每次談起碧原院長,語氣裏總是會帶著尊敬,”琴柳聽得眼睛也是亮晶晶的,“碧原院長就是如此強大。”


    “好了,小姑娘,努力修煉,也許未來某一天,你也會變得像玉公主、碧原這麽強大。”翊王笑眯眯地從懷裏掏出一張淡紫色的卷軸,遞給琴柳,“這是黑火類靈族冰兀鳥的印記卷軸,本王看你,如今已是人族的川境六段了吧。十四啊不,按夏禮,你今年就及笄了,不管怎麽說,這般年紀便修煉到了如此境界,也算得上是天才了。”


    這份卷軸由紫色的特質絲紙和黑升木組成,一掌大小,手感絲滑,十分輕巧。


    “多謝翊王。”琴柳上前作揖行禮,接過卷軸,這時即便清冷如她,俏臉上也忍不住浮現出一抹動人微笑。


    “不過,晚輩離十五歲還有三個月,現在還是十四歲。”琴柳收下卷軸,收斂了表情,頗認真地向翊王糾正。


    “哈哈,是本王唐突了,女孩子最是注重年齡,不得胡說。”翊王笑著向琴柳拱手。


    “那翊王!我呢!我呢!”林玨有些迫不及待地舉手,“琴柳是天才的話,我應該也是天才吧!”


    “你嘛……”翊王摸了摸下巴,邪異紅光的眸子上下打量一番林玨,“你得看修煉之後,本王才好做判斷。”


    “那事不宜遲,咱們立刻開始吧!”林玨眼裏泛著興奮的光。


    此時三人剛好走出林中河邊小道,迴到了火武台。


    “行吧,”翊王點點頭,看了看矗立在河邊的四間木屋,指著一間對琴柳說道,“琴柳就去那間木屋修煉。”


    琴柳看向那間四周種植有花圃的普通木屋,一時有些遲疑。


    “放心,印記卷軸對你的修煉有輔助作用,可以讓你不必在黃昏之時借助日光修煉。”翊王知道琴柳在擔心什麽,他看著琴柳腰間的雕花長劍,微笑道,“而且這間木屋雖然看來普通,但它是本王一錘子一錘子敲出來的,很堅固,不用擔心你的黑火印靈會四溢破壞。”


    “多謝翊王!”琴柳眼中頓時欣喜萬分,就連清冷都淡了許多,對翊王行過禮後,正要前往木屋,她忽然就停住了。


    然後在林玨和翊王的疑惑目光中,琴柳轉身輕輕拉起林玨用手帕包裹傷口的雙手,看向翊王。


    琴柳突然動作,使得她和林玨的身子靠近了些。少女輕輕扭頭,幾縷銀白色發絲不小心拂過少年臉頰,癢癢的。熟悉的清冷香氣飄入鼻翼,帶有冰般觸感的少女指尖無意點在少年手腕上,林玨直覺自己心都漏跳了半拍。


    翊王了然,手指輕點,暗紅色靈力如線狀從指尖流出,似手指般靈活拆解掉了手帕,而後覆蓋在傷口處。不消片刻,林玨雙手恢複如初。


    “不用道謝。”翊王收迴靈力,雲淡風輕地微微頷首。


    “琴柳……”然而林玨隻是滿臉感動地注視琴柳。


    被當成工具龍的翊王嘴角微抽。


    琴柳朝翊王輕頷首,算是道謝了,然後對林玨微微點頭,轉身前往木屋。


    “若是小姑娘隨時可以修煉,不必等候黃昏,修煉時黑火也不會四溢的話,想必她如今應當早就踏入申境了吧。不過在有諸多限製下,還能堅持修煉到川境六段,這小姑娘真是不簡單啊。”望著琴柳逐漸遠去的倩影,翊王聲音裏滿是讚歎。


    “啊?黑火印靈限製了琴柳修煉?”聽到琴柳的印靈有問題,林玨立刻擔憂地看向翊王。


    “你知道什麽是黑火嗎?”翊王淡淡道,“如果說玉公主的印靈是煌煌大日,那琴柳的印靈就是黃昏落日。前者以絕對的光灼燒大地,而後者,則以深邃的黑侵蝕天空。”


    “侵蝕……”林玨輕輕念著這兩個字,眉目含憂,也不由迴想起來自己與琴柳比試時的情況。


    “黑火印靈太過霸道,稍有不慎就會傷到印靈者本身,故雖然此印靈在曆史上出現了很多次,但基本都在第一代就把印靈者給玩死了,所以才聲名不顯。”翊王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的虧小姑娘生在人族的尊貴之家,自幼有良師教導,性情也是極為堅韌。否則如今,她也逃不了因黑火侵蝕而香消玉殞的下場。”


    “好了,不說她了。”翊王抬腳,繼續沿著小河悠悠往下走。


    “琴柳現在沒問題就好。”林玨鬆了口氣。


    “嗬嗬,該說你了。本王對寒燚了解不多,所知皆是火武大人所言。”翊王一點林玨,於是那張蘊含著九盤九宮的玉牌飄出林玨的衣襟,在靈氣牽動下飛到翊王手中。


    “比如,寒燚如未有修煉九盤九宮,那修煉將毫無作用,”翊王看向一臉鬱悶的林玨,笑道,“你這一年,應有明確體會吧?”


    “別提了,自從昨年四月初二得到燚功開始,一天兩個周天一百九十八次循環,我是白天修煉夜裏哭,做夢都想要成功。而且每次修煉都要承受痛苦,最後卻感受不到什麽變化,這種付出與收入完全不成正比的感覺太難受了。”林玨苦笑著攤手。


    “修煉九盤九宮之後,這一切都會改變。”翊王道,“屆時,你將擁有超越凡人的力量,躋身修煉者之列,真正成為寒燚。不過玨,有件事情你想過沒有?”


    翊王忽然蹲下,他把修長纖細白淨得像是女人的手放進涼涼的河水中,不多時便有許許多多的小魚擺著尾巴聚到了他的手掌周圍,他語氣平淡,“有些話其實不該本王來說,甚至碧原來說也不合適,因為這些話本該由你的長輩對你說。”


    林玨站在翊王邊上,他低頭看著如此認真的翊王,心裏不由得一沉。


    翊王邪異紅光的眸子倒映在河麵上,注視湖麵的翊王就像是在照一麵鏡子。


    “從星曆元年正月,到現在星曆二年正月,玨,你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一年了。”翊王的聲音傳來,“這一年,無論是很遠的地方,還是眼前腳下,無論你知不知道,都發生了很多事。這些事大部又因你而起,死了很多人。”


    林玨低著頭,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也認識了很多人,碧原、本王、克萊頓、琴柳,等等。還有那個等待了寒燚一千多年的聖會,你應該也認識了。那麽玨,”


    翊王抬起頭,邪異紅光流轉的眸子注視倒映出林玨古井無波的表情,幽幽問道:“這些人裏麵,你相信誰?”


    林玨在河邊盤膝坐下,沉默不語。


    “如果你說相信碧原,本王隻能告訴你,碧原找到你,有她自己的考量。如果你說相信克萊頓和琴柳,本王也要說,克萊頓是因為你寒燚的身份,琴柳是因為你和克萊頓的關係。如果你說相信聖會,本王還是要說,人族這個種族,很少能夠堅持一個信念超越百年,也就更別說千年了。”翊王平靜看著玨,“或許就連本王,都是在利用你,你敢真心實意地說相信嗎?”


    林玨看著河水中輕輕搖尾的小魚,周邊的樹林傳來沙沙響聲。


    他黑色瞳孔裏泛起茫然的漣漪。


    茫然啊,這一年,他在碧原晴空麵前裝乖巧,在聖會麵前裝威嚴,在琴柳麵前傻乎乎。


    似乎從來都沒有真正靜下心來審視自己。


    因為林玨知道,一旦他停下忙忙碌碌的生活,坐在一個沒人的地方放空腦袋時,那巨大的孤獨就會鋪天蓋地湧來,將他遮得嚴嚴實實,不能唿吸。


    他是寒燚,可寒燚是什麽?又是從哪裏來?最後要到哪裏去?


    他甚至不能告訴所有人他是寒燚,因為不知道暗地裏還有多少個聖會神話在爭奪他。


    是啊,爭奪,就像一個寶物、一顆黃金、一件物品,所有人都想擁有他,而他卻連那些人想要他做什麽都不清楚。現在的他,其實就是碧原晴空和聖會的戰利品。


    這種情況,又怎麽敢說,相信呢?


    林玨眼簾低垂,心中有些許苦澀。


    忽然小魚不再擺尾,如懸空般停滯在靜止不動的河流裏,四周樹木的沙沙聲全都消失不見。


    似有所感,林玨抬起頭,看向身旁。


    穿著墨色衣裳的太上站在那裏,微笑著看他。


    “好久不見,太上。”林玨起身,漫不經心地問好。


    “好久不見,玨。”太上聲音依舊溫溫柔柔。


    “這次是來做什麽?”林玨眺望遠方,聲音平靜。


    “我們這是第三次見麵了吧?玨。”太上不答反問。


    林玨輕輕點頭:“是第三次了。”


    “也許是最後一次了。”太上轉身邁步。


    林玨瞳孔猛地一縮,他連忙跟上太上,臉色擔憂:“這話什麽意思?”


    雖說和太上見麵次數寥寥,而且似乎每次兩人見麵都不會很愉快,但林玨其實一直在心裏默默告訴自己,有一位同為寒燚的太上一直在默默看著他,隻有這樣,才能給他帶來些許慰藉。


    然而太上要走了。


    “字麵意思。”太上笑了笑,“你該做出選擇了,玨。”


    “什麽選擇?”林玨眼底劃過一道迷茫。


    “離開,還是留下。”太上踩在綠草如茵的草地上,輕聲道,“我可以帶你離開,你也可以選擇留下。”


    “離開……”林玨眼神複雜。


    “你可以先思考一會兒。”太上負手漫步,含笑道,“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太上轉身看向林玨,微笑問道:“你有夢想嗎?玨。”


    “夢想?”林玨眼神錯愕。


    “對,夢想。”太上點點頭,繼續往前走,“一種對未來的期望,心中努力想要實現的目標。人都有夢想。”


    “我想知道寒燚是什麽,為什麽要來這裏,這算是夢想嗎?”林玨苦笑,“我還想要知道碧原院長為什麽會知道九盤九宮,那個火武又是什麽東西,聖會神話九家這些都不知道哪冒出來的東西是什麽,這些,算是夢想嗎?”


    “嗬嗬,當然不算。”太上笑笑,往前走去。


    林玨跟著太上來到琴柳修煉的花圃木屋前,太上抬手打開木門。


    林玨唿吸一頓,他注視著木屋裏的琴柳,眼中有一絲擔憂。


    木屋裏,琴柳盤坐席上,雕花劍橫放身前,黑火印記卷軸置於膝邊。銀白色長發微微蕩起,三團黑火浮現在頭頂,無時無刻不向四周發射著侵蝕的漆黑光茫,最後全都照在木屋牆壁上消失不見,仿佛被木屋吸走了一般。


    琴柳的修煉看起來都充滿危險。


    “琴柳的夢想是成為像玉公主、碧原晴空那般的女子,登上天都島,以女子之身力壓天下群英,庇護祖國。所以她會願意為了這個夢想而努力修煉,努力學習。”


    太上繼續道:“在這個世上,有些人的夢想是成為一位修煉強者;有些人的夢想是享盡榮華富貴;有些人的夢想是小家幸福安康;還有些人的夢想是王道統一天下。”


    他迴過頭看林玨:“你的夢想是什麽呢?”


    “我的夢想……”林玨低頭看了看自己雙手,眼神茫然。


    “迄今為止,很多東西都是碧原晴空教你的,”太上揮袖關上木門,繼續往前走:“而碧原晴空想做的,就是以她的方式,按她的想法,塑造出一位,能夠完成她的夢想的寒燚。”


    “碧原院長保護了我。”林玨輕聲道,“無論是出於什麽原因,總歸是保護了。”


    “但你並沒有相信碧原晴空。”太上停步,眼裏噙著笑意注視林玨。


    林玨平靜道:“保全之恩自有報答之法,無論相不相信碧原院長,這都不會改變。”


    “那你對聖會是什麽看法?”


    “無論素宣魚怎麽講,無論以往的聖會想要寒燚做什麽,現在的寒燚就隻是聖會必不可缺的一個吉祥物罷了。於宋的所作所為就是證明。”


    “那神話呢?”


    “神話、九家、聖域、靈族,這四者我都還未曾有過仔細了解,迴答不了。”


    太上笑笑,道:“其實你的降臨出了很大的問題,你本不該以這般形態出現在這裏。我如今思考的是,這樣時局裏,你來到這裏,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無論好事還是壞事,我已經在這裏了。”林玨看向太上,目光清澈,“我想知道我的夢想是什麽了,太上。”


    太上微笑著看林玨,黑色瞳孔深邃如浩瀚無垠星空之中的黑洞。


    “那便告訴我吧,玨。”


    時間靜止的火武台上,太上與林玨站在綠草如茵的草地裏,四目相對。


    “太上你之前說,我想知道寒燚是什麽、為什麽要來這裏不算是夢想。或者說,這些不是你想要我有的夢想。”林玨仰視著太上,少年的聲音清脆響亮,而又堅定,“但這就是我的夢想,太上。我會知道我是誰、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然後我會以我自己的意願,活下去!”


    我要知道一切,不遵循碧原晴空聖會神話甚至是太上你的想法,不遵循任何你們想要強加給我的想法,我要自己選擇活法。


    這就是林玨的夢想。


    許久沉默,太上溫柔的笑聲輕輕響起。


    “這可是很難的一件事啊。”


    “生命從來都是迎難而上、破土生長。”


    “這件事還很危險啊。”


    “生死有道,天理有常,死亡並不可怕。”


    “你對這個世界,對你自己,對你將要麵對的一切,都是一無所知啊。”


    “今天一無所知,但明天我會知道一點,後天我會再知道一點,總有一天,我會知道所有。”


    “這也是一件很孤獨的事情啊。”


    “我有琴柳,有克萊頓,還有周樺林雅正,在未來的路上,我還會認識更多的人,我並不孤單。”


    少年的聲音堅定至極,目光毫不退讓。


    “看來,不僅夢想,離開和留下的選擇,你也一並做出了。”太上眼神溫和,上前一步,鼓勵似地拍了拍林玨的肩。


    “那就去吧,玨!”太上振臂,高聲道,“去努力、去奮鬥!去絞盡腦汁、去拚命戰鬥!去那目所不及的遠方,看那迎陽盛開的花朵!”


    “玨,”太上聲音忽然變低,他溫和注視少年堅毅的臉龐,輕聲道,“太上我啊,再也不能庇護你了。”


    林玨鼻子忽然有些發酸,從心底傳來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


    太上微笑著,緩緩後退。在少年的隱約有淚光浮現的注視裏,他的身形一步一步變淡,直至最後消失。


    小魚迅速擺尾俶爾遠逝,河水繼續流淌,樹林沙沙聲依舊。


    林玨坐在河邊,怔怔地注視著河麵上淚流滿麵的自己。


    ……


    淩物山頂,巨大的梅花樹下,木屋前,太上輕輕和上書。


    “你真要撒手不管?”太上對麵,虛影聲音幽幽響起。


    太上目光溫柔地看向虛影,鼓勵道:“有你在他身旁照顧,我很放心。”


    “你不怕我有動作?”虛影聲音危險起來。


    “有動作也好,沒動作也罷。我們已經引來了太多次注視,”太上低眉輕撫書本,“這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


    “如果失敗?”虛影聲音微惱。


    “那便,我獨自前去。”太上語氣平靜。


    “太上!你這是在胡鬧!”虛影徹底憤怒了。


    “不論¥@,單說一個碧原晴空!”虛影怒道,“這裏有這種不該出現的家夥!這樣局麵,玨怎麽可能成功!”


    太上沒有迴答,他隻是看向虛影,最後說道:“待玨成功,我們再相會吧。”


    如若不成功,我們就再也不能相見了。


    虛影正要說話,太上一揮手便將虛影消散了。


    太上把書放入懷裏,起身拍了拍梅花樹,而後望向遠方,視線似乎穿越了遙遠的距離投到呆呆坐在河邊的少年身上。


    “這是最後的禮物了,玨。”


    ……


    星曆二年正月十五日上午,騰岐領火武台。


    今天的天氣很好,萬裏無雲,暖陽懶洋洋趴在綠茵茵的草地上,偶爾清風拂過,草地便如波浪般起伏,清新愜意。


    小河邊擺放著一個大浴桶,裏麵是用翊王準備的各類名貴藥材煮成的藥浴,升騰著聞一下就會麵紅耳赤精神大振的熱氣。此時,翊王正微笑站在桶外,打量在桶裏盤膝打坐的少年。


    “痛痛痛。”


    木桶裏,浸泡在漫過胸口的藥浴裏的林玨隻是輕輕扭動了一下身子,立刻便痛得嘶啞咧嘴。


    翊王看見這一幕感覺有些好笑:“先前修煉九盤九宮的時候都沒見你喊痛,怎麽現在喊起來了?”


    “那個時候我能說出話來嗎?能出聲我早就喊了。”濕漉漉黑發貼在額上的林玨撇了撇嘴。


    那天太上離開不久,林玨就感受到體內那顆被他修煉了九個多月的血滴突然完全轉化為了水滴,比他之前預計的要提前個七八天。林玨估計這是太上的手筆,一下子就連太上離開的傷感都被衝淡了許多,立刻心癢癢地叫翊王幫他修煉九盤九宮。


    不過如今林玨雖成功修煉了九盤九宮,但一迴想起幾天前修煉九盤九宮時搞出的動靜,他臉上就不由得現出後怕的情緒,現在都還是心有餘悸。


    如果說痛苦有十級,修煉燚功時的剝離水滴是第一級痛苦話,那修煉九盤九宮時的痛苦毫無疑問是第十一級,林玨有記憶以來,感受到的最大級別的痛苦。


    時間迴到幾天前,那也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


    修煉九盤九宮,首先要準備一個水可以沒過林玨頭頂的大桶,其中的水倒不重要,清澈幹淨就行。翊王為林玨準備了這些。


    林玨表情嚴肅地最後一次握住玉牌迴想九盤九宮的功法要點,然後脫下衣裳赤裸身體跳入木桶。


    當心中忐忑的林玨進入木桶後,在外的翊王便引動旁邊的河水灌入桶中,直到將林玨全身沒過,進入到無法唿吸的情況。緊接著,在木桶裏憋氣的林玨便開始按照九盤九宮中記載的功法調動體內那一顆珍貴的水滴運轉。


    最後,讓林玨此生難忘的地方來了,在無法唿吸的巨大難受感中,隨著九盤九宮功法運轉帶來的,是林玨每一寸體表如“噴”一般射出的血液,桶裏清澈幹淨的河水瞬間被染紅。


    盡管在看過玉牌上的九盤九宮後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這突如其來的巨大痛苦還是讓林玨直接瞪大了眼睛,嘴巴大張卻因為在水裏而發不出一絲慘叫,隻有氣泡不斷上湧破碎。


    不得不說林玨也是一個狠角色,在這樣巨大的痛苦中,他迅速鎮定下來,咬牙變換手印,繼續運轉九盤九宮功法驅使水滴。在運轉功法時,林玨能清晰地感受到體內水滴的經脈路線,一縷縷白絲從水滴上逸散出來,灌入到身體每一塊骨頭中,使其散發出碧色的柔光。


    差不多一個時辰過後,林玨緊張感受著體內最後一塊骨頭被染成碧色。


    “轟!”


    木桶轟然炸裂,碎成漫天碎片,然而怪異的是,失去了木桶的束縛本該流失的血水仍然包裹著林玨,緊接著,有依舊清澈的水流出,到最後隻剩下血液還包裹著林玨。


    片刻後,在翊王驚訝的注視中,血液又全部迴到了林玨體內。


    雙目緊閉全身赤裸的林玨頓時暴露在空氣中。


    與修煉九盤九宮前的身體瘦弱不同,此時的林玨身高幾乎長了數寸,身體勻稱,肌膚白潔如琉璃。


    “唿!”林玨輕輕吐出一口濁氣,緩緩睜眼,眼中有血紅色狀如破碎扭曲的長方形碎片圖案。


    至此,九盤九宮,修練完成。


    搖搖頭,浸泡在藥浴的林玨不在迴想修練九盤九宮時的情況。


    他稍稍把身子更加埋入了藥浴一些,悶聲道:“幸好九盤九宮的功法隻需要第一次修煉時用一次,後麵還用燚功修煉就行了。”


    翊王頗遺憾道:“可惜了。”


    林玨翻了個白眼,不想再搭理翊王,閉上雙眼,神識入體,不厭其煩地再次觀察自己的身體變化。


    最主要的變化,也是林玨最期待的,自然是心髒位置的這處宮,還有這顆懸浮在宮裏的透明水滴。


    宮,即通過九盤九宮開辟出的積蓄能量的空間。顧名思義,九盤九宮一共可以開辟出九個宮,每一宮有九盤,每一盤可容納一顆水滴。通過燚功的不斷修煉,每完成一個九盤,就可以開辟出一個新的宮。林玨目前是一宮第六盤,不過隻有一顆水滴。


    經過翊王測試,他現在的一個宮就相當於人族印靈者的川境,直接跳過了印靈者的第一個等級月境。於是為了稱唿,林玨便將第一宮稱為川宮,往後稱唿按照印靈者境界依次變化。


    其他方麵的變化,就是身體素質的提高。修煉九盤九宮後,現在的林玨已是和琴柳差不多高,身體各個素質也都有明顯提升,而且林玨有種感覺,隨著自己九盤九宮修煉的精進,身體素質還會進一步增強。


    另外,林玨也擁有了除寒術之外的其他“技能”。


    現在林玨運轉燚功進行戰鬥時,他的眼中會出現狀如破碎扭曲的長方形碎片圖案,林玨將之稱為燚瞳,技能便是在燚瞳之上。


    目前的燚瞳蘊含三個技能,名為聽寂、神乍、盡流。


    第一個技能聽寂,使用水滴能量,可以強製幹擾接觸的所有生命物體體內的血液流動,對凡人而言,這是足以致命的招數。而對於修煉者,因為內力流轉的經絡基本與血管相同,所以還有幹擾內力運轉的作用。


    第二個技能神乍,這個技能比較奇特,有兩個使用方法。一是用燚瞳與敵人對視,造成精神攻擊;二是直接喚出水滴進行爆炸。林玨現在隻有花了近一年才辛辛苦苦修煉出的一顆水滴,自然舍不得炸出去。


    第三個技能盡流,這是一個加持類技能,需要用水滴能量加持在寒術變出來的武器上麵。至於效果,林玨還不知道。


    簡單來說,燚瞳的三個技能都需要水滴支撐釋放,就像印記和武技需要內力支撐釋放,水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好消息是,現在林玨開辟出了宮,燚功的修煉速度也有大幅提升,水滴剝離速度直接從十個月縮減到了十天。


    “唿,除了神乍可以進攻外,其他兩個都是輔助類的啊,”林玨睜開眼,輕輕歎了一口氣,在心中自語,“那我現在可以依仗的戰鬥技能,隻有夢中槍法和神乍了。”


    夢中槍法——指的是林玨夢到的槍法,因為不知道槍名,但在前幾天的遇刺戰鬥中用起來確實還不錯,林玨就擅自取了個“夢中槍法”的名字自己用著了。


    “什麽時候才能有像玉公主李青煌那樣的大威力手段啊。”林玨忍不住感歎。


    “早得很,”翊王聽見林玨的感歎,笑道,“依照印靈者境界比較,起碼你得擁有七個宮才勉強可以。”


    “唔……現在我還是一個宮,第二個宮申宮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修煉出來。”林玨苦惱地揉了揉腦袋。


    “嗯……時間快到了。”忽然,翊王望向一處四周擺滿花圃的木屋。


    木桶裏的林玨先是身子一僵,然後“噌”地一下從木桶裏躥了出來,在“嘩啦啦”的水聲中,他捂住身子,聲音慌亂:“快快!我的衣服!”


    翊王嘿嘿一笑,手指輕點,被他用洗滌幹淨的衣裳晃晃悠悠飛向林玨。


    林玨手腳麻利地套上衣裳,迅速穿戴整齊,然後直接抱起浴桶“咚咚咚”地往另一個木屋後麵藏好,最後才跑出來坐好。整個過程臉不紅心不跳,看來不僅力氣有很大提升,還很熟稔此類事情了。


    (名詞解釋:


    林玨能力:


    一,寒術:用血化物。


    二,燚瞳:第一術聽寂;第二術神乍;第三術盡流。


    武技:夢中槍法。


    功法:燚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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