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吹去發上的雪,我再次看向窗紙上模糊的影。無數日夜輪轉,村中人對她還抱有惡意。


    她異於常人的發色和過分白皙的皮膚讓她在人群中格外顯眼。上天賜予她雪的美麗卻收迴了她寧靜的眸子,讓她在近乎黑暗中度過剩下的年華。


    很晚了,她還遲遲沒有睡。是在擔憂幾日後的春雨祭嗎?


    我守在窗外,忽冷的風將燭火的溫柔吹去幾分,留下來的隻有晃動不清的冷。


    許久,明亮的燭火在黑夜裏突兀地跳了幾下,隻餘微弱的一縷。


    村中每兩年舉行一次春雨祭,為村中人求得風調雨順,也是證明現任聖女是順應天命的。


    若是上天認定,春雨祭那日會降下春雨,滋潤萬物。


    兩年的光陰逝去,楊玉絮的身體略有好轉。噩夢也緩緩退出了夜晚,她舒展的眉和消失的淚讓我安心許多。


    如若日子一直是這樣寧靜安穩就好了。


    可蠢蠢欲動的許家兄妹讓我不得不提防起來,她們十幾年前還是備受冷落的可憐人,現如今卻變成了很多人想拉攏的權勢。


    許家兄妹身上總是凝著一團陰鬱之氣,長袖善舞的許靜春就像摻著毒汁的糖霜,她的兄長許安楠則是暗處的冰刃,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


    許家多有薄情事,聽聞許家上任家主拋棄發妻,令她含恨而死。十三年後他遭到了報應,醉酒不慎摔死。


    之後許安楠替代了他的位子,帶著他的妹妹許靜春一點點吞並其他小勢力。


    我隻害怕,護不住這朵最後的芙蓉心。


    二


    在我十七歲那年,村中迎來了春雨祭,我難得穿上那件繡著大朵紅色山茶花的白色衣裙。


    山茶花在枝頭那樣紅,仿佛下一秒就會整朵砸在雪中,像是傳說中啼血的杜鵑,那鮮亮的顏色淒厲地劃開所有默然。


    心底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升起來,梗在我的喉中,疼痛讓我唿吸更加小心翼翼。


    村中人每一雙眼睛都落在我的身上,我聽見風的聲音,像哭一樣哀慟。


    我從不知命運會如此輾轉,那場雨沒有落下。


    鮮紅的花樣也黯然失色,就像愚弄我的嘲諷。


    寒冷從我的雙膝緩緩侵襲到每一處,雨下在了我的心中。


    那些不同語調的話統一了語氣,卷著利刃的狂風讓我搖搖欲墜。


    憂轉抓著我的衣袖,似乎是想要將我拉起來,可很多人要衝上來將我淹沒在雪中。


    我終於站起來了,四周是昏暗又搖晃著無數影子,如同割裂了噩夢又掉入下一場輪迴般可怖。


    渾身的力氣被抽走,我在一陣推搡中徹底倒下。


    鮮紅的花,蒼白的臉,合上的眸子是我永遠看不清的希冀。


    大火灼燒我的發,從發尾徐徐衝到每一寸肌膚,我就像幹涸的土地,幹裂是拋棄的代名詞。


    窗外永無平靜,無休無盡的吵鬧就像胡亂撥弄琴弦的聲音,刺撓帶著不甘。


    我就像失去雙翅的鳥,被輕易地捕捉。在囚籠中歌盡一切,帶著血淚含恨而終。


    在憂轉細心照顧下,我從連日的高燒中掙脫出來,倚在窗邊感受一絲微冷的風吹上我的臉。


    聽說在春雨祭的第二日,下了一場淅瀝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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