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84.糞叉沒了娘(一)


    估計這個少年也不清楚大隊這大半年掙了多少錢。


    這位主很有意思,不好管事,總是想一出是一出,把自己的想法一說,大手一揮,就不管了。


    具體執行讓韓永昌他仨是忙的腳不著地,又是組織人手,又是去落實工作。


    而少年天天都是溜溜噠噠,像沒事人似的,一點都沒有想攔權的心思,光嫌棄這事那事煩人,總是當甩手掌櫃。


    這少年真是個奇人啊!


    韓述苦喝醉了,重生以來,平時看著他吊兒郎當的光指揮,不管事。


    其實他也是精神高度緊張,既要熟悉這個時代的規則,又要改變小碼頭這個沙土窩的貧窮落後,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


    這個時代是國家機器極其強大的時代,沒有僥幸可言。


    為啥韓述苦隻入了三股?為啥韓述苦寧願往大隊貼錢也不敢多要好處?為啥韓述苦所作所為都是打著大隊的旗號?


    因為大隊就是一個基層集體單位,是國家承認並賦予它有對社員們的管理權利。沒有大隊同意,你出不了公社範圍,沒有大隊同意,你掙不了工分,分不了糧食。


    許多重生文中,主角都是參股入股占大頭,因為主角光環可以大殺四方,賺錢那是盆滿缽滿,主角自己也是富可敵國。


    可韓述苦知道,這行不通,最起碼在這個時代行不通。這是一個不患貧而患不均的時代,大家都餓肚子,大家都穿補丁衣服,大家同勞動共吃苦。


    你要是標新立異,等著組織審查吧!韓述苦前邊不是讓荊榮豔告了嗎?


    為啥要告他?大家都要斷頓了,你家竟然吃餃子,吃大米飯雞塊,吃蔥油餅,吃煮雞蛋,這還有天理嗎?咋會不招人恨呢?


    所以經過上次的審查,讓他剛有點翹尾巴的心思又立即把尾巴藏起來,不敢得瑟了。


    盡管空間裏麵有無窮的糧食,肉蛋,水果,但他都不敢給弟弟妹妹吃一個蘋果,這就是時代的限製。


    重生過來第一次喝酒,不知不覺就喝多了,也絮絮叨叨把自己的宏偉藍圖給幾個人講了,這也算酒後吐真言吧!


    醉酒後躺在床上唿唿大睡的韓述苦,被一個人用力晃醒了。


    睜開眼,看到是韓思寬,韓永昌的大兒子,忙問:“寬叔,咋了?”


    韓思寬急忙說:“糞叉他娘沒了!”


    “沒了?走丟了?失蹤了?”


    “哪跟哪呀!是死了!”


    “死了?”韓述苦一下子坐起來,忙穿上棉衣,找到鞋子穿上,邊往外走邊問:“死了?好好的咋突然死了?”


    韓思寬忙迴答:“我也不清楚,俺爹讓我來喊你,大家都去糞叉家了。”


    兩人邊說邊跑去糞叉家,一進門,院子裏已經有好多人了,連孩子都有。妞妞和毛丫永遠不會缺席這種場合,這倆皮娃娃,哪哪都有嫩倆!


    韓述苦急忙到屋子裏,裏麵已經站滿了人,糞叉和新媳婦劉秀榮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著,劉秀榮身後還趴著一個瘦弱的小女孩,那是拖油瓶小鵝,也學著她娘“嚶嚶”哭泣著。


    其實她沒有傷心,也不知道為啥娘親要跪倒在地哭泣,隻是幼小的人生讓她經曆了殘酷的人情冷暖,變得格外敏感,看到自己娘親跪倒號啕大哭,她也跟著有樣學樣,跪倒哭泣。


    屋裏實在是沒有下腳的地方,站滿了人。韓永昌也覺得這樣不行,就開口讓大家都出去到院子裏,盡管院子裏北方唿唿刮著,凍的直打顫,可人都死了還要啥自行車?


    把糞叉也喊出來,經過問答,總算是搞明白事情經過。


    糞叉一家人吃過午飯,糞叉去豬場喂豬了,糞叉娘去屋裏睡覺了,小鵝也在糞叉床上睡覺了,劉秀榮坐在煤火台旁邊縫補衣服,畫麵多麽和諧。


    約麽有個三點來鍾,劉秀榮覺得婆婆該睡醒了,平時都是吃過午飯睡到這個時候就起來了。


    劉秀榮把坐在火灶上的鍋裏舀熱水倒到洗臉盆裏,好讓婆婆起床洗洗臉。


    可水都涼了婆婆還沒有醒來,劉秀榮就到婆婆屋裏看望一下,聽不到睡覺打鼾聲,因為屋裏有點暗,也看不清楚臉色。


    劉秀榮就輕聲喊了一聲“娘”,沒有應答,劉秀榮覺得不太對勁。


    盡管過門沒幾天,可她知道自己婆婆睡覺很是敏感,她和糞叉動作頻繁點,婆婆就咳嗽警告劉秀榮。


    主要是糞叉剛嚐到甜頭,非常喜歡這種運動,對這項運動有點樂此不疲。


    而李梅榮作為過來人,知道節製的重要性,特別是這兒媳還是個寡婦,哪能是糞叉招架得了的?


    可不敢再讓糞叉重蹈覆轍,早早丟了性命。


    劉秀榮這次喊沒有聽到婆婆吭氣,又加大音量喊了一聲,還是沒有應答。


    劉秀榮覺得情況不對,婆婆不會睡覺這麽瓷實吧?


    就大著膽子來到床邊,仔細觀看,看到婆婆的臉色明顯不對,劉秀榮也不敢在屋裏停留,嚇的趕緊跑到豬場喊糞叉了。


    糞叉聽到媳婦敘說的情況,打跑迴到家,又是喊又是叫,不見娘親答應,糞叉就知道娘親壞事了,趕忙跑韓永昌家喊人。


    韓永昌中午也沒少喝酒,正躺床上睡覺呢,一聽糞叉說的情況,趕忙起床往糞叉家跑,後麵還跟著韓思寬,都跑糞叉家了。


    經過喊叫,試探鼻孔出氣,最終判定李梅榮死了,身子都開始硬了。


    韓永昌趕忙讓韓思寬去喊韓述苦,街坊鄰居聽到糞叉大喊大叫的,還以為咋了,來糞叉家一看,知道李梅榮死了,接著全村都知道了,院子裏一下子都填滿了人。


    妞妞毛丫本來在毛丫家玩耍呢,中午大哥在家喝酒,妞妞覺得幾個人太吵鬧,吃飽飯就跑毛丫家玩耍了,聽大人說死人了,都來看稀罕了。


    韓述苦問不是好好的嗎?咋突然死了,會不會是煤氣中毒?


    韓永昌說,煤氣中毒可能性不大,都是茅草屋,這不漏氣那漏風,用報紙糊都阻擋不了冬天的冷風往屋裏灌。


    韓述苦也多了個心眼,過後一定要排查一下各家的住房,可不能糊的太嚴實了,小心煤氣中毒。不過就小碼頭村的房子,想煤氣中毒也不容易,都是茅草屋,真的是哪都漏風。


    韓永昌和幾個老人分析,李梅榮有病多年了,一直都是拖著個病體操持著這個家,整天都是病懨懨的,估計是撐著一口氣,為了給糞叉娶媳婦。


    這不,糞叉娶上媳婦兒了,媳婦劉秀榮對糞叉也是實心實意過日子的,過門這幾天,一直沒有停歇,拆拆洗洗,縫縫補補,很是勤快。


    對婆婆李梅榮也孝順,頓頓飯都是盛好放到桌子上,過門這幾天是李梅榮這輩子過的最舒心的日子。


    啥都不用自己動手,做飯,洗涮,縫縫補補,打掃衛生,連糞叉都不用自己舀飯端飯,劉秀榮把他娘倆伺候的像地主家老爺太太。


    李梅榮今天吃過飯午休,多年提著的心氣一鬆懈,本來就熬的油盡燈枯的身子在睡覺中就徹底走到盡頭了。


    李梅榮通過這幾天的親身感受,看到了糞叉以後會過的幸福,多年提著的心放了下來,終於可以放下一切,不用天天作難了,這一鬆懈,人就過去了。


    韓述苦聽過後,不勝唏噓,人的執念有多麽強大。


    娘倆生活那麽艱難,靠吃豬場喂豬的飼料都能活下來,就是靠著一股執念支撐著她活下去,放不下自己兒子的婚事,想給兒子娶上媳婦兒。


    這媳婦也娶進家門了,還賢惠孝順,勤勞能幹,小日子會越過越紅火。


    她終於放下了執念,該好好享受生活了,卻在睡夢中離開了她苦苦煎熬的人世間。


    這時代也不興撥打120叫救護車,也不用喊村醫來。因為這些都沒有,上點歲數的人哪個不是見慣了生死?


    小碼頭村建村快二百年了,到今天繁衍生息人口才一百五十餘口,不是生育率低,是夭折和短壽的太多了。


    特別是舊社會,病、餓這兩樣人類大敵對小碼頭村來說,就是難以逾越的天塹。


    現在村裏沒有一個七十歲的老人,最大歲數是韓述苦大大爺韓思正,才六十二歲。


    經過幾個老人摸鼻息判斷,更主要的是李梅榮身子都已經硬了,所以很容易就判定李梅榮是死了。


    在韓思正的主持下,開始操辦李梅榮的白事。


    現在白事也不興大操大辦,可比起紅事,要麻煩的多。畢竟得告訴糞叉他舅舅家,還得置辦一口棺材,還得請人抬重埋葬,這多多少少都得花費些錢財。


    當然了,家底厚實的可以這樣操辦,家底薄的飯都吃不上的,真的是找幾個人用草席一裹就埋了。


    韓述苦父母埋葬就是這一套,抬重那天,把韓述苦家兩隻老母雞都吃了,棺材是買的薄皮桐木棺材。


    把父母埋葬了,家裏也是掏之一空,生活已經難以為繼,要不是韓述苦重生過來,四小隻狀態不會比小鵝強多少,能不能長大成人還是未知數。


    糞叉家現在條件好多了,與半年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語,況且還有大隊做後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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