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調查(二)


    不一會兒功夫,韓永昌揚了揚手裏拿的一張紙,對眾人笑了笑,說:“這不,大廟公社的任命書,蓋著章呢,不能有假,我放的好好的!”


    眾人有點啼笑皆非,吊梢眉接過任命書掃了一眼,對羅文書和韓永昌說:“現在沒恁倆啥事,先出去吧!”


    兩人離開會議室。吊梢眉接著詢問韓述苦:“據知情人舉報,你貪汙公款,天天大米飯,餃子,雞塊?你有啥解釋的?”


    “我沒啥解釋,總不能你們說啥都是啥吧?”


    “哪你怎樣證明沒有貪汙公款呢?”


    韓述苦笑了,看著吊梢眉露出不屑的眼神,說:“你們說我貪汙公款,不應該是你們找到證據,然後把罪名落實到位嗎?咋成我自己找證據來證明我沒有貪汙公款?我說沒有貪汙公款就是證據!”


    吊梢眉心裏一咯噔,心想:“這少年看著年輕莽撞,但迴答問題應對自如,心思縝密啊!不是一嚇唬就老實交待的人啊!”


    大會議室裏麵激烈交鋒著,外邊韓永昌偷偷問羅文書:“羅文書,這是咋迴事?誰要整俺們大隊?翟書記知道嗎?”


    羅文書搖了搖頭,湊到韓永昌耳邊,聲如蚊蚋:“你們大隊一個老年婦女到公社告狀了,翟書記不便出麵,派我加入調查組一塊來了解一下情況。”


    韓永昌“嘶”地倒吸一口涼氣,竟然是自己大隊的人去公社告狀了,一個老年婦女,村裏稱得上老年婦女的沒幾個人呀?


    小苦他大大,二大大排除掉,糞叉他娘應該不會去吧?小苦待他娘倆不薄呀!


    自己婆娘不要說了,還有誰家的?


    劉蘭英她婆婆?思有他娘?思周他娘?


    都不像呀!


    難道是韓思啟他娘?


    不能呀,誰都可以告小苦,就她家不能告,要不是小苦專門照顧她家,現在也就是入一股基金。


    讓韓思啟去西瓜地幹活,也是小苦點頭答應的,不就是為了照顧他這個殘廢嗎?


    那還有誰?永秀嫂子?那不可能!


    對了,還有韓永富家婆娘,這婆娘可不是省油的燈,心眼都偏到到屁股上了,仨兒子都是自己親生的,咋那麽頂懟老大一家呢?


    人家翠花起五更搭黃昏,一天工都不缺,到年底婆婆給老大家分東西是最少的。


    那兩個小兒子、兒媳一天天的上晌磨洋工,下晌亂出溜,嘿,偏偏得老太太喜歡,特別是老三兩口,幹活懶散吃東西可下去勢嘍,聽說老是偷偷吃好東西,老太婆還打遮掩。


    唉,翠花家五個孩子,一個個瘦的像餓死鬼,學也不讓上,大丫頭都十二歲了,天天都得去小丟圪壋薅野菜,哪天完不成任務飯都沒有。


    唉,翠花性格強烈,鬧騰的分了家,老太婆心真狠呐,竟然把老大一家七口淨身出戶,要不是大隊和街坊鄰居伸手幫忙,五個孩子能活下幾個難說!


    是不是這婆娘呢?按她那混不吝的性子,有可能。可她告小苦幹嘛呢?小苦也沒有得罪她,不會是以告小苦的名義想告大隊吧?


    “嘶”,剛那個吊梢眉不是說了,“小碼頭大隊沒有檔的領導,沒有組織掌舵,能不出現問題嗎?我看問題不會少了!”


    這是招唿著大隊了?小苦隻是個引子?


    韓永昌腦子飛速運轉,腦細胞一顆顆累死去,又有新生的腦細胞一顆顆占領了聰明的腦袋。


    不提韓永昌自己給自己拚命加戲。


    韓述平拿出當年偷房梁上吊著的饃藍裏的饃時,被他娘追著打的速度跑去西碼頭大隊。


    找到杜學亞,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叔,俺家小苦讓人告了,上麵來人調查了,調查組讓您去俺大隊。”


    說完,拉著杜學亞的胳膊就往外拖拽,把杜學亞拽的踉踉蹌蹌跟著韓述平往外走。


    快到小碼頭村了,杜學亞終於搞清楚咋迴事了。原來是有人到公社告狀,說韓述苦貪汙公款,天天大米飯,餃子,雞塊。


    杜學亞心裏捉急:“還有集資入股,這是走資本主義道路,這是路線問題,比貪汙公款更嚴重,這是誰告的狀,太沒有材料了,避重就輕,丟了西瓜撿個芝麻。”


    “我一會該咋說呢?能不能巧妙的把這個集資入股無意中透露出來?要是小碼頭大隊問題大發了,我會不會也有責任,會不會受到公社處分?畢竟我還兼著小碼頭大隊的支書呀!”


    “唉,發愁!韓述苦那個少年真的是年輕氣盛,老老實實種地,多打糧食,讓群眾吃飽肚子比啥都強,非得搞集資入股,那可不能碰呀!”


    杜學亞這個戲精也在拚命給自己加戲,都想當男一號啊!


    反映韓述苦的問題很容易調查清楚,告他貪汙公款,他就經手了公社的五千塊錢貸款的錢,這些錢有四千塊錢是花費到購買固定井壁和外圍的青磚,石板,石灰上麵了,都有韓永秀的經手證明。


    購買紅燜地區機械廠的二十架水車,也有機械廠的手續,賬目清晰,機械廠不可能與韓述苦沆瀣一氣,抬高物價吃迴扣。這個很容易澄清。


    倒是到牛肉幹地區格樂公社牧場購買的牛馬,有公社出具的手續票據,但太遙遠,要專門到格樂公社求證,有點得不償失。


    吊梢眉正彷徨思索時,韓述苦說:“這樣吧,領導,您用我購買的這些牛馬的價格乘以二再往外賣,看看有沒有大隊購買?”


    吊梢眉不是傻子,就韓述苦購買這些牲口的價格別說翻一番,就是三倍價格賣,各大隊也能為了買這些牲口打起來。他隻不過因為抓不住韓述苦貪汙公款的把柄而苦惱而已。


    關於韓述苦為啥有那麽多錢的問題,韓述苦又把對韓永昌等人的理由重複了一遍。


    吊梢眉不相信,準備明天讓韓述苦領著到紅燜市找周安林對證,韓述苦說周安林居無定所,自己也不知道去哪裏找他,更沒有聯係方式。


    況且,周安林借給韓述苦三百塊錢純粹是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他曾經說過,自己的命不止三百塊錢。


    這進入死胡同了,調查不下去了。找不到當事人,韓述苦又信誓旦旦的說是借周安林的,不相信也沒有辦法呀!


    沒貪汙大隊的公款,也沒有發現他偷盜誰的錢,那麽人家手裏有這麽多錢總不能犯法吧?


    關於韓述苦家吃餃子,大米飯,雞塊問題,很好調查,因為韓述苦和公社司務長趙慶東的兒子趙記新是同學,韓述苦輟學把自己的學習筆記送給了趙記新,趙慶東感謝他,正好韓述苦到公社借糧,趙慶東就借給他一些細糧,還有先後借給他四百斤紅薯幹,還借給他一隻雞,肥皂,白糖若幹。


    都打有欠條呢!且細糧韓述苦分別給自己大大爺,二大爺家一些,紅薯幹全部借給大隊了,每家每戶在擔水抗旱時領有一些。這些糧食來龍去脈都清晰可查,都能對上號。


    那麽為啥趙慶東這麽大方呢?這是因為韓述苦把讀書筆記送給了他兒子趙記新,在這個沒有輔助學習資料,全靠課本的時代,韓述苦學習又好,基本上能考上大學。這種好學生的學習筆記哪個學生不眼紅?


    還有小碼頭大隊剛分家,底子太薄,幾乎家家戶戶都要斷頓了,按照公社翟書記指示,公社食堂借給小碼頭大隊一些糧食應急,難道不是“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典型嗎?


    公社糧管所不是也借給小碼頭大隊三千多斤糧食嗎?在要餓死人的時刻,公社食堂和公社糧管所這種行為是什麽行為?


    是白求恩式的偉大的國際主義、共產主義精神;是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無私奉獻的精神;是對工作極端熱忱、精益求精的精神。


    這一通引用董事長說的話,把吊梢眉搞懵圈了,這特麽的哪是哪,還扯到白求恩國際主義精神,特麽的國際主義精神與你們小碼頭大隊這個彈丸之地有毛線關係?


    不過吊梢眉隻敢內心腹誹,絕對不敢反駁,誰敢說董事長他老人家的話是錯誤的?


    況且前麵有一句話說的倒是應景“一方有難,八方支援”,這個少年不簡單啊,看著瘦瘦弱弱的,其貌不揚,毛都沒有長齊吧?


    竟然有這麽縝密的思維,這麽能扯淡的口才,媽蛋,死的都能讓他說成活的。


    不過他這引用董事長說的話來對付審查,自己也得學習學習,通過這次與少年交鋒,他才知道記住董事長說的話能轉危為安,能立於不敗之地,能所向披靡。


    董事長說的話還有這樣的妙用,真是長見識了,這趟沒有白來!


    雙方正在膠著狀態,杜學亞來了。吊梢眉讓韓述苦先出去,單獨詢問杜學亞關於小碼頭大隊的情況以及他所知道的韓述苦的情況。


    杜學亞開口道:“小碼頭大隊剛脫離西碼頭大隊幾個月,以前和我們西碼頭大隊一個鍋裏吃飯,他們小隊的社員是大食堂能吃多少吃多少,農活是能幹多少幹多少!”


    吊梢眉又想拍桌子了,這次多個心眼忍著沒拍。這特麽的是來說相聲了,玩貫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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