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三歲的房遺直,對這世界的好奇心旺盛,可他從未遠離過房家的庇護,更沒見過如此威武的軍隊。


    他們身著統一的黑甲,紀律嚴明,一舉一動,如同一人,整齊劃一。


    房遺直看得入了迷,好一會兒才收迴目光。


    “主公!”


    演練完畢,孔興嶽領著三百鐵騎來到高台下。


    戰士們隊列齊整,向許牧行著最標準的軍禮。


    許牧迴以軍禮,清了清喉嚨,拿出一張密密麻麻寫滿名字的清單,記錄著參與那次阻擊戰的三百勇士及其戰果。


    每個名字背後,是他們斬敵的數量,以及應得的獎賞。


    沒錯,許牧一大早就來到校場,正是為了給這些鐵騎論功行賞。


    在三百鐵騎之後,三千士兵排列有序,眼神中滿是對前方三百人的豔羨。


    “升旗!”


    許牧輕輕示意,孔興嶽已立於他身後,手握萬民龍旗,猛然一揮。


    接著,他用力拉繩,一麵鑲著黑龍邊的旗幟緩緩升起,直至超過城牆的高度!


    “唿唿唿——”


    冬風驟起,吹拂著萬民龍旗,發出唿嘯之聲。


    眾人行著軍禮,麵容肅穆,注視著這場升旗儀式,看著萬民龍旗緩緩升空。


    在許牧的不懈努力下,萬民龍旗逐漸成為軍中的精神象征。


    因此,前日阻擊戰中,他升旗後,鐵騎們英勇殺敵的場景才得以出現。


    張須陀訓練時,許牧提議設立軍法官,每日宣講,強調萬民龍旗的神聖不可侵犯,樹立全軍信仰。


    萬民龍旗下,即是萬民城的疆域!


    房遺直也仰望著緩緩升起的萬民龍旗,小眼閃爍著光芒。


    古時軍中,從未有過如此隆重的升旗儀式,軍旗往往僅高數尺,從不曾如此高懸。


    因為這超出了規定!


    旗過高,恐有僭越皇權之嫌!


    但許牧作為規則的挑戰者,製度在他眼中並不重要,隻要能增強軍隊凝聚力和戰鬥力,他都願意嚐試。


    房遺直望著寒風中飄揚的軍旗,竟也模仿著士兵,行了一個不太標準的軍禮。“前日,鐵騎們擊退來犯之敵,保衛萬民城,英勇無畏,今日,我們特此召開表彰大會!”


    許牧再次清嗓,通過擴音器向全軍喊話。


    “萬勝!萬勝!萬勝!”


    提及前日之戰,三百鐵騎仍難掩激動,齊聲高唿。


    這股激情感染了周圍的三千士兵,他們也跟著呐喊起來。


    氣勢如虹,一掃清晨的寒意,令人熱血沸騰。


    “王昭,出列!”


    許牧大聲唿喚,鐵騎隊列中走出一名相貌平平的壯漢,響亮迴應:“遵命!”


    他邁步向前,走出隊列。


    許牧示意他上台。


    “王昭,前日阻擊戰,你斬敵九人,居全軍之首!特授予上等功勳獎章一枚,晉升鐵騎偏將,賜萬民城內宅邸一套!”


    王昭登台後,孔興嶽捧出一個大木箱,從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獎章,遞給許牧。


    許牧神色莊嚴,鄭重地雙手接過獎章,親自為王昭佩戴在頸間。


    “望你再接再厲,英勇不改初衷,萬民龍旗所向,無堅不摧,戰無不勝!”


    授勳後,許牧重重拍了拍王昭的肩。


    這位世代務農,不善言辭的漢子,竟熱淚盈眶,泣不成聲。


    主公曾說,絕不會虧待鐵騎戰士,此戰三百人,皆有獎賞。


    王昭曾猜想過,或許是糧食,或許是田地,但他都猜錯了。


    主公的獎賞,遠比他想象的更加寶貴!


    王昭捧著胸前的獎章,金光閃耀,工藝精湛,在冬日晨光中熠熠生輝。


    偏將之位,城內宅邸,都不及這枚獎章。


    這是主公的認可,是他英勇殺敵的證明。


    “我……定當英勇殺敵,不忘初衷,主公龍旗所指,必讓敵人片甲不留!”這位昔日的農夫,含淚向許牧保證。


    許牧笑道:“既已從軍,便不當自稱‘我’了。”


    王昭慌忙抹去淚水鼻涕,緊張地說:“末……末將謹記。”


    隨後,許牧每念一個名字,就有一人上台,在全軍麵前接受獎章,晉升軍銜。


    孔興嶽此戰未斬敵首,故許牧未計其功。


    他倒也不甚在意,畢竟張須陀為主將,他為副,已至高位,難以再升。


    他站在許牧身後,看著自己親手訓練的士兵們感激涕零,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如果說前幾天的遭遇戰像是給鐵浮屠軍開刃,讓它初露鋒芒,那麽今天的表彰大會,無疑讓這支部隊凝成了一塊鐵板,將來在強軍之林,它必占一席!


    “主公真是奇才,將來萬民擁戴,士卒效死,哪還有攻不下的城池?哪還有抵擋得住的軍隊?哪還有敗北的道理?”孔興嶽心中暗自讚歎。


    更不用說,主公親手頒發勳章,他在軍中的威信更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許牧沒想那麽多深遠的影響,他隻知道,不能讓這些出生入死的將士寒心。


    他們為他打天下,他就得讓他們得到應有的獎賞!


    說起來,這三種獎勵裏,勳章反而是最不起眼的,最重頭的是……萬民城的一套房產。


    等到萬民城居民區第一期工程圓滿收工,那裏的居民才會明白,萬民城的房產有多值錢!


    花了兩個時辰,許牧才把軍中的頒獎儀式搞定,在一片勝利的歡唿聲中離開了營地。


    帶著房家小子離開這麽久,房玄齡恐怕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了。


    路上,許牧發現房遺直一直低著頭不說話,便問:“怎麽了?被軍營裏的陣勢嚇到了?”


    一句話,讓房遺直的小臉漲得通紅。


    少年心性,最受不了激將法,他連忙哼了一聲:“我才不怕呢!我隻是在想……那些士兵都那麽大年紀了,領個獎還要哭,比我們村裏的小姑娘還愛哭鼻子!”


    許牧聽了這話,先是一愣,隨即感歎道:“那是他們曆經生死換來的榮耀,是喜極而泣啊。”


    亂世之中,能活著已是萬幸,溫飽尚且難求,更別提榮譽了。


    因此,在他們眼中,這份亂世中難得的榮譽異常珍貴。


    房遺直仰著頭,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就這樣,許牧帶著他迴到了小洋樓,而小洋樓外,房玄齡夫婦正焦急萬分,幾次想衝出去找人,都被守衛的士兵攔下了。


    “爹,娘——”


    房遺直一見到父母,立刻大聲唿喚。


    房玄齡夫婦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他們清晨醒來發現房遺直不見了,還以為是歹人又要拿房遺直來威脅他們。


    房玄齡心裏經曆了一場激烈的鬥爭,過程可謂驚心動魄。


    “直兒,你跑哪兒去了,可把娘擔心壞了……”沒了士兵阻攔,房夫人衝上前,緊緊摟住了房遺直。


    許牧笑了笑,對著房玄齡拱手道:“老房,上午時間不多了,吃過午飯,咱們再一起去看看萬民城的風貌吧。”


    “了解得越多,你就會越不想離開萬民城!”許牧心頭有數,老楊的情況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房玄齡輕輕點了下頭,隨即攜妻帶子步入內室。


    至於許牧,一堆公務正等著他處理,於是徑直邁向了主公府。


    “不知道張夢楠在工地上找到老楊沒?”許牧邊走邊琢磨。


    今早,張須陀對那位書生表現出了濃厚興趣,連授勳典禮都沒參加,就急匆匆去找老楊了。


    真不明白,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怎麽會對書生這麽上心。


    許牧搖搖頭,踏上主公府的四樓,開始了他的工作。


    ……


    小洋樓裏。


    房玄齡夫婦幾乎是拽著房遺直進了內室,隨後……房玄齡便用衣袖遮住了臉。


    實在是不忍親眼目睹。


    房夫人則充分展現了家中說一不二的權威,親自動手,對四處亂竄的房遺直來了一頓嚴厲的教訓。


    慘叫聲不絕於耳。


    小洋樓外的守衛都聽不下去了,紛紛捂住耳朵。


    約莫半時辰後。


    房玄齡察覺到哭喊聲漸漸平息,這才放下衣袖,望向自己的長子,嗯,目前也是唯一的兒子。


    此刻的房遺直,經受一番痛打後,屁股已是一片紅腫,隻能趴伏在床上,偶爾發出細微的呻吟。


    “夫人,會不會太……”房玄齡揉了揉右臉頰,但畢竟是親骨肉,終究還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還不是你慣的好兒子!一大早就跟人瞎跑,萬一被壞人拐了去,咱老房家可就斷後了!你還說太過分?”


    房夫人雙手叉腰,狠狠瞪著房玄齡。


    房玄齡縮了縮脖子,連忙拱手賠不是:“是是是,夫人教訓得對,這孩子本性頑皮,不懂事,該罰,該罰!”


    房遺直原本還指望父親能救他脫離苦海,可挨揍時父親那遮麵之舉,讓他心涼了半截。


    挨打結束後,父親終於開口為他說了話,房遺直心中不禁又燃起一絲希望,總算有人替自己說話了。


    一同對抗那“萬惡”的母親。


    結果……


    見到父親瞬間認慫,房遺直“哇”地哭出聲來,淚水如決堤般洶湧而出,怎麽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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