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個素來寡言少語、不喜粗鄙之語的人,許牧自穿越以來,首次以“老子”自稱,破口而出。


    目睹這等沸騰熱血的場景,他的內心也被點燃,血性沸騰。


    他這一席話,如同火上澆油,瞬間點燃了三百親衛心中的熊熊鬥誌。


    但凡尚存一戰之力者,雙目赤紅,紛紛昂首,目光穿透硝煙,鎖定那萬民龍旗飄揚之處。


    那裏,正是指揮中樞所在。


    在他們突破敵陣之後,主公下達了第二條指令,簡短而決絕!


    “一個不留,全數殲滅!”


    於是,這群初嚐戰陣的年輕士兵,殺伐之心被徹底喚醒,麵對驍果軍的勇士,提刀便砍,無所畏懼。


    軍營中的教誨在耳邊迴響——砍向頸項,刺向心髒,斬斷腿腳關節!


    從最初的生澀笨拙,到漸漸熟練,這三百親衛在血與火的洗禮中迅速成長,渾身浴血,蛻變於瞬息之間。


    戰場上,明明是三千驍國軍將他們團團包圍。


    然而,當驍果軍的陣型因衝擊而變得支離破碎,一對一麵對身披鐵浮屠的親衛時,他們顯得不堪一擊。


    親衛們無需防守,隻需進攻。


    驍果軍稍有疏忽,便是身首異處的下場!


    雙方裝備的差距,天壤之別!先前鐵浮屠軍全力衝鋒,驍果軍對那黑甲的恐怖尚無直觀感受。


    而今交鋒之下,每個驍果軍無不心驚膽寒。


    那無法穿透的黑甲!


    加之先前三百人衝擊三千人魚鱗陣的餘威,許多驍果軍心中萌生了退意。


    “一個不留,全給我殺光!”


    緊接著,這些親衛們殺得眼紅,但凡遇見未著黑甲之人,便揮刀而上,毫不留情。


    即使他們身負鐵浮屠,長時間作戰,體能達到極限,也無人停下腳步。


    “主公正於坡頂觀戰,諸君務必全力以赴!”


    一名看似讀過些書的漢子,獨自衝入驍果軍陣中,逢人便戰。


    “讓主公見識一下我的能耐!”


    隨之,一個接一個的親衛,不顧自身安危,衝入敵陣,遇人便砍。


    轉瞬之間,三百親衛已斬首六百多敵軍!


    接近五分之一的傷亡,讓驍果軍的退意愈發強烈。


    然而,他們憑借著豐富的作戰經驗,仍舊組織起抵抗。


    因為主將未退,他們絕不後退!


    獨孤盛仍在前線浴血奮戰!


    ……


    指揮所內,許牧望著驍果軍損失近五分之一仍頑強抵抗,神色凝重。


    不愧為天下強軍,大隋第一禁軍!


    若非他今日事先激勵了這三百親兵,恐怕他們連魚鱗陣都無法突破。


    這支軍隊的素質之高,確實配得上“驍果”之名。


    隻是,長時間的激戰,鐵浮屠軍已筋疲力盡,若繼續下去,勝負或將逆轉。


    正當許牧眉頭緊鎖之際,與孔興嶽激戰上百迴合的獨孤盛目睹魚鱗陣崩潰,驍果軍損失慘重,牙關緊咬,最終在數名親衛的護衛下,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全軍撤退!我來斷後!”


    獨孤盛以一己之勇斷後,趁鐵浮屠軍力竭之時,帶領剩餘兩千餘兵力疾速下山。


    “老賊哪裏逃!”


    孔興嶽自然不會輕易放過獨孤盛,緊隨其後,率領鐵浮屠軍瘋狂追殺。


    沿途,又斬殺了數百落單的敵軍。


    付出千人陣亡的代價,獨孤盛勉強保存了大部分實力,成功撤離了這個伏擊點,走下了山坡。


    孔興嶽見狀,也未再長驅直追。


    畢竟,鐵浮屠軍已疲憊不堪,連快跑都顯得吃力,而敵軍裝備輕便,一旦重新整編,勝負或將再次逆轉。


    “大勝!大勝!”


    山坡之上,屍體橫陳,鐵浮屠軍怒吼連連,仿佛在宣泄心中的恐懼與壓力。


    這是他們的首戰,親手斬敵,滿身血汙,說不害怕是假的。


    但他們戰勝了恐懼,親手迎來了這場輝煌的勝利!


    “全軍列隊,清理戰場,確保敵軍無一生還,不可遺漏任何一個!”


    孔興嶽並未鬆懈,冷聲下達命令。


    於是,親衛們紛紛拾起刀劍,對準倒地的屍體補上致命一擊,以防萬一。


    然而,隨著砍殺,不少人半彎著腰,當場嘔吐起來。


    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過於濃烈,加之遍地的屍體,內髒外露,血肉模糊,這些新兵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景象,紛紛承受不住,嘔吐不止。


    指揮所內,許牧目睹這一切,嘴角不禁上揚。


    剛剛,孔興嶽匯報了戰果。


    斬敵一千三百餘,而己方,竟無一人陣亡!


    不得不承認,鐵浮屠居功至偉。


    它的初次亮相,便創造了奇跡!


    當然,雖然無人死亡,但有數十名親衛斷肢殘臂,或是內髒受損,傷勢嚴重。“即刻傳令,萬民城內所有軍醫,火速準備救治!”許牧急切地下達指令。


    他清楚地記得,這般慘烈的傷勢,皆因親衛們以血肉之軀,如箭矢般自山坡滾落所致。若非如此壯舉,其他人恐怕連敵軍那堅不可摧的魚鱗陣都無法撼動!


    “再令,此役大捷,親衛三百勇士,俸祿翻倍,待清點戰果,論功行賞,晉升爵位!”許牧緊接著下達第二道命令,隨後命三百親衛稍作休整,清理戰場,將敵人遺體上的盔甲、武器,盡數帶迴萬民城。他正急需大量鋼鐵,這一千餘套裝備,迴爐重造,足以增添百架鐵浮屠!


    ……


    陽城之外,群山腳下,獨孤盛率軍撤離後駐紮整頓。清點傷亡,麵色陰鬱,目光如炬,凝視背後的崇山峻嶺,腦海中迴蕩著與那三百敵軍交鋒的場景。他們身披統一製式的鎧甲,訓練有素,領兵之人更是沙場老將,實力與他不相伯仲。驍果軍不善山地作戰,而那三百黑甲軍對此環境的熟悉程度遠超他們。加之,他們身著重甲,防護驚人,驍果軍的兵器難以穿透,令他心驚膽戰。然而,僅此還不至於讓驍果軍潰敗。


    但隨後,那三百黑甲軍衝鋒的景象,讓獨孤盛心生寒意,冷汗涔涔。盡管他估計敵人重甲之下,或已疲憊不堪,但事實上,驍果軍的狀況並未優於黑甲軍。三百人衝破陣型,不僅士氣全失,更當即損失了五分之一的兵力。更關鍵的是,敵軍鎧甲堅不可摧,驍果軍竟未斬殺一名敵人。在此情勢下,他不敢戀戰,果斷犧牲數百人,帶領一千六百餘人成功脫險。撤退時,他還預設伏兵,欲趁敵力竭反擊,逆轉局勢,豈料對方並未追擊。


    而這支叛軍,竟藏匿於深山之中!即使陽城三萬驍果軍悉數入山,恐怕也難占上風。山地作戰,三千兵力已是極限,再多則一旦遭遇衝鋒崩潰,前方潰逃將引發踩踏,全軍覆沒。


    “若是陛下落入他們手中,恐怕兇多吉少。”獨孤盛麵色沉重,歎息一聲,隨後帶著殘兵踏入陽城。


    裴虔通見其玄甲上滿是刀痕,心中一沉,已知不妙。尤其在獨孤盛羞愧地敘述戰況後,裴虔通的臉色愈發陰沉。


    裴虔通冷笑道:“這就是獨孤將軍所言,兩日內必找迴陛下?”


    獨孤盛低頭半跪,滿心愧疚。“末將指揮不力,未能克敵,懇請裴將軍懲處!”他沒有辯解,沉聲說道。


    “哼!”裴虔通冷哼一聲,展開地圖,指向西方:“裴仁基大軍將至,懲處之事暫且不提,你認為我軍應如何應對?”


    他並非不想懲處獨孤盛,實則是獨孤盛英勇無雙,乃難得的猛將。如今裴仁基逼近,麾下猛將如雲,若此時懲處獨孤盛,恐無人可用。


    獨孤盛凝視地圖方向,緊咬牙關,沉聲道:“若裴賊來犯,末將願為先鋒!”


    “如此甚好。”


    裴虔通冷冷注視著獨孤盛,緩緩轉身,心中卻另有所謀。“宇文智及得知陽城危急,特來書信,催促我速接陛下前往江都,但陛下身陷賊營,生還希望渺茫……”


    想到那位不顧江山安危的陛下,裴虔通一陣頭痛。眼下麵臨陽城之危,張公舊部來襲,他的第一念頭便是棄城而逃。但獨孤盛顯然不會同意。不過,在收到宇文智及的書信後,裴虔通已暗中聯絡驍果軍上下,除獨孤盛所率的一千餘驍果軍外,其餘部隊隨時準備棄城。


    ……


    萬民城,軍營內,醫者們忙碌不堪,穿梭於病房,準備各式療傷藥物。冰袋冷敷,夾板固定,許牧想盡辦法,利用一切可用之法。正值寒冬,無需臨時製冰,天然冰塊便能輔助治療。不久,骨折的親衛們傷勢得以緩解,但那些內髒受損、器官移位、重傷垂危的親衛,卻出現了嚴重的內出血。


    “真的無計可施了嗎?”許牧凝視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沉聲問道。


    “主公,非是老朽無能,此等傷勢關乎五髒,內有淤血,即便是扁鵲華佗再生,也無力迴天。”這位年逾六旬的老者,孫連晉,乃萬民城醫術最高之人。而今,三百親衛中,已有八人傷勢最重,至今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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