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你似乎見過我?”


    伴隨著略帶疑惑的話語被白發男人脫口而出,其周身泛起那極具危險的冰寒仿佛將整片空間都凍住。


    一旁,微弱燃燒著的燭台瞬間熄滅,黑暗又一次將囚牢籠罩,唯有一雙冰冷的藍色眸子散發著光亮。


    看著白發男人雷厲風行的舉動,景元欲言又止,心中疑惑的同時卻依舊沒有選擇插手阻攔。


    以前者長久以來的行事風格為參考,他認為對方是有分寸的。


    見過?


    難不成……這才是他要與羅刹見上一麵的理由?


    而麵對突如其來的變故,靠坐在刑椅上的鏡流並未來得及反應。


    治療被迫中斷,雖完成了絕大部分,但還是令她的腦海昏昏沉沉,一時間分不清當場的情況,隻能感受到那道遠超自己的冰寒之氣又一次到來。


    明明是無比沉凝的冰,此時此刻,卻又透著一股暴虐且危險……


    而瓦爾特,潛藏在這茫茫黑暗中,他的臉上終於浮現起肆無忌憚的愉悅笑容。


    在他看來,有什麽事能比親眼看著這張奧托臉吃癟更讓人身心愉悅的呢?如果有的話,他希望是一群奧托在自己麵前吃癟。


    看著被自己牢牢扼在手中的羅刹,其臉龐因缺氧而呈現出不自然的紅暈,凱文很清楚,這隻是對方偽造出的假象。


    掌握豐饒命途之力的家夥,不可能如此輕易受到傷害。


    不過,秉承著以交流為目的的想法,他還是微微減輕手上的幾分力道。


    稍許的鬆懈,令羅刹終於獲得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咳……咳咳!”


    緊盯著對方,羅刹眼中流露著警惕,他的喉嚨發出嘶啞的質問,仿佛一隻困獸正在低吼。


    “閣下究竟想做什麽?”


    麵對羅刹的詢問,凱文的眼神依舊異常沉穩,他的手指如同鐵鉗一般,又一次緊緊扼住羅刹的咽喉。


    “你的問題似乎有些多餘了,羅刹,你真以為自己在流雲渡的那道眼神可以蒙混過關嗎?”


    砰——


    說話間,凱文一把將羅刹摁在牆上。


    “在這裏,你隻有迴答的權利。”


    明明感受到對方的威脅,羅刹的臉上卻一反常態地表露著迷茫。


    “咳咳……”


    他宛如公益廣告中患有老年癡呆症,連自己兒子都辨認不出的老父親,看著凱文,無所畏懼地搖了搖頭,並對前者的問題給予著否定的答案。


    “不好意思,我……並不認識閣下……”


    看著羅刹眼中那並不似作假的眼神,凱文不清楚對方到底在玩什麽花樣。


    “嗬……是麽?”


    霎時,暗紅色的光芒在凱文眼中浮現,猶如利爪般的手帶著充滿侵略性的氣息攀附上羅刹的麵龐,意識的權能開始迅速運轉。


    “倒也無所謂,比起語言上的答複,我更願意相信意識給出的真相。”


    紅色充斥著自己的整個視線,對於又一次摸臉殺,羅刹似乎並不在意,恍惚之間,他好像想起了什麽。


    麵色從容地咧起嘴角,羅刹輕鬆笑道:“那就……祝凱文先生能夠找到自己期望的答案嗎?”


    隨著意識全能愈發深度的探索,凱文看到了羅刹在羅浮做的一切。


    與鏡流同行,將星核帶上仙舟,和藥王秘傳之間的交易,於長樂天的歇息,以及在流雲渡與丹恆的碰麵、瓦爾特的交戰。


    探查的記憶中,一切都不出意料,唯有……


    凱文沒有料到,那道在他與成功將羅刹緝拿的景元通話時,前者明明是看出了什麽的驚愕視線, 此刻在對方的記憶中,卻隻是無關緊要的隨意一瞥。


    “你到底在耍什麽花招?”鼻翼輕輕顫動,凱文冷靜質問道。


    即便自己的臉已經被對方的手掌覆蓋,羅刹依舊不慌不忙地迴道:“花招?哦~我想起來了,那不過是我的隨意一瞥罷了,凱文先生,你似乎對我這名區區行商太過看重了?”


    聽著羅刹的言辭,凱文仍在不停地向前翻找記憶。


    “區區一介行商?”緩聲反問著,凱文微微勾起嘴角,冷笑道,“羅刹先生真是說笑,你在哀榮堡所行之事可不是一介區區行商就能辦到的。”


    一旁,聽到凱文口中所說的信息,景元的眼中閃過一絲愕然,但很快,他又想明白什麽。


    原來如此,看來這就是凱文胸有成竹前來探監的把握吧……


    僅憑略微動手就能翻找對方的記憶麽?


    “嗯嗯,凱文先生真是好手法。”羅刹語氣毫無波動地稱讚道。


    聽見對方將自己的過往抖出,羅刹依舊不感到驚奇,仿佛這對他而言並不是什麽秘密,又好像,對於對方的手法,他似乎並不感到新奇。


    “哼……看來你的確知道些什麽……”


    揣摩著對方的反應,凱文心中感到一種莫名的蹊蹺,就好像這次探監是一場精心巧妙,早有預料的布置……


    “哦?”


    突然,凱文發出了疑惑的感歎,他垂下眸子,一手抵著下巴思索起來。


    半晌過後,他沉聲低喃道:“麵紗星域……還有那拗口的名字……”


    “拗口的名字?!”


    聽到這幾個字,一旁的瓦爾特下意識喚出伊甸之星,出於本能地想要在這個狹小空間中捏出一個擬似黑洞來。


    “等等,瓦爾特。”


    隨著凱文一聲喝出,瓦爾特瞬間停止了動作。


    緊蹙著眉頭,瓦爾特無比警惕地問道:“拗口的名字……所以,他到底是不是那人?”


    輕歎了一口氣,凱文瞥了瓦爾特一眼。


    “如你所想,可他並不是我們記憶中的那位奧托·阿波卡利斯,但是……”


    “但是?”


    正當瓦爾特一臉懵逼看著對方時,通過意識係統同步過來的畫麵逐漸浮現在他的視野中。


    那是在不斷倒流著的記憶……


    與此同時,凱文的聲音在瓦爾特腦海中響起。


    “不知為何,我感覺有些不對勁,就好像,此時此刻我們做的這一切舉動,是被人刻意安排一般……”


    “刻意安排?”


    正當瓦爾特疑惑之際,視野中倒轉的畫麵突然停滯,並開始正向播放。


    “應該就是這裏了……”凱文平靜地說道。


    那是一片無垠的潔白花海,純潔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身著與如今別無二致著裝的羅刹雙膝跪地,看起來像是在禱告,又仿佛在懺悔。


    在他麵前,是一具巨大的棺槨,布滿倒刺的荊棘在其周圍環繞,而那潔白無瑕的棺身卻容不得一絲汙垢。


    “做好決定了嗎?”


    輕蔑又莊重的詢問聲在前方響起,卻讓凱文與瓦爾特心頭一震。


    這道聲音……


    畫麵中,隨著羅刹抬起頭,二人看到的是一副與前者樣貌相仿的麵孔。


    他身著潔白的服裝,黑色的內襯透著一絲輕佻,紅色的披肩仿佛一種榮耀,金色的低馬尾垂於腦後。


    可那雙如同琥珀般的碧色眸子,卻並沒有如想象般落在羅刹身上,而是在注視著手中的純潔花朵。


    “嗯……”


    羅刹緩緩站起身,認真迴應著對方。


    “我會恪守我們的約定,保持我們的道路,愚者先生……”


    “既然如此,就請你銘記自己的代價。”


    迴應羅刹的並不是被其稱之為“愚者”的金發男人,而是另一道平和的女聲。


    伴隨著窸窸窣窣的摩擦聲,身著黑袍的女人從花叢中站起,她的手中捧著一頂剛編織好的花環,散落的花瓣粘上那有些淩亂的白發,卻顯得無比神聖。


    白皙的纖指微微顫動,手中那潔白的花環又瞬間枯萎。


    女人輕輕歎息,似乎對這種情況早就習慣。


    而當她緩緩轉過頭時,羅刹以及在背後觀看的二人,看到的是一雙從未見過的紫色且無神的眼眸。


    那是一種深邃而神秘的顏色,仿佛蘊含著無盡的威勢與力量,但卻又帶著一絲迷茫與哀傷……


    …………


    與此同時,星槎海中樞,宣夜大道旁的公共桌椅。


    金發男孩托著下巴,無奈地歎了口氣。


    看著身旁正喝著仙人快樂茶的白發女人,男孩問道:“所以,這就是老師把我暴露在他們麵前的原因?”


    “你可以這麽認為,當然,我也在其中,要怪,就怪羅刹那家夥認出了他,否則我也用不著這般折騰……”一如既往吮著吸管,女人滿不在意地迴道。


    “可惜那兩位現在並不認識你……”攤了攤手,男孩的眼中卻沒有忌憚,而是饒有興致道:“既然如此,看來我還要謝謝自己那位相似個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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