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這一章將近九千字,咱說了三章,那就是三章!!!)


    看著麵前已經確認身份的白發男人,三月七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困惑與忐忑不安依舊充斥著她的內心。


    感受到少女眼中的詢問,男人並沒有立即迴複,而是緩緩抬起手,指向對方的眉間。


    霎時,伴隨著暗紅色的微光在三月七眉間亮起,被她忽略的記憶逐漸浮現,並越來越清晰,直至每一縷唿吸都被放大。


    那是在地衡司公廨裏,自己操作四方覽鏡調查羅刹時,對自己無法迴憶起過往而所說的幾句抱怨。


    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凱文卻將這些話記了下來。


    此時此刻,對方的那句提醒話語又一次在三月七腦海中迴蕩。


    “三月,記住我說的話:你所經曆的一切就是你的全部,過往自然是其中不可缺失的部分,即使你已然忘卻。”


    或許,這才是剛才這場鬧劇的開端……


    輕輕舒了一口氣,三月七緩緩睜開眼睛,在對方的幫助迴憶下,她已經明白了其身份與緣由。


    注視著凱文,三月七盯了對方好一會兒,最終用著隻有二人聽得到音量緩聲說道:“謝謝你能來,凱文哥。”


    凱文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便又瞥向一旁的符玄,而後,對方身上的禁錮隨之解開。


    看著凱文的動作,三月七瞬間心領神會,連忙對著太卜解釋起來。


    不過一會兒,雖然不知道三月七是怎麽將那並不精彩的故事緣由講得如此聲情並茂、跌宕起伏,但符玄看凱文的眼神的確緩和了下來。


    雙手抱在胸前,符玄挑眉問道:“所以,你出現在這裏的目的,是為了協助三月小姐找迴過往的記憶?”


    “你可以這麽認為。”凱文點了點頭,“但這最根本的原因,是為了防止暗中之人繼續搗亂。”


    “而關於這暗處搗鬼之人,還記得我剛才說了什麽嗎?”看著符玄,凱文問道。


    符玄微微愣了一下,同時瞳孔猛地收縮,兩個字被她脫口而出。


    “模因……”


    幾乎是一瞬之間,符玄便聯想到……


    “難道是……流光憶庭?”


    但同時,她又感到奇怪,為什麽憶庭會盯上三月七?


    “不知道。”凱文搖了搖頭,“如今的我隻是一個由意識與侵蝕結合而成的數據記憶體,且隻保持著來自本體的認知,並無其他能力以做到進一步解析。”


    對比於本體,因其意誌而誕生的他,現如今真正的可謂是一窮二白。


    跟隨三月七進入窮觀陣這一舉動,甚至隻是出於察覺到異常狀況的本能,若不是因為本身那一點點侵蝕病毒的特性,他根本不可能如此之快便恢複認知。


    見對方認真的樣子並不似撒謊,符玄抿了抿唇,環顧周圍,原本的丹鼎司情境早已崩潰成了一片混沌。


    “本座有點很疑惑,你剛才為何要超負荷占用窮觀陣算力使這片情境崩潰,是因為那藏在暗中的家夥?”看著凱文,她問道。


    抬手劃拉著窮觀陣的權限麵板,凱文緩緩說道:“敵明我暗,猶如棋盤上的黑子與白子,若不想掉進對方的圈套,最好的方法就是將棋盤掀翻。”


    聞言,符玄的嘴角微微抽動,心中吐槽著對方站著說話不腰疼,這可是用著她這兒的硬件啊喂!


    “那……”


    可擔憂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被對方直接看破了心思。


    瞥了符玄一眼,凱文深思熟慮道:“放心,我自有分寸,一切操作都在窮觀陣合理承受範圍內。”


    有對方的保證,符玄也不好多說,想了想,她隻好問道:“既然如此,那我們是繼續迴溯,還是……”


    “繼續迴溯吧。”凱文沒有猶豫道。


    “呃……如此……為以防萬一,本座先教你怎麽操控窮觀陣吧……”


    看著凱文,在了解其目的後,符玄一時也不著急將窮觀陣的權限要迴來,以對方的人品,根本用不著她瞎擔心。


    “多謝太卜好意,不過,這方麵還是不必勞煩了……”


    正當符玄思索該怎麽向凱文介紹窮觀陣的使用流程時,卻見對方的手指如同撥動琴弦般,在權限麵板上飛速操作著。


    直到其最後一指重重摁下,周圍的混沌瞬間扭曲,並迅速轉變為全新的記憶情境。


    環顧四周,這裏的空間似乎隻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門台,正前方是一道不算太長的階梯,而在其上方的天花板,有著一頂稍顯華貴的水晶吊燈。


    透過身後那覆蓋上一層寒霜的窗戶,一座被冰雪包圍的城市映入眼簾,與羅浮那科技與古風相碰撞的風格不同,這裏的建築充滿了嚴肅之意。


    而在這井然有序的建築群後,屹立著一座如同鋼鐵巨獸般的宏偉堡壘……


    “看來,這裏就是在貝洛伯格時的記憶了。”雙手抱在胸前,凱文平靜道。


    三月七點了點頭,迴憶道:“歌德賓館……這應該就是我們初到貝洛伯格的那天吧,屬實印象深刻啊……”


    “既然如此,先上去看看?”符玄率先提議道。


    說罷,三人順著樓梯一路直上,看著周圍的環境,果不其然,這裏正是歌德賓館的大堂,但又似乎有些不同……


    “等等, 桑博,你怎麽在這兒?”看著站在前台,出乎自己意料的身影,三月七忍不住驚唿道。


    “好久不見啊,三月姐,歡迎來到桑博賓館!”渾身散發著騷氣的深藍色頭發男人熱情歡迎道。


    看著對方,三月七一臉錯愕。


    “桑……桑博賓館?這不是歌德賓館嗎?”


    聞言,桑博立即解釋道:“以前是歌德賓館,但現在是桑博賓館了啊!老哥德年老體衰,無力經營這麽大的產業,就把它托付給了自己最信任的人——也就是我咯。”


    理所應當地說完,桑博又立馬補充道:“你可千萬別誤會啊,這裏麵絕對不存在任何巧取豪奪,完全是兩位紳士之間的夢想承繼。”


    緊接著,在一番真摯地感慨下,桑博說出了極具違和感的話。


    “你看,三月姐,我和老歌德都選擇了直麵未來,而不是死守過去的迴憶,你也應該這麽做……”


    嘭——


    話還沒說完,隻見一道暗紅色的流光閃過,麵前的桑博突然抽搐起來,最後化為數據流光,瞬間消散。


    “廢話時間到此為止。”感受著侵蝕的數據迴歸於體,凱文甩了甩手,看向身旁二人,“你們應該也感覺到了不對勁?”


    “嗯……”


    符玄點了點頭,她開始明白凱文先前說的話了。


    而三月七卻有些懵,她垂著眸子,喃喃道:“為什麽他讓我不要迴憶……”


    “三月,周圍還有幾個熟人,你去與他們對話,看看是否都為這般模樣。”掃視著不遠處的幾人,凱文說道。


    “我知道了……”


    說著,三月七麵色惆悵地向著幾人走去,可沒過多久,卻又慌裏慌張地跑了迴來。


    三月七感受到無比地詭異,她看著凱文,皺眉道:“太奇怪了,他們都是剛才桑博那副鬼樣子,叫我不要迴憶……”


    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凱文摩挲著下巴道:“果然,整個情境都出現了失真。”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三月七連忙問道,如此怪異的情況,她屬實不知道該怎麽解決。


    “自然是繼續迴溯。”一旁的符玄接過話,“現在這片迴憶情境很明顯是被有意幹涉,本座倒要看看,是誰在暗中搗鬼?”


    話音剛落,隨著凱文愈發熟練的操作,幾乎是一瞬之間,周圍的景象又一次發生了變化。


    緩緩睜開眼,出現在眼前的是那一道道充滿科技感的機械艙門。


    “不出所料的話,這裏就是當時在黑塔空間站的記憶了。”看著眼前的場景,三月七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但很快,她又發現,“嗯,太卜大人呢?!”


    突然的減員令三月七感到不安,她連忙左顧右盼起來,但好在那道充滿安全感的身影依舊站在自己身旁。


    “太卜似乎……被中斷投影連接了……”劃動著權限麵板,凱文分析道。


    很快,來自符玄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聽起來十分的不穩定。


    “你們……得見嗎?本座現在越來越確信,越往前走,記憶的幹涉就會愈發嚴重……”


    “無妨。”點了點頭,凱文接過話,“既然如此,接下來,就勞煩太卜在外關注窮觀陣的運轉了……”


    “等等,你莫不是要……?!”


    可符玄話還沒說完,便又一次斷開了連接,並久久沒了響應。


    “呃……凱文哥,你這……”


    看著剛把手指從權限麵板上抬起的凱文,三月七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接下來,我們仍未知即將麵對的究竟是何物,為以防萬一,我必須利用上窮觀陣的全部算力。”將麵板關閉,凱文迴答道,“所以,就隻能先委屈下太卜了。”


    聞言,三月七抿了抿唇,心中為符玄默哀了幾句。


    “先看看周圍的情況,再做進一步的決定吧。”打量著無故出現在奇物收容室內的幾個老生常談的熟麵孔,凱文提議道。


    三月七點了點頭,有凱文在旁邊杵著,她也沒什麽好怕的,當即向著離自己最近的阿蘭走去。


    此時的阿蘭正與幾位防衛科同事閑聊,窸窸窣窣的談論聲從他們口中傳出,什麽“最後的公主”、“唯一的遺孑”之類的奇怪名詞,像是在排練一般。


    未等三月七叫住他們,幾人便齊齊看了過來,仿佛專門在等待著她的到來。


    看著三月七,阿蘭並沒有如同貝洛伯格那幾人拐彎抹角,而是直入主題,挑明道:“三月七,就算你迴望,找到的也隻是混沌多變的過去。”


    “啊?混沌多變的過去?”


    三月七有些驚愕,可同時,心中竟有了一絲期待……對方這說話的,怎麽好像知道些什麽啊?


    “是的,你是寶鑽世界亞德麗芬唯一的遺孑,最後的公主。”


    阿蘭微微點頭,一本正經地講述起來。


    “那顆星星在納努克攀升的瞬間便被焚燒成了黑曜的地獄,是你的父母在絕望之際將繈褓中的你送入寒冰的艦船,又懷著希望目睹你消失在浩瀚的星海之中。”


    故事講述完畢,迎來的卻是長達幾秒的鴉雀無聲,在幾人的目光中,三月七咬著牙,尷尬地恨不得馬上用腳趾頭摳出個三室一廳把自己埋進去。


    看著已然呆若木雞的阿蘭幾人,三月七惱羞成怒道:“這……這不是我在小說裏給自己編的經曆嗎?可惡,沒想到這些虛構的情節居然都被翻了出來。”


    不行,她得讓凱文把這幾人刪了!


    “呃……凱文哥,你能不能……”


    想罷,三月七迴過頭,正欲開口,便見到對方麵露思索地主動走來,邊走邊調出權限麵板操作著。


    輕點幾下,眼前異常失真的幾人瞬間失去了蹤影。


    隻是,處理完這些,凱文依舊是一副沉思的模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亞德麗芬到底……”突然,凱文呢喃道。


    “什麽?”


    三月七沒聽清。


    “沒什麽,我們繼續吧。”搖了搖頭,凱文瞥向不遠處的黑塔與艾絲妲,“她們剛才說的話我都旁聽了一些,一位說你曾經的身份是巡海遊俠,而另一位說你……”


    凱文停頓了片刻,似乎在考慮要不要說下去,這一停頓不要緊,卻是直接引起了三月七的好奇心。


    “是什麽是什麽?”看著凱文,她連忙追問道。


    看著三月七眼中的期待,凱文還是選擇告訴對方。


    “是無有過去的星神,從彼等飛升的那刻起,關於你存在的過去與未來就被命途所淹沒……”


    “啊這,這麽勁爆的嗎?”聞言,三月七無比驚訝地感歎道。


    她還以為又是自己編的身世呢……沒想到……豈止是離譜,簡直是離譜好吧?難怪凱文剛才不是很想說……


    攤了攤手,三月七並滿不在乎地感歎道:“雖然我連想都沒想過,但我有感覺,這點說不定很有可能喔!”


    話說出口,似乎想到什麽,凱文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看著三月七,緩緩說道:“說不定,這正是你潛意識的認為呢?”


    “不是,我隻是隨便說說啊?”


    三月七有些懵,但很快對方又改口。


    “當然,也有可能是那暗中之人在混淆視聽……”


    “我就說嘛……”


    三月七鬆了一口氣。


    談話間,凱文已經將三處失真消除,如今,這片情境的記憶體就隻剩艙門口的最後一人了。


    “就剩下這家夥了……”


    看著那熟悉的灰發少女,三月七主動朝著對方走去,同時也確定了這段記憶的時刻。


    “既然星會出現在這裏,看來這是那次空間站被軍團入侵時的記憶啊,也是在這裏,咱們第一次見到她。”


    “接下來,就讓我看看你會說什麽?”


    看著呆呆地站著,如同初生一般懵懂的少女,三月七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下一刻,仿佛觸發關鍵詞的npc,星冷著臉開始說道:“三月,不要繼續迴憶了,這於你無益。”


    “有什麽必要去迴想那些過去的事呢?既然你已然將它們遺忘,這不恰好說明它們對你並不重要嗎?”盯著三月七,星質問道。


    “從無名客登上列車的那一刻起,就意味著重獲新生,我是如此,凱文哥亦是如此,丹恆,還有大家,都是如此,在我們腳下的將是一條永不迴頭的道路!”


    抬起手,星如同一位演講家,愈發慷慨激昂道:“所以,三月,去探索吧,去開拓吧,不要用你的迴頭來玷汙無名客的榮譽!”


    “夠了!”


    緊握著拳頭,三月七打斷對方要繼續說下去的趨勢。


    “嗬……果然,假的就是假的。”死死盯著對方,三月七冷笑著嗬斥道,“你不是她,一點都不像!從始至終,那家夥可都是一直支持我的!”


    “不管你是誰,若是再冒充我的朋友……”


    三月七摩拳擦掌,語氣中無不充斥著警告之意。


    可話剛說出口,卻不料一道灼烈的暗紅色火光貼著自己的臉頰擦過。


    轟——


    火焰瞬間將麵前這偽劣的記憶體吞沒,並將其身後的艙門燒出了個大窟窿。


    “終於找到你了,【記憶】的家夥……”


    平靜地說著,凱文與三月七擦肩而過,由侵蝕病毒與意識凝聚而成的劫滅燃起烈焰,在地上劃出虛幻的數據殘痕。


    “記憶的家夥?”一道疑惑的女聲在艙門後響起,“倒也符合,畢竟我是流光憶庭的【信使】嘛……”


    說話間,艙室內的燈光亮起,一位女性儀態的身影端莊地站著,她身著藍白相間的外袍,白潔的兜帽下,有著一具虛幻的麵具,令人看不清她的麵容。


    “凱文先生,你不該出現在這裏。”


    “果然,你認識我,早在離開本體離開前,其就已經察覺到了這一點。”注視著信使,凱文不以為然道。


    信使接過話,反問道:“但你潛伏的很好不是麽?至少在看到你離開時,我真的以為麻煩遠離了。”


    看著凱文,信使的聲音有些苦惱。


    “凱文先生,還請不要再繼續協助三月小姐迴溯過往了,作為交易,我可以告訴你,關於你被冰封的真相……”


    “這句話,你應該去跟本體說。”


    麵對對方拋出的橄欖枝,凱文並沒有選擇相信,而是毫不猶豫地舉起劫滅,指向對方。


    “不過,你看起來似乎並不敢見他,是怕謊言被戳穿麽?”


    話音剛落,洶湧的火光從劫滅中迸發而出,眼看就要將信使吞沒,周圍的一切竟陡然發生了變化。


    環顧四周,頭頂是無名客們最為熟悉的星空鯨魚吊燈,狹長走廊的窗外,是那浩瀚無垠的星空。


    “星穹列車……”


    看了眼身旁的三月七,凱文收起劫滅。


    “我們迴列車了?”皺起眉頭,三月七的臉上寫滿了困惑,“剛才那個人自稱是流光憶庭的信使,可流光憶庭……為什麽要阻攔我?”


    聞言,凱文搖了搖頭,安慰對方道:“不知道,但若她自爆的身份不是謊言,至少可以確定,關於你所遺忘的過往,憶庭是知情的……”


    “確實,這也算得上是一條線索。”三月七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著一如既往的客房車廂,她感慨道,“看起來,就快迴溯到一切的源頭了……”


    “嗯,到那時,我會調控窮觀陣進行演算。”抬手喚出權限麵板,凱文問道,“三月,還記得當時自己是在什麽地方被發現的嗎?”


    撓了撓頭,三月七迴憶道:“我記得,當時醒來就在自己如今住的房間裏……”


    “既然如此,就先去你的房間吧。”


    隨著二人在走廊上的第一步踏出,仿佛這一切都被拉長,熟悉的聲音在三月七耳畔迴響,那是連她自己都不記得迴憶。


    “丹恆,我們一起把這塊冰打開……裏麵的人說不定還有救。”


    “你們小心一點,不要弄傷了她……”


    “我手裏有分寸。帕姆,去把急救箱拿過來。”


    “這就去帕!”


    站在三月七的房間前,凱文用力推動著門把手,可房門卻仿佛融入了這片空間中一般,任憑他如何折騰,房門始終紋絲不動。


    難不成……解鈴還須係鈴人?


    “三月,你過來……”


    正欲叫三月七動手,凱文卻猛地察覺到不對勁,扭頭看去,三月七並不在自己的身旁,而是失了神般向著車廂的另一頭走去。


    哢嚓——


    隻見三月七直接推開了車廂門,消失在凱文的眼中,但與此同時……


    哢嚓——


    身後的車廂門發出一道聲響,三月七推門而入……


    而門外,明明是凱文的味道……


    “等等,凱文哥,你怎麽走在我前麵?”看清前方的身影,三月七迴過神來,詫異道。


    隱去眼中的驚異,凱文搖了搖頭,平靜道:“不,從剛才開始,我就一直站在這裏……”


    “啊?”


    連忙將自己剛才的經曆與凱文說明了一番,三月七這才感覺車廂裏鬧鬼了。


    “若是要鬧鬼,真正的鬼恐怕隻能是那個信使了。”抵著下巴,凱文思索道,“先來試試能不能把門打開,三月。”


    點了點頭,三月七一把抓起門把手,可結果卻依舊是……


    無動於衷……


    “不……不行,打不開……”


    甩了甩拉得生疼的手,三月七喘著粗氣,覺得沒有再嚐試的必要。


    “果然,事情沒有想象得那麽簡單。”


    環顧四周無比穩定的車廂情景,凱文還是放棄了將棋盤掀翻的想法,既然已經迴溯到了這個進度,不知掀翻棋盤後是否又還有新的棋盤?


    但眼下,還是先調查下再說。


    看著三月七,凱文抬手指向車廂那頭的門,提議道,“或許,隻能再重複你先前的步驟了。”


    三月七一臉認同地點了點頭,當即向著門那頭走去,她覺得,至少剛才的那段路讓她看到了那段自己完全沒印象,被列車組打撈上來時的記憶。


    “等等。”


    剛邁出幾步,身後的凱文突然叫住了她。


    “怎麽了,凱文哥?”


    三月七迴過頭,卻見凱文重新將劫滅凝聚,直直插進車廂長廊的正中央並牢牢錨定在這片空間。


    “以防意外,我和你一起去。”


    三月七沒有意見。


    二人無比平常地向著車廂那頭走去。


    隨著幾步踏出,異樣的感覺又一次湧上三月七的心頭。


    “不要迴頭,繼續向前走……”


    “不要迴頭,繼續向前走……”


    “不要迴頭,繼續向前走……”


    莫名的呢喃在三月七的腦海中反複迴蕩,似乎在提醒著什麽。


    恍惚之間,她似乎看見了姬子姐姐在走廊旁沉思。


    “封住那孩子的像是冰,卻沒有冰的物理性質……真是怪了……這種晶體在不同條件下,呈現出至少六種晶體結構……【六相之冰】麽?銀河真是一道深不可測的謎題……”


    在這恍神之際,三月七的身體不知不覺便走到了車廂盡頭,看著少女動作遲緩地將手搭上車廂門,凱文並沒有阻止,就如剛才的異樣一般……


    哢嚓——


    哢嚓——


    兩道開門聲同時響起,少女推開了車廂門,看見的,又是熟悉的車廂,以及那插在走廊正中央的劫滅。


    “這……”迴過神來,三月七有些驚訝道。


    “不,已經沒有進去的必要了……”


    感受著門那頭,充盈在劫滅中的侵蝕病毒,凱文已經確定了車廂首尾這兩道門的聯係。


    說話間,他扭頭看向三月七。


    “問你個問題,三月,你剛才有看到……或者聽到什麽嗎?”


    “看到或聽到……當然有!”


    聽著三月七一番手舞足蹈的解釋,凱文有些疑惑地掃視著周圍,他的目光緊盯著前方還未被關上的車廂門,仿佛想要透過那扇門看到什麽。


    “不要迴頭……?”凱文驀然迴首,當即轉身朝著後方走去,“三月,跟緊我。”


    “哦,啊……”


    看著已經走了與自己拉開好幾個身位的凱文,三月七連忙趕去。


    沿途將插在走廊的劫滅拔起,凱文舉起炎劍,直衝衝地麵前的門投去,而在劫滅接觸到車廂門的瞬間……


    霎時,耀眼的光芒將兩人瞬間吞沒。


    “嗬……拙劣的文字遊戲。”


    不出所料的沉穩聲音又一次在空間中迴蕩。


    再次睜開眼眸,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溫馨的粉色與藍色。


    軟乎乎的粉色鵝絨大床,藍色窗簾旁沒穿衣服的帕姆玩偶,以及那象征著無價迴憶的照片牆……這裏無疑是三月七的房間。


    而在房間中央,漂浮著一顆晶瑩剔透的彩色冰晶……


    “六相冰……”看著眼前的熟悉之物,三月七的眼中滿是感觸,“終於……也是迴到最開始的起點了……”


    “如此,這探索之旅也走到了最後一步……”


    盯著漂浮在半空中的六相冰,凱文的眼神中也透著一絲莫名之色。


    一旁,三月七感覺到了身旁之人有些奇怪的情緒,便主動問道:“話說,凱文哥,你之前為什麽要拒絕與那個信使交易的機會,明明條件也很誘人……”


    “因為我不相信她。”凱文迴答道。


    可三月七並不這麽認為,她搖了搖頭,問道:“可若她說得是實話,若是咱最終什麽都沒有找到,豈不是浪費了你的機會……?”


    凱文看著她,沒有迴答,卻反倒令她的困惑愈演愈烈。


    “還有,現實中的你到底和楊叔他們去了什麽地方啊?為什麽咱們用了你留下的信標還是聯係不上你們?你們到底什麽時……”


    話還未說完,一道璀璨奪目的彩色光芒在眼前閃耀,那是前方的六相冰正在發生變化。


    “窮觀陣已經全力運轉,三月……”


    “什……什麽?”


    看著正在形成的混沌門扉,三月七一時驚訝地說不出話,愈發的強烈的吸力穿透門縫,在這片記憶的情境空間不斷拉扯。


    三月七左右搖擺地控製著自己的重心,可一旁的凱文卻紋絲不動。


    “凱文哥……你……”


    六相冰處的門扉越來越大,吸力也越來越強,竟直接讓三月七雙腳離地。


    “這是獨屬你的時刻,三月,該啟程了……”


    看著站在地麵的凱文,三月七急切道:“那……那你呢?!”


    “放心,我會在這等著你勝利而歸。”


    話音剛落,三月七便被那混沌的門扉吸了進去。


    砰——


    清脆的扣響聲後,大門緊閉,逐漸消失在了這片空間。


    原本漂浮著的六相冰已然不見了蹤影,可凱文卻並沒有在意,而是瞬間脫力般靠倒在牆邊,似乎剛才的堅毅不過是強撐的偽裝。


    “咳咳……真是抱歉啊,三月……恐怕這次要食言了……”


    緩緩抬起手,凱文看著自己迅速潰散的手臂,其中的侵蝕病毒不知為何竟瞬間沒了蹤跡。


    他仰著頭,仿佛這樣能讓自己好受一些。


    “這副身體……終於還是支撐不住,但也算勉強完成了使命……”


    伴隨著身體的迅速潰散,意識也在急劇泯滅,內心中最後的疑惑也被他脫口而出。


    “本體啊……你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


    “剛才凱文哥的樣子似乎有些不對勁,希望我的感覺是假的……”


    抵著下巴,三月七喃喃著環顧起身處的環境。


    這裏是一片混沌,唯有腳下的一片星辰在不停運轉……


    “他騙了你,三月小姐。”


    有些耳熟的聲音在空間中迴蕩。


    聞聲,三月七立馬就繃不住了,忍不住質問道:“怎麽又是你?我迴憶過去關你什麽事,為啥要阻撓我!”


    但很快,她又反應過來,連忙追問:“你說他……騙了我……?他是誰?”


    信使毫不掩飾地迴道:“自然是在外麵的凱文先生,他已經不在了。”


    “不在?什麽意思?”三月七有些詫異道。


    “就是字麵上的不在啊……”


    左顧右盼地尋找著目標,三月七無比警惕道:“你可別想混淆視聽,凱文哥哪有那麽容易出事,你究竟想要幹什麽?”


    “請你相信流光憶庭,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你。”信使無奈地說道。


    “那也不能用禁錮的方式來【保護】一個人啊。”三月七極為不願地反駁道。


    而在話說出口後,迎來的卻是對方漫長的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信使顯露了身形,看著三月七,她的態度發生了轉變。


    “既然您那麽想知道自己的過往……那跟我來吧,我將會為您展示你的起點。”


    “但在這過後,希望你不要再探索更遠的事物了,相信我,請你相信我……那不會有任何好處……”


    話畢,信使不再言語,而是在等待著三月七的反應。


    看著信使,迴顧著對方剛才的話,三月七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霎時,一道耀眼的白光在眼前閃過。


    再次睜開眼眸,隻見一塊巨大的冰晶出現在前方,而在其中,蜷縮著一位粉發的少女……


    “這是……我?”看著冰中的少女以及那與自己無異的臉龐,三月還是不敢置信道。


    “是的,這就是你的起點。”一旁的信使點了點頭,如同夢囈般開始講述,“自那開始,你展開了自己僅有一次的人生,開始經曆那些獨一無二的冒險。”


    “更早以前的事,於你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你生命的價值並不在於過去發生的一切,而是在於當下,在於未來。”


    “【展翅的鷹不曾眷戀它曾墜落的山崖,揚帆的船不曾懷戀她曾擱淺的海峽,】”


    “【而你,我的孩子,也應知曉過去虛幻如煙霞。】”


    “【但你此刻經曆的一切也必將被人以金石刻下。】”


    “【最後,祝你新生,三月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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