鱗淵境洞天的上方,顯龍大雩殿。


    隨著天空中彌漫的雲層逐漸消散,金色的暮日在大殿中照射殘陽的拖影,海風也變得更加平緩,金光粼粼的海麵異常平靜,仿佛在預示著黃昏即將到來。


    望著遠處那早已變得焦黑枯萎的建木,即便時間已經過去兩個時辰之久,眾人的印象卻還停留在威風凜凜的神君揮動著手中的巨刃,浩瀚的龍吟聲響徹洞天,鱗淵境重新被古海之水淹沒,以及……


    最後那道直衝天際的無盡火光,其浩蕩之威仿佛要將整座仙舟都點燃。


    可在這一切發生之後,卻又是一片死寂。


    “符太卜,敢問鱗淵境內的情況究竟如何?”注視著眉眼緊閉的符玄,彥卿麵色焦躁,憂心忡忡地詢問道。


    “唉……”輕歎一口氣,鬆開正掐著法印卜算的手,額前的法眼也黯去光芒,符玄緩緩睜開眼眸,無奈迴道,“這已經是你第十遍問本座了,也忒頻繁了吧,彥卿小家夥?”


    看著彥卿,符玄雙手抱在胸前,再次複述起先前說過的話。


    “我已經說過,他們並無大礙,卦象顯示,絕滅大君幻朧不敵而逃。”


    “我這不是擔心將軍他們嘛……”見太卜神情不悅,彥卿略帶歉意地摸了摸後腦勺,繼續問道,“既然卦象如此穩固,結論亦無差錯,為何符太卜仍不停卜算?”


    “嗬……穩固?”


    然而符玄並沒有迴答,而是自嘲地呢喃,她的眼中有些迷離之色,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做。


    是啊……明明無論如何卜算,結果都是如此。


    但在多次卜算後,她依舊從卦象中感受到了隱隱詭秘,真實的勝利之下,似乎還隱藏著另一層虛浮,而在那虛浮之後,才是被隱藏起來的真相。


    正當符玄思索之際,一旁,目光尖銳的彥卿似乎發現了什麽,突然叫喊。


    “快看啊!海水裏麵好像有什麽東西?”


    聞言,符玄立即警覺起來,連忙順著彥卿手指的方向看去。


    隻見在那被封鎖的鱗淵境洞天中,一團微弱的光芒正不停地閃爍著,隨著時間的流逝,其發出的光芒越來越明亮,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向海麵攀升。


    “話說太卜,會不會是將軍他們……”看著終於有了起伏的海麵,彥卿的眼中充滿了欣喜,看著一旁的符玄問道。


    可話還沒說完,便被符玄直接打斷。


    隻見她抬起手,眼中充滿了嚴肅,對著身後的雲騎發號施令。


    “眾雲騎聽令!全體保持警戒!”


    “是!!!”


    隨著太卜一聲令下後,搭弓射箭的緊迫感迅速在耳畔迴響,雲騎們紛紛握緊武器,全體戒備起來。


    “等等!這……這不對吧?”慌張地左顧右盼,見局麵的發展與自己的預想並不相同,彥卿對著符玄連忙叫道,“萬一下麵是將軍他們,該怎麽辦?”


    “彥卿,我知道你的顧慮,但你也說了,這隻是萬一……”冷著目光,符玄死死盯著海麵,迴道,“我們不能因為僥幸而忽視其他可能性,以致釀成大禍……”


    劍拔弩張的場麵仍在持續,聽著符玄的解釋,彥卿的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原來,符太卜還記著將軍所托付的事……


    長舒一口氣,彥卿不忍地垂下眸子,他緩緩抬起手,一柄柄飛劍從身後的劍匣中飄出。


    海麵之下,閃爍的光團逐漸變得更加明亮,其上升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看著一連串冒出海麵,宛如沸騰般的氣泡,符玄咬著牙,提醒道:“小心,要來了!”


    霎時之間,巨大的光團已經逼近海麵,而後洶湧的氣息緊隨其後。


    在場眾人全都緊握武器,屏息凝神,心跳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嗓子眼兒了,緊張的氣氛已經達到了頂點。


    轟——


    隨著傲世的龍吟在耳畔迴響,一道觸目驚心的水花在海麵上轟然炸開。


    “做得不錯嘛,符卿,有幾分將軍的樣子了……”


    熟悉又慵懶的聲音再次傳來。


    看著湍急的水柱之上,悠然站立的幾道人影,符玄摸了摸胸口,長長吐出一口氣,原本抬起準備發號施令的手也在這一刻落下。


    “還好,還好……”


    但緊接著,一旁便彥卿的驚唿聲又讓符玄意識到了不對勁。


    “將軍!你……”


    抬頭望去,隻見景元正緩緩向大殿下落,他的手搭在丹恆的肩膀上,嘴角鮮血溢出,麵容疲憊不堪。


    而跟在其身後的幾人,似乎也是如此,但並沒有前者那樣嚴重。


    “你受傷了,景元?”


    符玄眉頭緊蹙,正欲上前攙扶,卻被景元製止。


    “咳咳……”虛弱地咳出幾縷鮮血,景元搖了搖頭,迴頭看向身後的眾人,“可至少,我們勝了不是麽?”


    “絕滅大君幻朧,已經落荒而逃了……”


    仿佛在宣示著戰果,話音剛落,後方的雲騎傳來震耳欲聾的歡唿聲。


    “我就知道將軍他們一定會勝的!仙舟翾翔,雲騎必勝!”


    “仙舟翾翔,雲騎必勝!”


    “仙舟翾翔,雲騎必勝!”


    …………


    看著這壯闊的一幕,三月七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她湊到星的耳旁,悄咪咪說道:“話說,咱們倆,好像啥也沒幹啊……”


    “欸,可不止咱們倆,楊叔也啥都沒幹……”聞言,星滿不在乎地攤了攤手,“況且,這種程度的戰鬥,咱們摻和就是去送死啊……”


    “……”


    聽著身後二人光明正大的悄悄話,瓦爾特的嘴角不由微微抽動,說他什麽都沒幹,合著自己的血都白吐了?


    前方,與符玄粗略地將事情經過都交代一番後,景元麵色從容地點了點頭,笑道:“我養傷這段時日,後續事務就勞煩符卿了。”


    見景元中氣十足的模樣,符玄不禁疑惑道:“你真的受了很重的傷嗎?看你這樣子,也不像啊……”


    話音剛落,景元又劇烈地咳嗽起來,烏黑的濁血滴落到地麵,又是一副無比虛弱的模樣。


    “符卿你可知,完全奪取建木之力的幻朧有多難對付?”看著符玄,景元搖了搖頭,又將目光移向一旁的丹恆,“你說呢,丹恆?”


    “……”


    僵硬地點了點頭,丹恆違心地解釋道:“若非景元將軍,凱文先生,瓦爾特先生與我一同圍剿,恐怕幻朧會將鱗淵境,乃至整個羅浮直接毀滅。”


    “也正因如此,將軍才不惜冒著同歸於盡的風險,為我們爭取到了直擊對方弱點的機會。”


    不善擅長撒謊的丹恆此時此刻一臉認真,他絕對不會說,是景元要求自己給他來上一拳的。


    “看來是我多慮了。”感覺到場麵的氣氛有些古怪,符玄決定略過這個話題,指向凱文身後的兩個陌生人,“那麽……這兩位是……”


    迴頭看向身後的薇塔與蘇,景元緩緩開口道:“這兩位麽……雖然中途的一些緣由不方便透露,但我能夠作以擔保,他們並不是敵人。”


    符玄沒有說話,從景元的眼中,她看出了隱瞞之意,就如她之前占算時所感受到的一樣,看來眼前的真相已經被蒙上了一層虛浮。


    “好吧好吧,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麽……”


    似乎是想明白了什麽,符玄擺了擺手,並不打算探究下去,既然對方有意讓她處理這些事務,倒也符合自己的意願。


    符玄離開了,雲騎軍也跟著她的腳步一同撤離了鱗淵境。


    “事已至此,看來我們也該離開了,彥卿。”將手從丹恆的肩膀上挪開,景元對著一旁的彥卿招唿道。


    “啊?將軍?”


    看著和個沒事人一樣的景元,彥卿的眼中滿是錯愕。


    “噓……”


    景元抬起手指置於嘴前,神秘的模樣似乎在說,看破不說破。


    轉過身,景元向眾人拱手道:“多謝各位對羅浮的幫助,此份情誼,景元莫不能忘,待一切休整過後,我會正式給大家一個答複。”


    看著景元,凱文緩緩開口道:“記得我們的約定。”


    “我知道。”景元迴道。


    …………


    眾人紛紛離去,僅剩星穹列車一行人還留在顯龍大雩殿。


    環顧著眼前布滿裂痕的龍尊之像與大殿之內無比慘烈的痕跡,丹恆的內心無比空蕩,那場戰鬥的一切似乎變得縹緲。


    他死了,卻也獲得了新生。


    “結束了……”


    “是啊,折騰了這一路,這迴羅浮的開拓之旅終於圓滿結束了……”一旁的三月七伸了伸懶腰,接過話道,“等迴到浥塵客棧,我得好好地睡上一整天。”


    “嗯。”


    視線青年點了點頭,恍惚之間,他似乎看見五個身影在此處舉杯對飲,卻又似乎轉瞬即逝。


    而自己,仿佛隻是一個毫不相幹的旁觀者,陌路人。


    “欸!難得一見嘛,你居然笑了耶,丹恆。”


    舉起相機,三月七竄到丹恆的麵前,抬手示意對方比個“耶”。


    哢嚓——


    快門摁下,不過一會兒,一張照片便從相機中吐了出來。


    一把接過照片,星和三月七湊在了一起。


    畫麵中的青年依舊老實地比著手勢,他變迴了大家熟悉的姿態,一副從容的模樣。


    抿了抿唇,星評價道:“還挺好看的嘛。”


    “那當然,本姑娘的拍攝手法可是不容小覷的。”


    拍了拍胸脯,三月七自信地昂起了頭。


    “要不,再和上次一樣,來一張群體照吧?”想了想,星提議道。


    “可以哦。”三月七毫不猶豫地做好了決定,“大家快聚到一起,一張合影,為我們此次開拓之旅畫上圓滿的句號!”


    隨著三月七擺好三腳架,很快,眾人便一同聚到了龍尊之像前。


    臨近開拍,三月七突然想起了什麽,她環顧四周,疑惑道:“對了,凱文哥的那兩位朋友呢?怎麽不一起來啊?”


    “或許,他們還有事吧……”扭頭看著某處,凱文平靜地迴道,他能感覺到,二人並未真正離開,隻是隱去了身形,默默注視著這裏。


    而在大殿一側的殘垣斷壁上,毫無空間波動,白發女子再次踏入此處,看著下方的這一幕,她沒有反應,隻是再次打開空間裂縫,離開了這裏。


    “是嘛……那還真是有點可惜呢……”


    攤了攤手,三月七預調好相機的快門倒計時,便匆忙地跑到同伴們身旁。


    “做好準備咯,各位!”


    “三!”


    “二!”


    “一!”


    “茄子——!!!”


    哢嚓——


    隨著白熾的閃光燈亮起,快門自動摁下。


    夕陽西下,黃昏的餘暉灑在眾人的臉上,帶來了金色的溫暖,又一份美好的記憶被記錄下來。


    而這一份記憶,是獨屬於無名客們的美好,這一縷殘陽,是獨屬於無名客們的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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