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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層台累榭,丹楹刻桷,碧瓦朱簷,雕梁繡戶,太子府邸一派華貴氣象,遠遠官瞧便已讓人目不暇給,心曠神怡,垂涎三尺恨不得搬進去小住,身處其中說是有如仙境也是毫不誇張。後漢太子劉和每日在府中養病,卻是煩悶至極,心情很是糟糕。


    “張賓剛剛啟用沒有兩天,如今又到了劉永明,父皇啊……哎!”聽到傳迴的消息,劉和把一種玩耍的妃子們撇在一邊,臉色陰沉著扼腕歎息。


    很是歡樂的一天又是這樣的折斷,自從張賓被官複原職後,日日夜夜擔心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


    眾人都知道,陛下的養子劉曜劉永明文韜武略皆有陛下的風範,軍功甚高而且深得陛下的喜愛。乃是如今的侯漢王朝太子殿下最為痛恨與忌憚的一人,更是太子殿下的眼中釘肉中刺。可如今,距離張賓被貶為庶民不足一月,而劉曜也在被褫奪兵權不滿一月後再次被陛下下旨啟用。


    能做太子殿下的女人皆是姿色過人之女,而且都懂得討人歡心,隻是看太子的臉色便知道這個時候可不是撒嬌發嗲的機會,更何況這樣的臉色在最近兩天已是見了太多。有幾個不識時務,玩得瘋了的觸怒了太子殿下,現在已經成為野地裏的爛肉,誰還敢試?不用多言,一個個豔麗女子都是靜悄悄的退下去了。


    “諸位大人多有試探,可被陛下一一駁迴,眼下軍情緊急,陛下執意如此,臣等實無對策。”近臣在旁苦著臉說著,早在張賓被官複原職時,朝中群臣便看到了苗頭,因此針對張賓向陛下發難。試圖把陛下重新任用劉曜的念頭及時打消掉,免得劉曜的崛起。


    偏偏陛下甚是堅持,對於群臣言語毫不在意甚至還多有不滿,搞得一群人雖然維護太子劉和這未來皇帝的利益,卻也不敢得罪眼下的劉淵……


    “咳咳……本太子的書函可傳給了父皇?”劉和想起千方百計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打壓的劉曜又是出頭,不覺牽動髒腑一陣急咳臉色頓時黯淡不少。


    那近臣道:“陛下說太子殿下身體為緊,需痊愈之後方可領軍,不可因為一時之事耽擱了自身。對外卻是說殿下傷病未愈無法領軍……”


    緊咬嘴唇太子劉和眼中厲光閃過,一揮手重重的打在亭柱上,頓時有斑斑的血跡由拳上滲出,嚇得近臣連忙招唿禦醫等前來為太子殿下包紮。


    “把這園子拆了!”劉和怒氣騰騰的踏步而走,撇下這麽一句話。


    那近臣諾諾環顧這花園,忍不住替太子殿下心痛道:“這麽漂亮,說拆就拆了……哎!”


    亭台水榭迴轉連環,三公之一的劉宏見到許多下人正在拆除一處花園,不覺眉頭一皺。這府邸建築都是極其講究風水氣運,內中植被裝飾更是如此。心中思忖著,對於太子殿下的心情也多了幾分了解,一抬眼已然來到了書房門前。


    劉和的脾氣是出了名的乖張暴戾,而且對人十分刻薄,可對於劉宏卻是禮數周到,沒有絲毫的怠慢。對此劉宏很是受用,也顯得幾分受寵若驚,畢竟這是未來的皇帝,雖然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登基,可抱緊大腿是絕對沒錯的。


    “太子何不嚐試延攬之策?”商討多時劉宏終於說出此行的目的。


    劉和聞言錯愕當場,旋即一絲不悅神色露出,可旋即又是消失不見,對於素來支持自己的群臣首領忽而提出這樣的建議著實是讓自己意外。見太子劉和如此神色,劉宏心中也是有些許惱怒,自己拐彎抹角費盡心力的想出這樣一個辦法,又是花了好大的氣力東扯西談作為鋪墊,隻是剛剛一句話便給自己臉色看,實在是讓人不得不怒啊。


    “殿下乃是陛下嫡長子,身居太子之位,隻要殿下一如既往此地位絕對無人動搖。劉永明雖得陛下喜愛然隻是養子,與殿下做對有百害而無一利,其非蠢輩是以兢兢業業未敢有所僭越。太子殿下您視其為敵,滿朝文武當為其敵,可若延攬此人為殿下臂助,豈非省卻一番麻煩?”劉宏見劉和麵色不善,索性也不兜圈子,直接把話挑明道。


    劉和麵色一變,怒顏躍然臉上,看著劉宏雙目凸出甚是激動!然身形顫抖半刻,緊握的拳頭終於舒緩。劉宏見了暗自點頭,若是這個道理也不明白的話,自己也絕不會繼續輔助太子殿下了。


    長久以來作為親生兒子兼嫡長子的劉和,對於劉曜這個養子奪取父親的欣賞是深惡痛絕的。因此無論軍政瑣事,皆是明麵上暗地裏的打擊不斷。可劉曜非是池中之物,更有雄才大略,一一化解得以至今。


    開國之後,劉和的太子地位奠定,群臣也知道了大勢所趨,於是能夠借題發揮使得父皇劉淵褫奪了劉曜的兵權。可是隻有一個月的時間,身為後漢皇帝的劉淵便力排眾議要重新啟用劉曜,使其戴罪立功,這讓劉和對其更是恨之入骨!


    一個月的時間很短暫,可說明父皇心中壓根就沒放棄過劉曜,隻是等到一個合適的時機才出手罷了。


    身為太子的劉和誠然仍有大把的機會把劉曜置之於死地,除之而後快。但想起父皇對於劉曜的寵愛,整個朝堂即便都看劉曜不爽,也絕對沒有人敢再去動劉曜分毫了。陛下已經做過了讓步,這是了不得的事情了,誰敢再進一步?


    劉曜不是庸碌之輩,所以劉和才嫉妒憤恨,劉淵才欣賞喜愛。可雙方繼續這樣下去將士死局,一方是板上釘釘的太子,一方是陛下寵愛的養子,鬥下去什麽結果仍未可知。這不是對於劉曜的行情看好,而是因為劉和一方素來是全力出手不肯放過任何機會,可劉曜隻是自保從未有所反擊。


    今時不同往日,劉曜不是束手待斃之輩,兩虎相爭結果不說如何,劉曜的反擊必然讓太子一方損失頗多,最重要的是搞得父子不愉快對於太子的地位沒有半分好處可言。


    對方素來有度量忍讓再三,此時拋出和解延攬之意,不正是化敵為友增強自身實力的同時也避免與父皇衝突,得到父皇的青睞麽?


    “小子一時愚鈍險些壞了大事,還請大人多多海涵。”恢複了謙謹的態度,劉和深施一禮道。


    “太子千金之軀怎可如此……”劉宏嘴上說著,手上隻是虛托而已。太子對自己拜禮讓劉宏很是欣喜,若能在太子心中樹立自己的重要性,便可在這朝堂上立於不敗之地了呢?想到這裏,心頭一熱,劉宏拱手道:“此事便交給老臣,太子殿下且等消息。”


    看著劉宏興致衝衝的離開,太子劉和臉色又是陰沉無比,這劉宏隻是提出了這麽讓人窩心的建議,便如此自大自傲,若是假以時日自己這個太子豈非也不放在眼中了?


    轉過身去劉和又是微微一笑,劉曜對於自己如果與對父皇一樣忠心,自己與其前盡釋前嫌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反而成為一段佳話也說不定。但此事又不能過於露骨,引起父皇的疑心豈非麻煩?


    ……


    高句麗境內,山巒疊嶂,樹蔭處處,在極其隱秘之地萬餘胡軍山坳內安營紮寨已有數日光景。


    這隊胡軍似乎是置身事外的閑雲野鶴一般,整日的劈柴燒飯,往來搬用錢糧輜重軍械器材,接連數日沒有任何軍事行動。隻是每晚都有無數斥候往來匯聚,把高句麗沿岸的動態一一稟報,天色沒亮又是出發帶迴了消息。


    “大人似乎並不擔心漢人的舉措……”一名軍中的將領實在是憋不住,看著整日閑談河北大戰以及朝廷動向的劉聰發問。


    劉聰與一眾文官相談甚歡,忽而聽到有人插嘴抬頭看了一眼愕然道:“有何擔心?”一群文官了得正在興頭上,見一粗人打擾了車騎將軍的雅興不覺一個個的含著怨色看著那將領。


    那武將見狀更見憤慨道:“漢人登岸許多時日,占據眾多城邑,我等坐視於此如何便不擔心!”


    “車騎將軍自有妙計,豈是爾等所知!?還不退下!”一名文官也反唇相譏,言語中帶有斥責之意很是毒辣。


    那將領勃然大怒道:“便是你這廝整日纏著將軍,四麵八方皆被漢人占據,看你如何迴還!!”


    大軍在外武人是一切的保障,尤其是作戰之時文官都是依靠軍隊來保護著。那文官聽這武將反駁,甚是惱怒,可仔細一想有些同僚因為戰況不利而死於戰場之上的現象,不由得又是猛打一個寒顫。


    “車騎將軍成竹在胸,然諸軍多有浮躁,還請將軍賜教。”這文官心說我管你什麽妙計不妙計,四下都被漢人占領了,難道還不問問生路麽?餘者聽了眼前的形勢也是震驚,一雙雙期待的眼光投給了車騎將軍劉聰,同時暗自怨懟這幾日來聊得盡興,一心想如何討車騎將軍歡喜,卻是忽略了漢人……


    車騎將軍劉聰見一種色厲內荏的角色都是恐懼,輕輕一笑道:“高句麗境內有多少山脈溪穀,你們可是知曉?”


    屈指算來占據高句麗也不過是兩三個月的功夫,已經足夠胡人掌握地形,但若要具體的說出有多少的山嶺河流小溪穀坳,卻隻有本地人才能熟悉知曉的。可是本地人大半都被漢人遷徙而走,誰能知道?


    “下官等惶恐不知……”包括那發泄憤怒的武將在內,一群人都是搖頭承認這個問題難以迴答。


    “你們知道漢人有多少精力搜尋這漫山遍野的每一處角落?”劉聰又是問道。


    “這……想來不多……”幾個文官啞口無言,唯有如此說道。


    那武將反而怒道:“將軍在高句麗境內留下萬餘兵力拒敵,漢人都被吸引於此,怎有恐嚇巡山?”


    “是了,漢人若有閑暇來搜尋山坳,此刻我等早已開戰,怎會如此平靜度日呢。”劉聰微微一笑看著眾人,眼中充滿智慧道。


    “將軍的意思是……這裏很安全?”幾名文官試探的問道,看著車騎將軍那從容淡定的神態,怎麽也能知道這位大人不像是自尋死路的蠢蛋,反倒是有一些成竹在胸的味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吧,本將軍略作說明。”劉聰一陣大笑起身帶著眾人離開營帳,來到了空地之上。


    “汝等即是漢人,若目標在此,當於何處張弓?”劉聰讓眾人留在原地不動,大步流星走出百步之遠立下一杆長矛道。


    那武將膂力過人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幾名文官雖然也是馬背出身,可比起這般猛將自是遠遠不如,於是一個個的且走且比較距離,停步之處各不相同。


    “好,若是對射,汝等進退如何?”劉聰從身旁校尉手中拿過弓箭,彎弓瞄著一眾人等,嚇得幾名文官竟是抖顫起來,連連後退高唿不敢。而那武將也是屏息凝神略微向後退了數步方才停下。


    劉聰收起弓箭朗聲笑道:“這便是了,漢人揚帆海上,若不引其深入,如何破之啊?”


    “原來如此,將軍高明,下官等自愧不如啊!”幾名文官很是機靈,見狀已然領悟了劉聰的用意。


    派出一支人馬在正麵拒敵,由於所屯駐的位置過深,因此漢軍隻有深入高句麗內陸才會駐足。這是誘敵深入的一種,也彰顯車騎將軍後漢皇帝劉淵四子劉聰的絕對信心!


    “隻是四方盡是漢人,將軍按兵不動又是何意?”一名文官仍是不解的問道。


    “陸士衡江左名士,天下聞名,此等雕蟲小技如何瞞住?挾眾而來方見偽漢軍隊之盛,然分神於前,貪於占據城縣以求穩定,必然難以分心此處。這山嶺眾多,足以藏十萬大軍,我以一萬精兵藏之,漢人如何察覺?”劉聰一臉驕傲的說著,看著眾人仍有幾分不明的眼神,更是得意的繼續說道。


    “置身偽漢各軍圍中,正是奇兵突襲之策,爾等可是明白?”


    眾人聽罷皆是歎服,此舉雖是冒險,但抓住漢軍急於奪迴高句麗等地,急於占據城池來對抗胡騎的心理狀態,反而陳兵內陸,藏軍山中。如此一來漢軍主力人馬不斷的分散各地,便是給予了後漢一方大量的戰機,隻要分配得當,果斷出擊,這一仗幾乎是不用打,也知道勝負了。


    那沿海的偽漢水師鞭長莫及,至此全無用武之地,更是讓人心情舒暢!


    “將軍實乃神人也!”一種文官以及那武將聽罷都是五體投地大加讚美之詞。


    “勝券在握,將軍何不擊之?”那武將按耐不住心情的轉變,興奮的問道。


    劉聰哈哈笑道:“陸士衡與那陰繚難斷貪念,卻也小心,漢人大量輜重尚未運抵,何須急於一時呢?”


    “倒是父皇使張賓官複原職,乃是重新啟用永明兄的前奏,不知這朝中又要發生何種變化了……”心中想著劉聰的心思飄到了南方的鄴都,一想起哪個刻薄寡情的兄長,心中便是一陣陣的惡心。


    “繼承人的位置怎會讓那種人占據呢……父皇百年之後,安有我劉聰的好日子過!?”


    ……


    “放屁!陛下使我守衛蕩陰,太子殿下更令我好生堅守,三番屢次挑撥本將出戰,你有何居心!!”匈奴族大將劉巨脾氣火爆無比,對著一人怒罵道。


    被罵那人麵如冰霜,眼中殺機凜現一字一句的道:“蕩陰城內外有三萬人馬,最多萬人足以守得平安,你若膽小怕事自去守城,若敢攔我,休怪王彌無情!”這挨罵之人竟是素來詭計多端的王彌!


    劉巨怒笑道:“無情?你這人渣幾時有情過?若不是曹嶷掣肘,怕是早就奪了北營的兵權吧!”


    當年北營首腦劉伯根被王彌間接害死,雖是沒有任何的直接與間接證據,可是在朝野流傳如此言論盡數相同,可見王彌人緣怎樣。後王彌與曹嶷爭權,大有希望取而代之,不幸被不知名的家夥――石勒――暗中給了一刀,導致了一切的破滅都看的大快人心。


    “好!好!好!我隻要一萬人馬,給是不給!?”王彌雙眼通紅,青筋鼓出老高,身上的獸性毫不遮掩的散發而出,在場眾人都是口中一幹,心中一緊。


    手按刀柄,劉巨冷笑道:“陛下與太子殿下將此城安危托付於我,怎可授你兵力!?”


    王彌與薑維軍作戰不利,一路返迴蕩陰又沒見到太子,反而因此兵權都歸屬了劉巨。眼見形勢日益變化,西路戰局更是撲朔迷離,幾番請戰都是被嗤之以鼻,今日又是被當眾侮辱著實是忍無可忍。


    但見王彌嘿嘿笑道:“留在此地也無大用,告辭便是!”言罷便在眾人的哄笑聲中漸漸遠去。


    片刻之後有守卒來報,王彌單騎出城前往鄴都去了。


    “陛下不在,太子殿下掌握大權,便去鄴都又有何懼?怕他不成!?走,都隨我吃酒去!”身為太子親信的劉巨聞言更是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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