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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歌城換防,隸屬大將軍薑維麾下將士在邵續,曲特的率領下迅速撤離,把城中的一切交給了羅憲軍處置。


    臨別之時,因羅憲麾下騎兵先至並無步卒守城,因此邵續,曲特有意分兵協助羅憲守禦城池,然羅憲以大將軍薑維並行兇險,正需後繼為由斷然拒絕。幾番推讓之後,邵續與曲特終是全師西進,前往接應大將軍薑維。


    “胡人以大將軍不在朝歌必挾眾來攻,將軍待要如何迎敵?”驍騎尉李癢年近五旬,盤旋控馬在羅憲身側問道,一臉堅毅神色竟是對接下來的戰事十分期待。


    羅憲雙目精光一閃即逝道:“大將軍不在此地,尚有我這車騎將軍,胡人要戰,戰便是了,何須多問?”


    說話間一行人已然返迴城中,做征戰的準備,城中僅有數百漢人兵丁,皆是給胡人打雜用的雜兵,毫無戰鬥力可言,指著這些人守城當然是不可能的,而羅憲也無意用這些人守城,當下竟把這數百人盡數卸甲歸田,打法迴家了。


    時值正午,豔陽高照,朝歌城上無一兵一卒,僅有漢軍旗幟迎風而立。八千漢騎錯落有致,千人一隊分布四門內外休息,伺候遍布方圓二十裏之內偵查不斷,隻是等待胡人來攻。騎兵可以下馬守城,但訓練一名騎兵便要花費經年的功夫,要成長為一名優秀甚至精銳的騎士,不僅僅是騎術精湛,更要在屢次的戰鬥中流血流汗不失性命才有可能成為精銳騎兵隊伍的一員。


    如此珍貴得來的騎士,怎可下馬去做不熟悉的軍務而導致送死?羅憲並非蠢材,自然不會如此,但大將軍薑維輕兵去攻取汲水等三縣同樣是需要援軍,於公於私皆當以大將軍薑維為主!即便羅憲貴為車騎將軍的地位,但心中的認知始終不變。


    大漢朝可以沒有羅憲,但絕不能失去大將軍薑維!


    城中的百姓過著正常的生活,但活動的區域十分有限,城內時不時的有五人一隊的騎兵巡視,沒有守城的軍兵,以騎兵與胡人交鋒,百姓們關起門窗都在暗自討論這件事兒,漢軍是不是瘋掉了?


    有大戶人家飽受胡人壓迫,見有了機會不免與漢軍親近,希望可以在車騎將軍麵前說幾句好話,把家族遷徙到中原離開河北這個是非之地。胡人來的時候,這些大戶人家坐擁家財萬貫,苦於無法渡過黃河;胡人統治之下,本地的大戶財力雄厚自然是胡人的肥肉了,好在需要大戶來幫忙約束百姓,管製漢民,因此對於富戶的剝削,胡人還是手下留情的。


    豺狼虎豹,縱算是手下留情,也不過是少掉一層皮而已,可這並不是代表你不會被剝掉幾層皮……錢財身外物,視財如命的也隻能用這般話語寬慰自己,不是拿錢財消災,便是人頭落地,家破人亡,你選哪個?


    錢財還是小事,族中適齡貌美的女子,無論是深閨待嫁,還是已為人婦,隻要是胡人盯上的便是難逃魔掌。雖說這年代女子並不值錢,兵荒馬亂的士氣一個妹紙還不如一頭牛值錢,可誰忍心見自家的女人遭到胡人的蹂躪?


    若說女人不值錢,胡人在漢人的眼中的地位怕是還不如女人呢……


    好不容易來了漢軍還是如此威武,富戶也好貧民也罷都是滿懷希望。可當看見城頭空無一人,唯有數千鐵騎四門遊弋時,不覺心都涼到了底兒。車騎將軍那是何等的地位?即便你是本地的大戶又怎能見到?


    可憐不僅沒見到漢軍的統帥,還搭進去了不少的酒肉牛羊用來犒賞三軍。漢軍有吃有喝的等著胡人到來,羅憲也不多加約束,今日這一戰過了,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能過活下來。整個漢朝最為精銳的騎兵都在羅憲手中,甚至陛下身側的禦林軍比之也是略有不如。


    這都征戰天下磨礪而出的將士們,哪一個不是曆經大小戰役殺敵無算?哪一個不是生死擦肩,豪氣幹雲?


    看似席地而坐甚是混亂,實則隻需一聲令下便是千騎上馬,隊列分明!


    羅憲自引千騎屯北門之內;討賊校尉譙登引千騎屯北門之外;裨將軍李驤引千騎屯東門之內;驍騎校尉李癢引千騎屯東門之外;橫野將軍羅襲引千騎屯西門內;廣武校尉羅特引千騎屯西門外;立威將軍姚嶽屯北門之內;振威將軍費他引千騎屯北門之外!


    除羅憲之外,餘者七人皆是軍中猛將,陷陣之士,此八千騎乃是各路漢軍騎中精銳聚集而成,漢帝劉禪親冊成軍,專司與胡人騎兵對戰之能。以羅憲功勳彪炳,治軍嚴明使其領之。而羅憲貴為車騎將軍,並不以衝鋒陷陣為恥,欣然接受,風評甚佳!


    酒足,飯飽,警訊頻傳!胡人大隊人馬浩然殺到,威勢甚眾!


    漢騎斥候紛紛收攏,各自從馬歸隊,等候大戰。羅憲早已戰略部署完畢,一聲令下眾軍上馬,舉城肅然!


    片刻之後,胡人先鋒拓跋越率領三千步卒殺到,但看朝歌城頭空無一人,四門大開,如不設防,不覺歡喜。然北門之外,曠野之上,千名漢軍騎兵衣甲鮮明,槍矛林立,赫然列陣多時。


    一杆大旗上書“討賊校尉譙登”字樣,旗下一員漢將橫眉立目,豹虯怒張,手中長矛平指喝道:“蠻夷之輩,也敢來犯!還不速速受死!”


    拓跋越臉色一沉,隨即放聲大笑,亦不理那漢將叫罵,轉而向左右道:“薑伯約不在,漢狗如此猖狂,真乃不知死活也!”


    那唿延威大敗虧輸,卻也讓胡人探明了薑維並不在朝歌的事實。羅憲雖也是大漢的高官重臣,可比起薑維的威名自然是遠不如之。胡人自打南下一來,未曾懼怕過何人,即便那用兵如生平定大半江山的漢帝劉禪,在河北一戰也是沒有絲毫的便宜可占。


    漢軍有什麽可怕的?唯獨薑維而已!


    時石勒,張賓在東方死死壓製住漢軍青徐人馬,劉淵聚集眾將也是讓劉禪不得寸進。唯有河內戰場上薑維先後大破太子劉和,匈奴第一將劉曜,痛擊慕容,宇文兩部人馬,還收降了能力足以在匈奴族中排入前五的大將劉乘。


    時至今日胡人想起仍是心有餘悸,那河內與河東百姓空虛,城池人口銳減,幾近廢墟還不是這薑伯約在宇文,慕容兩部強軍眼皮底下送走大量百姓的結果?若非是壓製住了東路與中路的漢軍,怕是薑維一路便讓胡人焦頭爛額,疲於應付了呢。


    尤其是太子劉和本有了退卻之心,反正有唿延威這個替罪羊。但聽聞薑維不在朝歌,太子劉和不覺得大喜過望,自然要把握機會彰顯自己的武功了!


    “騎兵倒是有些棘手,嗯……兒郎們稍待片刻……啊!?”拓跋越也不是衝動之輩,見對方騎兵雖少,戰列整齊想來戰力不差,自是不敢輕舉妄動。正待等待後方大軍時忽而聽見馬蹄聲震耳欲聾,那漢騎竟然衝鋒殺來!


    “去你娘的放箭!”拓跋越嚇出一身冷汗,表現出強硬本色,一揮手弩兵壓陣。


    “大漢必勝!”譙登收臂平舉長矛,策馬衝鋒在前昂首高喝,一千漢騎齊聲高唿士氣昂然!久戰沙場的眾人知道,胡人的騎兵確實有資格稱作天下無雙,但其步卒少有與漢騎交手的機會,麵對騎兵同樣的是不堪一擊。


    此譙登非是太子劉動身側的譙登,不過同名而。說話間長矛抖振遮攔弩矢,漢軍陣中亦有騎士取出弩箭還射!


    尚有三十步距離,拓跋越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這些漢騎不同以往,無論是身上甲胄,還是馬甲都是不同尋常。自家的弩矢射上,除非是要害之處又或是麵門裸露之處外,一般很難造成有效的殺傷!


    距離遠當然是威力不足的一個原因,可對方裝備精良,鎧甲堅固同樣是弩矢無效的原因。反過來對方的弩箭甚是銳利,那胡人步卒除了高級軍官披著盔甲,餘下的不過是尋常的衣衫罷了,有些家底兒的還能搞些皮衣,棉甲,大部分人都沒有護具,被弩箭射到紛紛倒地翻滾哀嚎,或是斃命。


    “給我殺!拚了!”拓跋越腦中閃過唿延威那悲慘收場,咬牙嘶吼到,胡弩紛紛撤下,長矛長槍短刀短斧上手,眨眼之間便與漢騎短兵相接!


    巨響聲此起彼伏,被撞殺的胡人無數,刀槍折斷的更是不在少數,漢人裝備精良,陣勢齊整,千騎硬生生碾壓過來,根本不是陣勢不明的後漢人馬能夠抵擋的。


    “噗!給我頂住,援軍就要到了!太子殿下大軍就要到了!!”一口鮮血噴出,拓跋越奮力戳殺了一名漢騎,可也被側翼的漢騎捅了兩槍。好在身旁親兵拚死撲上,才將人救迴,可那些親兵在漢騎麵前根本沒有活命的機會。


    作戰之時,保持陣勢的嚴密乃是獲勝的不二法門。維持陣勢的是軍士的戰力,意誌,以及紀律性。同樣是兩軍對陣,雖然敵軍的兵力更多,人手更多,可在陣型的麵前卻是有著相當大的區別。


    同樣是奮力搏殺,決定生死的也不過是那一招半式,瞬間而已。但有陣勢的加成,每一名敵人都要同時應付兩名或者更多的對手,而自家的兵卒因為位置,角度的問題不能及時的援手救助,這就是其中的差距。


    明明你可以殺死對方,但對方有兩三支兵刃,甚至更多的攻擊向你招唿?你還有精神,力氣去搏殺那本來可以搏殺的對手麽?


    尤其是騎兵對上了步兵,速度與衝擊力都是先天的差距,加上漢軍嚴密的陣勢,與後漢人馬被衝亂的陣腳,這一戰並不是咬咬牙就能堅持的。


    一批批的兵卒倒下去,身後的便慌了心神,亂了陣腳,拓跋越心中憤恨,可自己的步卒不是精銳,又沒想到對方竟是快速攻擊,咬碎鋼牙也是抵擋不住唯有接連的敗退。交鋒不過半刻十分,三千後漢步卒已經折損七八百人,潰散半數之上!


    危急時刻忽而左右兩側殺聲四起,但見後漢大將拓跋祿官,呂披各引五千步騎分左右殺來!


    拓跋越見了欣喜若狂大吼道:“援軍來了,兒郎們準備反擊!”


    “小兒把戲何懼之有?殺!”討賊校尉譙登也不管左右兩路殺來的胡軍,猛勁兒的催促漢騎奮力衝殺,定要把眼前這隻胡人部隊殺得七零八落,一無所有……


    拓跋越哪裏想到漢人不要命了,不僅僅不退避,反而更加的猛烈的攻來?頓時腦袋一愣,竟是被數隻長矛透體穿過,死於馬下!


    “漢騎精銳不可小覷,速報太子大軍來援!”拓跋祿官目光如電,見漢騎陣列裝備姿態便知騎精銳程度連忙吩咐道。話沒說完,但見兩支漢騎隊伍各有千騎上下好似離玄之箭般兵分兩路飛馳而至,正是對上了自己與另一路的後漢援軍。


    兩支漢軍正是屯駐東西二門之外的驍騎校尉李癢,廣武校尉羅特部。戰事甫開,漢騎斥候早已分布戰場左右,兩支後漢援軍剛一露頭,漢家斥候便已傳訊。


    拓跋祿官麾下亦有鐵騎相隨,不需發令,那騎兵首領拓跋六修早已率軍殺出奔著漢騎殺去,毫不相讓!而拓跋祿官原本支援中軍的態勢也是陡然一變,步卒在騎兵驅馳之間霎時散開左右,鋪天蓋地的圍攏上去。


    “來得好!”驍騎校尉李癢見狀怪叫一聲,放馬前衝,對於迎麵殺來的敵軍毫無畏懼之色。


    陣列交錯,人馬爭鋒,漢騎胡騎衝撞一處頓時死傷遍地!兩軍戰術竟是大同小異,中前部騎兵正麵衝擊,而後部人馬分為左右兩側掩殺上來,弓弩齊射,刀槍並舉,殺得好生熱鬧!


    驍騎校尉李癢縱馬挺槍浴血奮戰,猶如刀鋒矛尖銳不可當,大槍橫掃戳刺風聲擂動,雙臂上下翻飛血雨腥風!


    但看一槍戳/入一名胡騎腹中,去勢未止新力又生,長槍橫掃,那胡人騎士的屍體被甩出老遠,硬是撞得胡騎七扭八歪,其中數騎被巨力撞擊嘔血落馬,骨折肉裂!轉眼間大槍挑殺不斷,麵前胡騎如何勇猛,到了李癢這裏皆是如同雛雞一般顯得無力。


    “勇猛之輩,定要斬之!”拓跋六修神情一凜暗驚漢將神勇,不覺催促兵力上前攻殺。


    那李癢乃是大漢名將李特之弟,其弓馬嫻熟,膂力驚人,素有川中文鴦之美譽,焉是輕易搏殺的?更兼軍中皆是精銳騎士,騎術高超武勇過人,緊緊的保持陣型往來衝殺,饒是胡騎眾多一時間卻是按不住這支掀風作浪的驍勇漢騎,雖有步卒從旁協助,卻是始終無法固定戰場,唯有奔波廝殺,亂成一團。


    另一路後漢大將呂披率領步騎圍攻漢廣武校尉羅特,羅特乃是車騎將軍羅憲之族人,素來勇猛,此刻率領騎兵雖然無法擊潰敵軍,卻也死死的纏住對手,使其難以支援中路的胡軍。


    中路胡人不過三千步卒耳,先前被譙登所部衝殺的沒了一半兵力,如今又是折損了領軍大將,群龍無首頓時一哄而散,各自逃命了。


    譙登見狀哈哈大笑,迴首間已然望見振威將軍費他引領所部一千騎兵接近廣武校尉羅特所處的戰場,眉目一橫道:“便拿這邊開刀了!”馬蹄聲驟然響起,同樣率軍殺將過去,竟是三路漢騎力拚後漢呂披之軍!


    另一側戰場拓跋祿官望見麵色數變道:“真乃勁敵也!”


    若是漢騎兵分兩路分別救援左右,憑借自己與呂披所部的實力足以支撐到太子大軍殺來。然漢將絲毫不顧驍騎校尉李癢這一路人馬死活,反而聚集兵力攻擊呂披,若是呂披敗退,自己又如何幸免?


    “我兒還不破敵!”拓跋祿官心知雖然太子大軍片刻即到,但若自己與呂披無法堅持住這片刻,怕是這場戰剛一開始,胡便算是敗了。不論戰敗結果如何,身為塞外拓跋氏之主如何能被區區漢人擊垮?


    拓跋六修乃是拓跋兄弟三人中最有能力的拓跋猗盧之子,然拓跋猗盧早已戰死,拓跋祿官對其甚是喜愛,便視如己出,以子唿之。


    聞父之言明白此戰兇險,拓跋六修長嘯一聲率領五百心腹騎兵向漢騎殺去!那驍騎校尉李癢雖是勇不可擋,但胡騎有兩千之眾,更有步卒四下結陣為輔,衝殺片刻已然折損三百餘騎,戰力銳減。


    “成敗在此一舉,大漢男兒焉懼胡虜耶!?”到了生死關頭,驍騎校尉李癢振臂高唿,率領三軍將士瘋狂衝擊敵陣,與胡騎糾纏扭擊一處,戰得甚是慘烈。


    胡音驟然響起,遠方地平線上無數後漢兵將奮勇殺來,後漢太子劉和的大軍終於趕到,二話不說的便投入了戰場!


    廣武校尉羅特,討賊校尉譙登,振威將軍費他見狀合兵一處殺出重圍,來救驍騎校尉譙登。呂披已兩千多騎兵,加上兩千多名步卒死戰這三千漢軍精銳騎兵,折損甚多,此刻無力追擊。拓跋祿官更是戰場上的老狐狸,這危機之刻也是不願意與漢騎正麵衝突,竟是主動避開了漢騎,給其逃生之路。


    “哼!騎兵守城,天下之大謬!”後漢太子劉和對於拓跋越一軍的戰敗沒有任何的表示,反而對漢人的行為呲之以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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