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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耀眼火光不斷擴大,方圓十五裏內聚集大量胡人步騎,而垓心之中近千漢軍身披重甲,手持銳矛,結成四方陣勢八麵戒備。在漢軍陣勢周圍橫七豎八躺著數百胡人屍首,其狀各異,其態萬千。


    數十匹戰馬失去了主人,駐足血泊之中哀鳴不斷,在內外兩軍之中顯得格外孤單不群。


    “咳咳……”輕咳聲無法掩蓋,北宮純看了看掌心的血漬微微搖頭。若非是自己的鐵甲軍抵擋了胡人追擊的主力,漢軍要遭受的損失絕對要比現在多得多。可也正因如此,自己的鐵甲軍也折損了半數之多,而全軍突圍到了這個地方,已被四麵八方的敵軍圍堵,動彈不得……


    “黃河水師盡我所滅,偽漢氣數已盡,將軍驍勇何不投入我大漢,棄暗投明呢?”胡軍之中大將劉曜赫然已然抵達南岸,在眾將簇擁之下縱馬微微前行揚聲喝道。此刻四周聚集的胡人兵將足有兩萬餘人,而且仍是有部隊不斷趕來,漢人想突圍已是絕無可能的事情了。


    矛鋒輕整,爭鳴聲驟起,一股濃烈殺氣由鐵甲軍中散發開來,對於胡人的勸降顯是反感非常。北宮純冷哼一聲道:“廢話少說,有手段盡管使來!”言罷手中長朔輕舉,戟指胡人統帥劉曜,輕蔑之意一覽無遺!


    胡人將領見漢人死到臨頭竟是如此態度,不覺各自憤怒,便要上前廝殺,卻被劉曜攔住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可歎將軍走了一條死路啊,可惜,可惜啊!”


    “叛國投敵生不如死,為國捐軀死又何妨?漢胡不兩立,你又何必惺惺作態呢?”北宮淳啞然笑道,對於自己的生死毫不介意灑然道。


    劉曜點頭表示讚許,隨即笑道:“將軍肯舍身為國,如此忠義之士劉曜最是敬佩。但將軍能漠視自己的生死,難道人心見這近千將士因你之執著而喪失性命麽?”


    鐵甲軍中司馬韓預聞言冷冷的答道:“我等大漢男兒拋頭顱灑熱血,在所不惜,願與將軍一道捐軀!”北宮純一臉倨傲,藐視劉曜,手中長朔輕劃,仿似要把劉曜掏心挖肺一般,侮辱之意深濃!


    劉曜見狀毫不介意,一招手道:“漠視自身生死的你們,難道忍心看著這些人為你們而死麽?”


    話音未落但看胡人立分左右,竟是押送著男女老幼或兵或民數百人到了兩軍陣前。而胡人前列的騎兵紛紛掏出弓弩拉弓撘箭,瞄著這數百漢人,隻需一聲令下便讓這數百人當場斃命,射成刺蝟!


    “卑鄙!”韓預見狀勃然大怒罵道。


    北宮純純臉色一凝道:“兩軍對壘,這是何意!”


    劉曜嘴角掛上神秘莫測的笑容,手臂輕搖,弓弦聲響起,在兩軍陣中的幾十匹戰馬紛紛哀鳴倒地,片刻斃命……


    沉重的甲胄聲短促的響起,長矛收入陣中,盾牌紛紛呈現在四麵八方,漢軍雖是被圍可應變之速甚是敏銳!


    “真乃精兵也!”劉曜雙眼放光看著被圍困的漢軍,好似帶有無盡的遺憾說道:“可惜今晚隻有兩條路,或者死,或者降。”


    “哦,是你們死,還是他們死呢?你們想誰先死啊?”劉曜的眼神驟變冷淡,仿似生死乃是微不足道的事情,麵對漢軍千雙噴著怒火的眼光,泰然處之,甚是享受的模樣。


    沉默無語,看著手腳被綁,口舌被堵的數百男女老幼,鐵甲將士義憤填胸,將胡人恨之入骨,可心中也是不忍。


    花白頭發的老者,顫抖不已的老嫗,年幼無知的孩童,梨花帶雨的婦女,以及渾身浴血的將校,一雙雙眼光都是在看著對麵的漢軍。眼中有恐懼,有哀求,有堅定,有悲憤……五味雜陳,心中翻滾不已,讓人難以麵對,難以相信這就是眼前的事實。


    如果有可能,寧願麵對十倍的敵軍,也不希望眼前待戮的是自己的同胞;如果有可能,寧願麵對冰冷的刀槍也不想麵對這心酸的目光……


    北宮純一言不發瞪著劉曜,心中翻滾不已,一絲絲情感仿似融化鐵石心腸。將士們身披重甲行動速度有限,突圍絕不可能,奮戰也是難逃一死。如今自己的一句話不僅僅決定著千名將士的生死,更關係著數百俘虜或是更多人的存亡。想到這裏北宮純心中糾結,一時難下決定。


    “誰願意求這些漢人救救你們啊?”劉曜把一切盡收眼底,轉而對數百俘虜問道。


    “嗯?就是她了。”幾名胡人騎士縱馬上前,在劉曜的指示下把一名頻頻點頭掙紮的婦女拉了起來,扯出了嘴中的粗布。


    那婦女大口喘息著,看了看身旁的兇惡的胡人,跪倒地上對著千名漢軍磕頭不止哀嚎哭訴……婦人在這個社會中毫無地位可言,可當女人用腹中孩兒的性命來乞求活命時,每個人心中都好似壓上了千斤巨石。


    老嫗,老翁,孩童,青壯,無論是何等身份,如何地位,到了這個時候有的隻是為求生存而做出的苦苦哀求。生存是唯一的希望,無論是希翼自己或是他人,悲憫惻隱的心情不斷衝擊漢軍將士的心緒。


    誰沒有父母兄妹,誰不想嬌妻愛子,普普通通的人,帶來最不尋常的衝擊,無關地位,名利,隻是人與人單純的情感羈絆與共鳴。


    盾牌滑落手中,重重的掉在地上,長矛不再平舉,垂下了高昂的頭顱,情感的波動與變化不斷擴大,感染,感染,擴撒。一個人的心情變做無數人的心情,無數人的情緒加重每個人的情緒,就連北宮純在心中也已幾度捫心自問,是否要放棄抵抗,換取這些人的生存……


    “將軍想好了麽,還是想聽聽他的看法。”劉曜心中暗自得意,見幾名漢卒俘虜拚命的掙紮,示意胡騎讓那幾名漢卒說話。


    “救命!救我……我……我不想死啊!”第一名兵卒肩膀處還有半截刀刃,身上並沒有甲胄,顯是一名拚殺到最後一刻的普通的無法在普通的小卒子。血濘的臉上滿是求生的渴望,曾經拚殺過,奮鬥過,可到了此時一切都是過去,都隨風而逝,生存,活下去成為了唯一的期望。


    劉曜更是得意,無論你是滿腔熱血,還是何等英雄氣概,即便是刀刃相向,遊走死亡邊緣的將士,在一切冷卻過後,也無法淡然麵對生死。生存是每一個人的權力,也是每一個人的渴望,在數百人乞求的環境下,顯露自己軟弱的一麵被視為順其自然,而非怯懦。


    “你們怎能殺降?你們不可連累我們啊!”第二名漢兵披著簡單的皮甲,可那甲胄已經破碎的隻有一個簡單的輪廓,血跡斑斑的衣衫,臉上醒目的刀痕,翻卷的皮肉,都在告訴在場之人曾經經曆了怎樣殘酷的廝殺。


    胡騎狠狠的蹬了這人一眼,這兵卒才反應過來不該脫口責備胡人殺害降卒,於是又連忙對著漢軍叫道:“你們已經被團團包圍,這麽一點的人怎樣也是逃不掉的,投降吧,不要連累我們啊!你們想死,我們還不想死啊……哇!”


    便在這兵卒痛聲疾唿,掏心挖肺之刻,第三名漢卒口中的粗布已經被掏出,那兵卒身形晃動看似要喊話,卻是突然狠狠的側身撞向掏心挖肺的這位……


    “拿起刀槍,戰鬥啊你們!戰鬥啊!啊!!!……”事出突然,胡騎不想此時此刻竟有如此愚忠之人,不畏死之輩,待反應過來掏心挖肺的那位被撞倒地上不省人事。胡人見狀大怒,抽刀一揮,這第三名兵卒的一隻手臂帶著一蓬鮮血飛濺半空之中!


    “哼!找死!”那胡騎返身下馬大刀拄在地上,掏出隨身的小刀,拽著漢卒的頭發拉扯到漢軍陣前,還不忘迴頭看了劉曜一眼。


    見劉曜頗有讚賞之意,這胡人知道自己是做對了,直接殺了此人實在是太過便宜。當著漢軍的麵活活的將此人折磨死,才能消磨對方的意誌,瓦解對方的抵抗心裏。


    “再不降便是這般下場!”胡人用不純正的口音別別扭扭的叫嚷著,手中的刀飛快的在漢卒身上劃過,一塊塊的血肉竟是被無情的割下!!!


    數百名跪地求饒的俘虜見狀各個臉色鐵青,恐慌非常更是賣命的求饒唿救。而漢軍則一個個瞪大眼睛,目眥欲裂的進退兩難……


    緊咬牙關,小卒忍受刀剮之痛,滿頭大汗,幾次想張口又是閉合,除了疼痛的聲音實在是說不出別的,而鐵骨之下這小卒也不願意示弱於胡人。


    “將軍……”韓預眼中滿是血絲,看著北宮純道。


    弓弦聲響起,無數箭矢如雨如電,數百俘虜連同那幾名胡騎皆是中箭斃命!竟是韓預見北宮純毫無反應,便自己下令放箭!留下這些俘虜隻會讓漢軍進退兩難,意誌渙散,韓預不理北宮純,抽劍怒吼道:“殺!”


    千名鐵甲士聞聲振奮,轟然應允殺向胡人!


    劉曜臉色一凜怒道:“給我殺!!”四麵八方的胡人步騎此刻也是圍殺上來,與漢軍短兵相接,戰得慘烈無比。


    “殺得好……殺得好……”那被刀剮的小卒殺一時尚未氣絕,躺在冰冷的血泊中獨自喃喃著,喃喃著終於合上了雙眼。


    ……


    漢軍潰敗,始於黃河水師,水軍大將縢脩在一處渡口補給之後,率領搜集的水師戰船,分兵數路開始反撲胡人船隻!遭到對方出其不意的重創,乃是未曾預料之事,那舍命的打法也確實讓漢人感到震撼,但見到南岸夜色被烽火所掩蓋,大漢水軍們都很清楚到了漢人反擊的時刻了!


    即便是折損了半數的戰船,漢軍在黃河上依舊占據絕對的優勢,胡人的戰船如何舍命拚殺都無法複製前一次的勝利。


    隻見南岸的胡人不斷的向岸邊靠攏,在戰船的接應下返迴南岸。滕脩指揮大漢水師奮起反撲,一口氣攻破對方組建的七道防線,先後擊沉胡人戰船無數。每當滿載兵員的胡船沉入水中,大漢水師將士們便是歡唿一聲。


    若是有許多漢軍未曾嚐過胡人帶來的苦難,如今卻是對其恨之入骨,仇視至極!


    水上短暫的勝利無法持續,後漢大將劉曜便督促各路人馬火速撤離,一時間岸上漢軍也是組織反攻,胡人急於逃命沿途被漢軍阻截,圍攻,死傷無數。好不容易逃到了岸邊渡口,卻是見到水麵上自家的戰船正在逐漸沉沒遠遁,大漢的水軍戰船則是縱橫水麵,讓人見了不由得絕望……


    這一戰不過是一天一夜,卻是無比的慘烈,大漢水師損毀艦船過半,各地兵將更是損失無數,傷亡慘重。大將羅尚,北宮純,韓預等各路主將紛紛陣亡,鐵甲軍更是全軍覆沒。便是文虎這般的猛將也是傷重,幾乎保不住性命。


    東方魚肚發白,黃河上已經清淨,可艦船廢墟仍是隨處可見,漢軍水師往來巡弋,輔佐岸上的兵馬攻擊四處逃竄的胡人。


    監國太子劉動指揮祖逖等人強行留下了近乎兩萬胡人步騎,各路人馬紛紛前來援助,激戰一天一夜方才將這股胡人主力消滅殆盡,漢軍在對方的頻死反撲之下也是受損嚴重。


    便在中原大戰的同時,偷襲下邳的胡人大將石勒,以及偷襲長安的王彌因為相同的原因都是選擇了撤軍。隻是撤退時被漢人的艦船發覺發生了小規模的戰鬥,否則怕是到了此戰尾聲,漢人也不知道胡人還安排了這兩路奇兵。


    胡人雖是不服王化,野蠻之輩,可有拚死的勇氣與決心,又不少謀略與奇計,讓大漢朝野忌憚不已,深以為患。這也便是大漢水軍實力超群,在遭遇火攻之後仍能迅速的重整旗鼓投入戰鬥,使胡人看到無法保證黃河通道,唯有火速撤軍罷了。


    否則胡人在陸地上打出一片天地,後方有源源不絕的支持,而下邳與長安的奇襲更是拿捏住了漢人的薄弱地點,一旦兩路奇兵奏效,怕是整個中原震動,到時候鹿死誰手猶未可知啊!


    而漢朝水軍的強悍以及太子劉動力排眾議的堅持同樣人後漢君臣刮目相看。本以為漢帝劉禪不在中原,太子劉動年輕稚嫩經驗尚淺難堪重任,因此傾盡全力發兵試圖力王狂瀾。不想漢軍初戰亂了陣腳,可各路人馬堅守位置,死戰不退,甚至那劉動還親自指揮幾路漢軍發動奇襲,引誘胡騎到濮陽城下作戰,無法及時返迴岸邊。


    有如此謀略與膽魄,看來偽漢乃是虎父無犬子,後繼有人啊!


    短暫的激戰是雙方試圖征服對方的決心表現,這一戰看似匆匆,實則是鬥智鬥勇,雙方皆是全力以赴,各施手段。與其長期的對峙通過漫長的時間來等待機會,不若在這看似取巧的時機放手一搏,企圖壓倒對手占據打破局麵!


    奈何胡人智勇雙全,漢人亦是應對有道,胡人無法達成盤踞中原的目的,漢人同樣沒有做到誘敵深入痛擊敵軍的目標。


    這一戰胡人折損步騎近乎八萬之眾,水軍更是元氣大傷,短時間內難以與漢軍作戰,唯有全數撤入內陸,不敢在黃河水麵上揚帆破浪。而漢軍方麵折損的兵力近乎十三萬人,其中黃河水師被擊沉,燒毀的戰船超過了半數,陣亡的將領更是無數,同樣是元氣大傷,沿岸城鄉被大火燒得一塌糊塗。


    “諸葛思遠調去印州,大將軍正自返迴許昌,父皇仍在襄陽坐鎮,此乃不放心於本殿也。”太子劉動站在一處鄉間的廢墟中,看著百姓失去家園不得不依靠官府救濟才能生存,一時歎息不已。


    譙登道:“想不到海外諸國如此棘手,若是陛下有興兵之意,殿下先前構思的反攻之策便要……”


    在胡人退兵後,太子劉動曾經秘密的召集心腹商議組織反攻的可能性,雖然很小但仍是存在一定的機會。可襄陽送來的情報說得很清楚,因為海外諸國有了動作,陛下調鎮守揚州兩淮的諸葛瞻前往印州控製局勢,似乎有了向外用兵的意思。


    大漢強兵,但卻不窮兵黷武。


    若是南方用兵,為了避免國內經濟遭受損失,北方必然要采取被動的守勢。實際上這一戰漢胡互相消耗之下,胡人也沒有了二次南下的資本,確是一個在海外用兵的好機會。


    太子劉動不無沉重的道:“父子兩戰未能重挫胡人,中原人士畏懼胡人如豺狼虎豹,士族大夫更是膽小如鼠,如此下去胡人幾時可除?河北幾時可複?”


    這一戰群臣所表現出來的態度讓人失望,即便是漢帝劉禪在此,這些世家豪族的態度也不會有截然不同的改變。深深畏懼胡人的力量與兇殘,遲遲沒有能夠在與胡人的交鋒中取得壓倒性的優勢,都是讓世家豪族,朝廷官吏忌憚擔憂顧慮的事情。


    因為怕而失去了正確的判斷力,無法發揮自己的能力,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便有勇敢的將士們在前線浴血奮戰,可若朝中這根本所在沒有改變,遲早有一天會因為錯誤的決斷而葬送無數人的熱血。


    譙登看了太子一眼,輕聲道:“殿下若是堅持,唯有陛下與大將軍可助殿下也……”


    “嗯?……”太子劉動聞言眼前一亮,旋即又不無擔憂的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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