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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國宣告滅亡,司馬攸孤身一人被漢軍接應到黃河南岸,欲哭無淚,悲壯莫名。舉國數十萬大軍一戰成枯骨,滿朝數百文武官吏俯首尊新主,國家如此夫複何言?


    國家興衰,家族榮辱,皆係自己一身。司馬攸心知憑借自己的力量終此生也難以複仇,唯有借助漢朝的力量才有機會報仇雪恨。因此在得知河內王的決定之後,便派遣使者帶著自己的玉璽連夜投奔中原,請漢人發兵援助。


    漢朝方麵不敢怠慢,見那玉璽乃是真貨連忙派人前往許昌通知薑維,同時聚集附近州郡的兵力做出緊急調動。薑維早已確認漢朝沒有參與河北之戰的立場,但晉國皇帝前來投降,總是不能拒人於千裏之外的。


    漢朝自忖中原元氣未複,塞外聯軍銳氣正盛,因此不願意輕啟戰端。可司馬攸不甘心如此收場,屈尊降貴,屈膝投降,這般舉動大大超出了薑維的意料。要知道漢朝與司馬氏有不共戴天之仇,多少年來更是聲討無數。


    漢晉兩國就算互不侵犯,可不代表彼此的態度會有所改變,不過是一時之需利益所及罷了。


    即是沒有發兵的準備,又不擔心異族殺過黃河,因此黃河沿岸的漢軍也不過是常規守軍罷了。想從異族的口中搶迴河內是絕無可能的事情,但接應晉帝司馬攸投降,這確實必須做的。


    於是在各方緊急調集之下,柳隱,關彝,羅尚等大漢邊疆將領各引兵馬在水軍的協助下渡過黃河接應晉帝司馬攸。那司馬攸在河內日夜期盼甚是心急,一日沒有消息傳迴,卻是不敢輕易離開河內貿然投奔中原的。


    假如漢朝不接受自己的投降,自己又自投羅網,這不是天大的笑話?以一國之君的身份無路可走投降漢朝,尚有幾分言辭為自己開脫,不至於太自責。可若是硬生生的送上門去,這醜可就出大了。


    好不容等來了使者,前方的晉軍也是潰敗,於是乎晉帝孤身跑到了中原,舉目之下猶如返迴故國,可惜卻是漢家土地。


    即便是孤身一人,代表的也是晉國。隻是此時的晉國不過些許殘兵在河北大地上拚死掙紮,整個河北大半都落入了匈奴人的掌控之中。漢朝方麵自然是大將軍薑維出麵受降,一番禮儀程序過後便派遣隊伍帶著曾經的晉國皇帝司馬攸前往川中去了。


    威震一時的晉國悄然退出了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野心勃勃實力更勝的匈奴人,此時在河北尚有晉軍頑強抵抗,是救還是置之不理這是繼續解決的問題。


    大漢文武群臣議論紛紛,得不出統一的結論。主張前往救援的道理很簡單,晉國已經投降,那些兵將土地都屬於漢朝,既是本朝的兵將土地,大漢自當前往營救,這是義不容辭的事情。


    主張不救的說的也很清楚,河北遍地都是異族聯軍,漢朝要調集足夠的兵馬前往河北,不說是否能夠殺到平原,晉陽,壺關,乃至幽州等地救援殘餘的晉軍。一旦發動攻勢侵入河北,與異族交戰能否全身而退還在未知之數。


    畢竟中原兵力要陸續抵達,而漢軍已然出現過一次,匈奴人怎會不加防範布置重兵?


    “晉國俯首稱臣天下矚目,我大漢既已受降,對晉人不理不問,豈非冷了人心,有損我大漢威儀?”江統仍在據理力爭,當著群臣之麵鏗鏘有力的說道。


    何攀搖頭道:“欲救晉人必須重兵征討,待我等準備妥當,想必各地晉人早已被踏平。眼下各地民生方有起色,執意一戰必是前功盡棄。非是我大漢見死不救,而是力所未及也,相信天下之人必然有所判斷。”


    “何大人這是何言?我等既已受降,又是按兵不動,難道要讓胡人嘲笑我大漢麽!?”爭辯許久仍是沒有結果,江統心知不說服何攀休想將形勢扭轉,於是脫口質問道。


    漢人已經從匈奴人手中搶走了司馬攸,對於接下來的晉軍不加援手,如此作風必然被塞外之人嘲笑。江統這番意思,與不少武將心中所想相同,一時不少人應和著,現場再度嘈雜起來,更顯得混亂。


    薑維坐在府中閉門沉思,對於群臣之話語自己都聽得清楚,若是這般爭論怕是等到明天也沒個結果。看這確實是棘手之事,就算薑維足智多謀,一時要做出抉擇也是不易。


    一旦開戰關係的不僅僅是大漢朝的名聲問題,更是牽扯到了漢朝立國的根本,基業若是因此動搖,那絕對是得不償失了。救援河北的實際意義不大,但卻是能夠激勵人心之事,想來想去薑維亦手輕拍頭部,仔細思索著什麽。


    何攀仍是對於江統的提議毫無興趣道:“胡人占據河北,我大漢乃天下矚目,萬民寄望之正統,正因如此才不可輕啟戰端。若是沒有這份穩重,一旦因此有所閃失,豈非更是失了眾望?兵戎相見並非兒戲,沒有十足把握之前我大漢何必自損元氣去爭一時之長短?”


    聽到何攀的一番見解,在場文武又是有不少表示讚同。大漢的國力數倍於晉,自然是不怕胡人殺來。但匈奴能夠三四十天的光景滅掉晉國,其實力也是不容低估。漢朝誠然無所畏懼,但麵對如此兇悍的對手卻不能沒有顧慮。


    沒有充分的準備便與胡人開戰,雖然應和了大眾的願望,但在戰略上並不是高明的舉動,而戰事一旦不如人願後繼帶來的危機恐怕比起按兵不動更加的兇險。因此何攀寧願大漢忍耐一時,待中原有所恢複之後,再聚集大軍與之開戰。


    江統也是據理力爭道:“何大人此言差矣,胡人肆虐天下憤慨,正是民心可用!胡人新占河北,各地抵抗不斷,我方占據黃河隨處皆可發兵,內外用武匈奴比我等更加不利!此時發兵正是時候,何以言之蹉跎?”


    在場的眾人剛剛覺得何攀說的頗有道理,可聽罷江統一番言辭,眾人不禁又有了新的思考。漢朝誠然是未曾準備開戰,一切尚須操辦,但人心所向此時發兵征討河北,中原百姓士族就算生活疾苦也是少有怨言,相反大部分都會鼎力支持。


    如果說戰爭帶來了中原的不穩定因素,但若借此來凝聚人心,中原會借此迅速穩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河北方麵各地還有殘餘的晉軍拚死作戰,匈奴初滅晉國百姓亦是敢怒不敢言,心中總是期盼有人來救的。漢軍在這個時候涉足河北大地,與胡人想比較顯然是眾望所歸的一方。


    胡人要針對境內的晉國殘兵,又要應付各地的動亂,再分兵與漢軍作戰,這樣的形勢比起中原的一心向外可謂雲泥之別。中原就算如何疾苦,總是後方穩定的,可胡人卻是後院起火,漢人又打到前門,一個閃失便大有失去河北的可能。


    這是用兵的時機,端看用兵者如何掌握了。


    其實在場的文武皆是清楚,何攀乃是根正苗紅的漢臣,即是出身於川中乃是劉禪的嫡係臣子。其立場自然是從漢朝當前需要穩定的形勢出發,不願意冒著動搖中原根本的風險去參與河北的戰事。


    縱然晉帝司馬攸俯首乞降,可誰都知道此乃無奈之舉。若真是有歸順大漢之心,何不早些時候舉國而降?如此河北尚有半數領地在晉國掌握之中,漢軍一旦進入作戰比起現今簡直是容易得多了。


    可偏偏是走投無路,方才投靠漢朝保命,說穿了不過是想借漢朝來對付胡人罷了。問題是這樣的想法之下,難道司馬攸對於漢朝便是親切態度麽?漢朝一樣是司馬氏的敵人,一石二鳥之策能瞞得過誰?


    因此何攀極力主張按兵不動,便是不願意漢朝在中原尚未穩定的局勢下增添不必要的變數。更是不想讓朝廷因為司馬攸狗急跳牆的投降而失去了一貫的立場,被他人利用。


    比起何攀,江統乃是以魏國臣屬的身份投降漢朝,從而躍居朝中重臣之位。姑且不論私心如何,但對於曾經肆虐中原的胡人,魏國降臣一派都是恨之入骨。漢朝並非缺兵少將,相反是坐擁天下精銳兵將!


    既有發兵的由頭,可謂是名正言順,此時不戰更待何時?當初既然選擇了漢朝,江統之人自然不把晉帝司馬攸放在心上。司馬攸誠然想利用漢朝一雪恥辱,可這對漢朝來說,也可以說是一個涉足河北的契機!


    麵對一個立足未穩兵戎處處的匈奴,總比待中原穩定之後與後顧無憂的匈奴對戰要好得多。


    “晉人大軍早已覆滅,所餘者亦難以支撐多久,對於胡人來說並非難事。胡人得河北之地,必要立國分封,其內中部族數百大小不一,時間久之必生內亂,我大漢一邊修休養生息整頓兵甲,一邊等待其內中有所變化再行出兵如何不可?”何攀微微一笑,對於江統所言早已料到,一番辯駁之言說出,又是讓眾人暗中稱讚。


    龐大的晉國已然瓦解,留下的小股力量終難成大器。若是以為這般的抵抗力量便能使得匈奴勞神傷力便是小題大做了。而民間的抵抗力量更是不值一提,若真是有此等勇氣,何以一座座堅城被破?大片領地投降胡人?


    安定對於中原是正麵影響,對於河北的胡人卻未必如此。胡人以匈奴之名,打著漢室後裔的旗號討伐晉國。如今占據河北全境,以劉淵的誌向必然要開國立號,整頓內部。


    換而言之,塞外各個部族都因此要臣服匈奴,成為匈奴國家的一份子。這其中牽扯的絕對不是名分的問題,更有各族利益以及軍政權力分配的關鍵因素!強弱不均的數百個部族,想要在這統一的國家機構中分到一席之地並不是什麽難事兒。


    真正困難的是讓每個部族都滿意,即便做到了這一點,在國家運轉的過程中,數百部族又如何能夠從匈奴這一統一的利益出發,而不是顧及自身的族群來執行手中的權力呢?


    為一己之私尚且容易,形成利益集團也是簡單,可若是想毫無碰撞傾軋的完成磨合這是絕不可能的事情。要知道漢族之內也是幫派林立,屢見不鮮,那異族之輩難道比漢人更加團結麽?


    劉淵如何天縱英姿,雄心大略,所受到的文化教育仍是漢族的儒家思想,一切皆不能超脫其外。骨子裏的東西與漢人沒有什麽兩樣,注定許多事情是要一一發生的。


    江統即便與何攀政見不同,但對於何攀的遠見仍是感到欽佩道:“何大人之言不無道理,然彼時胡人根基穩固,縱有小亂也是強過今日多矣。此中利弊,唯有請陛下與大將軍衡量才是!”


    二人唇槍舌劍爭論許久也是沒有結果,江統心知多說無益,轉而詢問薑維的意思。


    漢帝劉禪遠在南方,中原之事皆是薑維統領,與匈奴這樣的對手開戰,其後果如何大家都有預料,涉及到的方方麵麵都是至關重要不可疏忽的。即便薑維擁有這樣的權力,想輕易做出決斷也是不會如此簡單的。


    薑維沉吟道:“老夫並非不知其中利害,隻是事關重大難以輕下結論。不過此時我大漢既已插手河北之事,便沒有毫無作為之道理。老夫當以朝廷名義修書遣使前往河北與劉元海交涉。”


    何攀也好,江統也好對於這折中的辦法都是毫無異議。即便要戰,也是需要時間調集兵力軍需,派遣使者通過外交途徑交涉正是拖延時間的好辦法。即便選擇放棄河北,這樣的行事也可給予河北殘餘晉軍一個可以脫身的良機。


    漢朝因為是否開戰的事情爭執不休,那匈奴何嚐不是因為漢朝的插手而坐立不安?


    漢朝派出使者前往河北交涉,自然表明了漢朝的立場,漢人提出了要求,便看匈奴選擇如何迴應。若是其滿足了漢朝之要求,漢朝自然可以兵不血刃的解決此事。但若是有所差池,漢朝也可以借機而作。


    換而言之,匈奴的態度決定了漢朝的動作。而漢胡之間是相安無事,或是刀兵相加,這選擇的權力便交給了匈奴之主劉淵劉元海來決定!


    “何攀不才,願擔此任!”何攀聞言不假思索的拱手道。


    “何大人乃是朝廷棟梁,怎可以身犯險?”薑維尚在思慮,文武群臣多有驚唿者。


    何攀不僅僅是漢帝劉禪的心腹重臣,更是當朝的尚書令,總統中原政務,協助大將軍薑維治理中原,乃是漢朝在中原一等一的文臣。此等身份作為使者前往河北於理不合,更是兇險萬分。


    那劉淵雖然受到漢人文化的熏陶,可仍是胡人首領,能夠做出什麽事情來恐怕都是不見怪的。


    江統皺眉道:“何大人不可如此冒險,此行江統願意代勞。”


    何攀笑道:“江大人不須與我相爭,劉元海自視甚高,又久在魏廷,江大人前去必然多加刁難。何某不才,亦無送死之意,此行就算有負所托也定可安然無恙便是。”


    薑維頷首道:“話雖沒錯,大材小用終是不妥。魏廷舊吏若是出使,不僅對交涉無益,更難以勸說晉國殘餘兵將,此行當避之。”話說到這裏薑維目視在場群臣,試圖尋找可以擔此重任之輩。


    那匈奴之主劉淵劉元海當初在魏廷過得並不如意,如今意氣正盛,自然不喜見到當年的舊人。而晉國各地的殘餘勢力皆是魏廷舊臣,若是見到昔日同僚前來相勸必然多有顧慮。


    為了避免無謂的煩擾,此行的使者當是蜀漢出身的臣屬,如此便省去許多麻煩了。


    “下官素來籍籍無名,此行最是適合。”文官人群之中,一少年文臣緩步行處,拱手請命。


    薑維見其人不由得喜道:“行宗若是肯往,此行必可有所收獲!”


    那少年一臉淡然道:“諸葛京少未更事,還請大將軍不吝賜教。”


    群臣見諸葛京請命前往不由得紛紛點頭,諸葛京字行宗,乃是漢朝名臣諸葛武侯之次子,諸葛瞻之幼弟。諸葛瞻早已揚名天下,如今鎮守兩淮,為一方重臣。諸葛京乃是在朝中供職,年紀尚輕,卻也到了建功立業的時候。


    薑維笑道:“老夫之意恐是瞞不過行宗,何必言明呢?”


    諸葛京仍是淡然道:“既如此,還請大將軍傳授要領,避免有所偏差才是。”


    “好,可入內詳談!”薑維見諸葛京早已明白自己的心意,甚是欣喜,當下遣散群臣。自己帶著何攀,江統,諸葛京三人步入內堂商議去了。


    遠在黃河北岸的河北之地,匈奴大單於劉淵在鄴都甚是辛勤,每日處理軍政規劃城池領地,為自己開國做最後的準備籌劃。各地異族兵馬四處巡視捕殺晉國殘餘,抓緊時間掃蕩晉軍。


    便在這一日,黃河上巨舟拍浪而至,漢朝使者諸葛京率領數百隨從前來交涉。


    劉淵正在批示公文,聞言麵色一凜心知漢朝這番派遣使者交涉,其用意必不單純。可聽聞使者乃是諸葛京,又不由得興奮道:“即是諸葛武侯之後,必是與眾不同,速速接來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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