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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州北方邊界,一支晉軍拉著長長的車隊,浩浩蕩蕩的一路北上。沿途塞外各個部族頻繁伏擊攔截,卻被那車隊陣勢變幻形成車陣固若金湯,又是銳不可當!


    晉國大將軍馬隆率領七萬晉軍耗半月之功打造車仗戰車等物,以大量軍資隨軍攜帶,決然北上迎擊塞外各部人馬,大有一往無前之勢!此番北上並非單純為了抵禦異族侵襲,馬隆更是決意殺入塞外直搗黃龍!


    七萬晉軍平日裏便是尋常行進,遇敵便自行結成車陣。那車陣裏外數層,大大小小彼此套住,又互相唿應。人在車陣之中隨意拉弓放箭,長槍長矛更是從車陣縫隙中戳出,殺得沿途異族各部人馬大敗虧輸,撓破了腦袋也是沒有應對之法。


    大軍行進時晉軍鐵騎紛紛偵查四周,一旦發現敵情便迅速迴報,收攏在車陣之中。異族步騎攻不進來,甚至很少能夠殺傷晉國兵將,唯有繞著車陣轉圈圍困。可車陣並非是固定原地,無論地勢如何總能夠緩緩的移動。


    晉人拿出耐性,不怕緩慢,左右也是可以抵達目的地,隻要保持穩定的推進,不露出破綻便足夠了。


    當年王戎以五千步卒都可以殺出一條血路,如今七萬晉軍之聲勢是何等的驚人!?


    塞外各部聚集兵力屢屢決戰,屢戰屢敗,原本強勢的異族聯軍在馬隆麾下的車陣衝殺下竟是前後折損數萬人馬,一時聲勢大弱。別說牽製幽州的晉國兵馬,如今想自保也是困難。


    晉軍對於塞外地理並非十分的熟悉,雖然也有情報來源,但從戎國得知的也未必都是屬實。馬隆自持錢糧充沛,也不局限於一定要攻擊某一處,而是隨心所欲的指揮兵將。


    沿途掠過的異族部落,駐地都是絕不放過,管你是營帳還是山寨,隻要車陣所過都是一個不留!牛羊牲口隨著車陣繼續前進,錢糧輜重都揣入了自家腰包,至於異族的百姓更是一個不留,盡數坑殺!


    馬隆並非兇殘之輩,但卻知曉匈奴之主劉淵心懷大誌,乃是了不得的人物!劉淵對晉民,對漢人施以懷柔仁政,馬隆便與之相反處處狠辣絕情,對塞外各族施行酷刑殺戮。


    極端對比之下,晉人感恩可異族卻是懷恨,感恩之人如何感懷非我族類總是要經過一番思想爭鬥的;可懷恨之輩仇恨累積的速度卻是要比那恩德快得多。如此兩相比較之下,就算匈奴強勢,但內部對晉人,漢人的仇恨日益高漲之下,你劉淵的懷柔之術又能施展到幾時?


    各個部族對你匈奴難道便會信服?


    山道之上,馬隆特製的扁箱車發揮了極大的作用,遇敵作為遮攔,道路崎嶇狹小又以木屋放在車上穿行。如此靈活的車陣比起當年王戎不知要先進多少,塞外各個部族憑借地勢作戰屢屢不利,連戰告負。


    附近最為強大的鮮卑族人人身披鐵甲所向無敵,素來是晉軍頭疼的部隊。鮮卑族勢大,各個分支無數,鐵甲軍不僅精銳而且抗擊打能力超強,其戰力冠絕塞外!


    晉軍依舊是屯營時以八陣之法安營,行軍時以扁箱車作為屏障。鮮卑大軍見狀不以為意四麵八方的殺來,各部族步騎也是從中配合的大肆圍攻!


    不想那鮮卑鐵甲兵靠近晉軍之後竟是身不由己,東倒西歪,行動或是遲緩,或是怪異迅捷,讓人摸不清頭腦。而晉軍趁機發動車陣大肆砍殺,可憐鮮卑鐵甲勇士直至人頭落地,氣絕力竭仍是不知自己為何會如此這般。


    又是一場大戰,仍是塞外異族完敗收場,素來勇猛的鐵甲軍更是死傷無數,元氣大傷。


    晉軍在馬隆的指揮下收起放置在道路兩旁的磁石,繼續向北進發!


    幽州晉軍緊鑼密鼓的布置,屢屢抗擊塞外異族使其難以深入境地,為的便是讓馬隆有打造車仗以及準備的時間。馬隆果然不負眾望,一出手便拿中了異族的死穴長驅直入,殺的異族節節敗退。


    在幽州邊境的異族人馬最初時還有些許部隊蠢蠢欲動,不過幾天的功夫早已是跑的沒了影子。


    對於塞外各個部族來說,奮力迎戰是無法避免的事情,可在此之前無論如何也是要遷徙自己部族的屯駐地的。聚集了全族的戰力彼此聯合都不是晉軍的對手,那駐地的老弱婦孺更是隻有任人屠戮的份兒了……


    馬隆這一路人馬一旦發揮了效果,幽州留下隨後接濟以及留後的部隊之後,連忙兵分數路支援各方!


    晉國大將苟晞率軍五萬殺奔新興郡內,企圖救援被困的幾座城池,不想剛剛來到新興郡外圍,便遭遇了異族人馬攔路!


    甫一交戰便是鋪天蓋地的異族兵馬殺到眼前,五路異族鐵騎好像離弦之箭衝來,速度極快!塞外各個部落的步兵夾雜在五路騎兵之中,雖是落後也都是興奮無比的呐喊殺來。


    苟晞大刀一掄晉軍立盾陣拒敵,強弓硬弩毫不客氣的充斥整個天空迎擊匈奴鐵騎!


    戰馬奔騰,士卒咆哮,馬上的異族騎士多有中箭落馬者,人雖落馬那戰馬仍是繼續向前,等到中了幾箭還沒倒在地上,便被後方的騎兵追上撞出老遠!撞出去的戰馬在地上翻滾幾個來迴停歇不動,後麵的騎兵被這一撞也是戰馬重傷,騎士摔出老遠。


    放眼之處盡是異族鐵騎以及步卒,人被甩了出去就算睜大眼睛的躲避也是躲不開的,更遑論事出突然。挨撞的躲不開,撞人的也是停不住,戰場上便是如此,還沒有短兵相接,已然出現傷亡。


    然這不過是小插曲罷了,雖然無時無刻不在發生,可從遠方看去對於五支匈奴鐵騎來說根本不是什麽問題,因為大隊鐵騎仍是保持加速的勢頭衝向晉國大陣!


    “退!”對方雖然縮短了距離,但仍是離著較遠,苟晞一聲令下晉軍有條不紊的開始後撤。撤軍是撤軍,但遠距離的殺傷輸出根本就不曾減少國,顯然這是晉軍針對野外作戰專門聯係過的戰術。


    一層層退後的晉軍補充到了後方陣勢之中,露出的大片空地上密密麻麻的插著鹿角等物。這一片鹿角雖然不能阻擋塞外的鐵騎,但足以削弱對方衝鋒的勢頭了。要知道騎兵的衝擊力是可怕的,若是能夠減弱這一股力道,晉軍便多一分的把握能夠與之抗衡。


    塞外的鐵騎也不是等閑之輩,見狀紛紛的呈現扇形打算繞開麵前這一片插滿鹿角的區域。迂迴的突擊依然可以打擊晉軍,衝爛晉軍的陣勢,在野外作戰,在鐵騎的麵前,晉人隻要沒有陣勢作為支援根本不足為懼。


    隨後殺上來的塞外步兵自然會拔出這些礙事兒的鹿角,因此繞開乃是最為明智的做法。


    晉軍開始變換自己的陣型,讓大麵積的弓弩手能夠射殺不同方向的敵騎,同時加厚陣勢的邊緣,準備抵禦對方的衝擊。戰場之上若是步兵衝鋒,這變陣的機會常有,可對方乃是騎兵,能夠變幾次陣勢已然是難能可貴了。


    雙方的變化都在彼此眼中,都在將帥的心裏,你有所變動我也是選擇性的進行改變。不過眨眼間的功夫五支鐵騎不分先後的重重的砸在了晉人的陣勢中!!


    盾牌被撞的稀爛,折斷的更是不在少數,晉兵以血肉之軀做出了最大的努力,仍是大量的兵將慘死在對方的鐵蹄之下。可這些代價並非白白付出,血淋淋的生命換迴的是緩衝的時間!


    四周原本離著較遠的弩手眼看自己的同袍慘死鐵蹄之下,紛紛怒吼著射出手中的弩箭!長矛手與長槍手列成方陣在毫無遮攔的狀況下齊心協力上前戳殺對方的鐵騎!


    異族鐵騎似乎也沒料到晉軍竟然如此堅決,騎兵隊在一陣衝擊之後半數亂了隊形,半數散落在晉軍的陣勢中。晉人要的就是這個機會,利用的也是這個空隙!


    鮮血噴灑的漫天遍野,分不清是漢人的鮮血還是異族的血液,雙方兵將殺得眼紅,殺得地動山搖,天昏地暗!!


    國家連連失去州郡,無數城縣聞風而降,大晉男兒熱血沸騰,殺賊心切,各自搏命當先;家園被毀,親族被戮,恪守軍紀不犯漢人,卻是換來族中老幼被漢人屠戮,異族遭遇以怨報德,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雙方激戰片刻,後方異族步兵殺到,步騎聯手之下竟是將數萬晉軍切割成為兩個戰場!


    任憑晉軍如何衝殺,如何反撲,都是無濟於事,仍是不斷的被左右的塞外步騎擠壓,失去了彼此的聯係。


    匈奴大將劉盛縱馬馳騁戰場之上,親自揮刀殺了數名晉兵,見狀哈哈笑道:“一分為二,再分為四,如此不消半個時辰,本將軍當吞下這支晉軍!!”


    自從異族入侵河北以來,不說百戰百勝也是所到之處攻無不克,但在這個節骨眼上若是能夠一戰消滅如此多的晉軍,無疑是可以彌補幽州方麵的損失的,同時也召迴各個部族的士氣與信心。


    苟晞在陣中掄刀死戰,卻是毫無慌張之色,指揮晉軍左右奮戰鎮定自若。雙激戰多時晉軍漸漸不支,便在此時戰場左右忽然殺來兩支晉國騎兵!!


    晉軍大將張方率領八千鐵騎瞅準異族步騎結合之處狠狠衝殺,那異族一心殺敵,不防身後出現晉軍,慌亂之餘被晉騎乘虛殺入頓時一陣混亂;另一路晉軍帶頭的乃是大將繆胤率領一萬五千鐵騎直衝匈奴主帥所在!


    塞外各部人馬皆以匈奴之軍為主,劉盛為求速勝早已用盡所有兵力,身旁不過數千人罷了。


    那晉騎來的兇猛,好似猛虎下山一般,更兼繆胤用兵有方,一萬五千鐵騎有七千多都是負責清掃四周戰場,真正的殺招乃是剩餘的七千多名鐵騎!


    前一刻還是歡天喜地,眨眼的功夫竟是滔天劇變!劉盛錯愕之餘更是勃然大怒,麵對如此情形也是不退,揮軍殺向繆胤竟是悍勇無匹!


    鐵騎迎麵衝殺威力驚人,那劉盛端得是勇猛無比,揮舞大刀率眾死戰,一時竟讓晉騎束手無策,難以攻破匈奴陣勢。


    一聲虎吼,繆胤掄刀殺出,不顧麵前刀槍躍馬撞入匈奴陣勢中!身中數刀麵色不變,手中大刀起處人頭翻滾,血肉紛飛!


    主將尚且如此奮不顧身,占據優勢的晉國鐵騎士氣高漲人人不惜性命的衝殺,那幾千名匈奴人馬組成的陣勢頓時被殺得支離破碎……


    “漢賊可敢與我一戰!”劉盛怒憤無比,揚聲高喝!


    “蠻狗看我斬汝狗頭!”繆胤怒火中燒,厲聲斷喝!


    雙刀並舉,兩馬相交,兩名勇將各逞手段甫一交手皆是全力施展,毫不容情!


    戰場之上瞬息萬變,大戰之中更是如此。劉盛一心速斬晉將突圍收拾局麵,繆胤一念速戰速決轉身支援苟晞。


    一連三招過後對彼此身手皆是了解,迴馬再戰絕不容情!劉盛大刀高舉兇性畢露,手中刀如嗜血野狼撲殺麵前勁敵;繆胤長刀一橫殺氣熾盛心中念一招劃分陰陽!


    戰馬交錯,一杆刀跌落塵埃,一騎人滾下戰馬。


    繆胤冷哼一聲,不顧肩頭傷痕,率領晉騎殺入戰場之內!


    ……


    黑子落下,黑白犬牙交錯,糾纏不清,然黑子盤感複雜隱隱有掌控大局之態,白子處處化整為零,又似零零整整仍似藕斷絲連讓人有不敢小覷之心。


    “孤這一手,士言覺得如何?”匈奴大單於劉淵手撚須髯,看著眼前低頭沉思的中年人,頗有幾分自得的問道。


    那中年人觀棋半晌方才迴道:“一子落下,殺氣滿盤,大單於不覺戾氣太重麽?”


    此話一出劉淵左右頓時有人拔刀作響,怒瞪這中年人,卻是被劉淵伸手阻攔。劉淵平易近人,素來隨和,但在法令之上卻是果斷異常。見那中年人竟是說出如此言語,不由笑道:“人說士言棋道高超,以孤觀之也不過如此。這一子落下雖是難免殺伐,然所獲良多足定勝負。逐鹿天下,刀兵豈能免之?”


    中年微微搖頭,白子輕落道:“世局如棋盤,黑子雖是盛重勢沉,然勝負之道不止於此。”


    “哦?重兵壓境,焉有生機?”輕描淡寫的說著,劉淵手上的黑子也是隨之落下。


    二人你來我往又是經過了十餘手,此時棋局已至中盤,黑白各據二角在腹地作對廝殺,一條大龍黑白交錯似乎要分出了勝負。


    布局行棋劉淵皆是略占上風,怎奈那中年人棋術精妙,雖是殺伐不及劉淵果烈,然屢屢善戰妙手延緩敗勢。黑棋本是領先的眼位目數竟是因此不斷的消耗,白棋漸漸縮小了差距。


    半個時辰之後勝負終定,饒是白棋盡力施展也是無力挽迴敗局。劉淵微微吐氣,鬢角隱隱見汗,勝負雖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然對方精妙的棋藝早已是折服自己。


    “勝負既定,士言還有何話說?”劉淵看著眼前的中年人,笑著問道。


    那中年人叫做祖納,字士言,乃是祖逖同父異母的兄長,在原平城中犒賞軍卒。不想突然遭到異族大軍包圍,隻得留在城中與蒯桓一起守城。昨日城破,蒯桓戰死城頭,祖納一介儒生卻是被異族俘虜。


    劉淵素知祖納圍棋無雙,冠絕華夏,因此將其請來對弈。棋盤縱橫,話語機鋒,祖納已然奮力仍是落敗,此時劉淵心情大好格外舒暢。


    雙方中盤廝殺雖是半籌的勝負,然以此結果計算乃是白棋大敗!隻見祖納絲毫不已為意,抬頭看了劉淵一眼,神色從容的伸手一推!!


    棋盤重重的摔在地上,黑白棋子滾落滿地皆是,怒喝之聲連起,顯然祖納無理的舉動激怒了旁觀的匈奴文武。便是連劉淵身後的養子劉曜也是帶有幾分不解的神色,聞名天下的圍棋聖手竟是如此沒有棋品的家夥麽?


    劉淵仍是一副隨和的麵容道:“士言此舉是何用意?”


    祖納環視四周匈奴人物嗬嗬一笑,從懷抱的包裹內又是拿出一套棋具擺在桌案上道:“大單於可願試試這一盤棋?”


    麵見劉淵之前,早有人檢查了祖納的包裹,不過是尋常的棋具而已。劉淵見祖納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心中一時也是猜不透對方所想。但如此對手平生罕見,劉淵抬手道:“士言請落子吧!”


    祖納以黑棋先手落子,劉淵沉穩以對,但見棋盤上黑白交行,星羅宿列,雲會中區,網布四裔,合圍促陣,交相侵伐。觀棋之輩皆是劉淵坐下文武翹楚,對於圍棋之道或是精通,或是粗通,然無論深淺都是聚精會神,沉浸棋局之中!


    交錯落子,劉淵額頭見汗心中暗自生疑。但見黑子旋進旋退,頻戰累鬥,如九天之鶴,似繞丘之兔;時陳棋無聲,潛來若神,時張甄設伏,挑敵誘寇;曲折尺蠖,伸則龍蟠,變幻莫測,難以捉摸!!


    不足百手,棋盤尚有半數空地,匈奴之主劉淵已然投子認負,眾人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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