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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時間:2013-03-27


    代郡即是雁門郡,隸屬於並州境內,為河北北方之兵家重地,素來胡夷遍布,形勢十分複雜。


    當年匈奴也好,鮮卑也罷,無數異族內附曹魏,皆是屯聚於此間,因此對於雁門郡之情形十分熟悉。雁門郡原本轄內十餘縣,然經曆無數年頭之後或是荒廢,或是被塞外蠶食,而今剩下的縣城卻是不多,不過都是關鍵所在!


    拓跋祿官總合六大部族近七萬人馬,所麵臨的乃是雁門郡內的第一道防線,從西至東乃是馬邑,陰館,汪陶,劇陽四處縣城。此四縣貫穿東西,連成一線,或是突前或是稍後,彼此錯落有致形成了一道阻礙。


    想要將大軍挺進雁門郡腹地,便不能無視此四處縣城。晉軍早已依托縣城構建防禦工事,並在山野之間潛藏兵力。未能破城而入之前,就算拓跋祿官膽大包天的派遣精銳越城而過,恐怕也是會遭到晉人的伏擊與阻攔。


    遠方的斥候被鮮卑鐵騎所驅殺四處逃竄,劇陽城上的守軍見了連忙使人打開城門迎接自家的斥候速速入內。視線所及的斥候足有百餘騎,然一共遊散在外的斥候何止百餘人?


    有的被當場格殺,有的搏鬥而死,更有人顧不得逃亡劇陽城中,唯有奪路而走。能夠返迴劇陽的皆是離劇陽最為接近的斥候。鮮卑鐵騎足有千餘人,一陣射殺之後將近劇陽防禦工事之外數十丈便停下了戰馬不再追擊。


    看著晉國斥候繞著防禦工事花費浩大氣力才進入城中的樣子,鮮卑鐵騎頓時好似開了鍋般的放聲大笑,甚是放肆。這防禦工事本是用來阻礙塞外鐵騎推進的,如今幾乎阻礙了晉人斥候的逃命,險些斷送晉人騎士的性命。


    雖是語言不通,但觀察鮮卑人的形態,城上的晉軍對此也是有所察覺,不由得各個怒容滿麵,有人在城頭上高聲叫罵起來。


    入了城中斥候方才把心放迴胸中,方才被突如其來鮮卑鐵騎追殺,一顆小心髒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心情稍微穩定,腳下卻是不敢有絲毫的停留,斥候們火速前往太守府中稟報城外之事。


    劇陽留守的晉將王育早聽得城中兵將通傳,此時正是一身鎧甲邁步向外而走,與斥候在府門口相遇。


    這王育字伯春,少年時乃是貧困弟子無依無靠,隻能夠替他人放羊為生。其放羊的地點離學堂很近,每每經過王育都是唏噓落淚,甚是悲傷。於是王育利用放羊的空閑時間拾取柴草賣掉換取錢財雇傭他人為自己抄書,然後利用放羊的時間苦讀,並以蒲枝代替筆來練習寫字。


    這般用功的孩子把精力放在了學習上,不慎放丟了羊。當時的王育沒有錢財,隻能準備賣身給羊主抵債。好在當時本地的許子章乃是敏銳豁達之士,替王育賠了錢,並且供給王育讀書。


    王育身長八尺,容貌絕異,聲色動人,此時一身鎧甲穿在身上雖然威風,但也帶有幾分儒生氣質。


    “報告大人,鮮卑鐵騎掃蕩外圍,兄弟們無處藏身,大半被殺,我等好不容迴來通傳軍情,還請大人定奪!”斥候跪在地上也顧不得場合連忙稟報城外的情形。


    王育手撚須髯道:“可看清來敵有多少兵力?”


    劇陽城中有一萬兩千名晉兵,更有二十餘萬的百姓,城不算大可在雁門郡內已經算是頗具規模的縣城。塞外各族早晚要來,但此時真的殺來,王育心中也是頗為緊張的。


    那斥候拱手道:“迴稟大人,事發突然來不及細細觀察,但依我等所見,大概五千騎餘騎。”


    “嗯……鐵騎攻城無異於自尋死路,鮮卑之意乃是驅逐我外圍耳目,且隨我登城一觀。”王育雖然是個文官不擅長武力,但其組織能力以及韜略皆是超過了一般的武將。


    否則以胡奮的老道,何以在這第一線的最前沿之處安排王育這般文官守城,而不是猛將鎮守?


    一群人跟隨王育快步登上城牆,王育的破虜將軍大旗也是高高的豎起,仿似對遠方的鮮卑鐵騎示威一樣。手搭涼棚的眺目望去,遠方果然是數千鮮卑鐵騎往來馳騁,卷起大片的沙塵彌漫天空,頓時讓晉人的視線變得短了。


    “來人啊,火速把消息傳迴廣武不得有誤!”王育觀察了許久,對於鮮卑族之動向也是掌握不明,對方驅逐了晉國斥候探馬之後,實際上劇陽已然失去了偵查的能力。


    鮮卑鐵騎足有數千之眾,而劇陽城中騎兵不足千人,這一路的晉軍得到的命令便是固守劇陽,根本沒有出城作戰的兵種配備。以一萬名步卒去對鮮卑四五千鐵騎,孰勝孰負自是一目了然。


    何況塵埃大作,看不到遠方的動向,此時貿然出兵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劇陽防禦工事早已建立完畢,城中錢糧水源也是充足,根本不怕塞外各族的攻打。王育心知自己難以洞悉鮮卑人的想法,但將消息傳給胡奮,屯駐在廣武的胡奮必然有辦法解決這一難題。


    自有將領領命而去,王育看著那煙塵越來越大,逐漸把鮮卑鐵騎遮掩其中,心中頓時有一股不好的預感,忍不住自言自語道:“去而複返必然是有了攻城之意,定然不可大意啊……”


    是夜,劇陽城頭燈火輝煌,晉國兵將人人手執刀弓虎視眈眈,緊緊盯著遠方一眼看不到邊際的塞外大軍!!


    劇陽守將王育一臉激昂,手中寶劍握得緊緊盯緊異族大軍觀察其動向。對方原地不動已然有半個時辰之久,如此長時間的不做動作必然是有所準備,隻是不清楚準備什麽而已。


    “大人快看,有動靜了!”不用身旁的人驚唿,王育也是看到那異族軍隊陣列整齊的從大隊人馬中分出了二十餘個方隊,緩緩的步向劇陽城!而在那方隊之後,更是無數攻城器械緩緩推出,又配以二十幾個方隊散於四周,錯落有致的前進著。


    “這!……”王育臉色凝重無比,掩蓋不住自己的訝異與驚詫。塞外各族素來攻城是自有一套辦法,而今如此係統正式的攻城是自己從來沒有聽聞的事情。雖說當年的中原大戰讓異族對於漢人的各方麵都有所認識,但這幾年之間便能如此嚴謹的指揮軍隊,以漢人攻城的方式來攻打漢人,這實在是讓人始料未及的事情。


    王育倒是不怕對方的攻城之法,熟話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般萬全準備之下,就算是來的漢軍,想攻破劇陽城也絕非一時三刻能夠做到的事情。單是城外那麽多的防禦工事,足以讓敵軍躺屍無數了。


    隻是晉人還在用老舊的眼光看待異族,異族卻是在不斷的成長與進步,這種變化或許短期內還不明顯,但未曾正視對手的晉人會否因此再最初的戰略上便有了輕敵之心,而忽略了對方成長之後的可怕性?


    掀開大戰序幕的不是晉人,而是鮮卑的投石車!!


    數十顆燃著熊熊火焰的石彈在晉人尚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之時便以砸落城中,後方城內的哀嚎與驚叫聲刺激著每一個晉人的心靈。王育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猛叫道:“速速調撥一支人馬彈壓城中火苗,滅火!快去滅火!!”


    說話間又是數十顆火彈劃過眾人的頭頂落下,後方城中的叫喊聲更巨。而此時鮮卑族的方陣已然來到了城外矮牆之下,盾櫓手舉著大盾立在四周,身後的鮮卑勇士揮舞巨錘猛砸矮牆!!


    一座座矮牆伴隨著響亮的聲響,飛濺四周,被鮮卑勇士一一砸碎,夷為平地!


    不等王育法令,大量的箭矢在城頭上方騰空而起,帶著火苗飛速射向鮮卑族的先鋒部隊!!


    鮮卑族的盾櫓手舉著大盾遮掩身軀,掩護四周的同袍,那火箭釘在盾櫓上卻是燃燒不起,盾擼的表麵早已蒙上了一層層的動物皮,在出發之前還特意抹了馬糞,就是為了防備晉人的火攻!


    落在盾櫓上的著不起來,可射落地下的火矢頓時引起一片片的大火!這曲曲折折密密麻麻無數層的矮牆是為了阻擋塞外鐵騎的推進,同時也阻攔攻城軍隊的前路。


    矮牆的做工或許粗糙,可地上早已鋪好的幹草等物下方藏著硫磺等易燃之物,甚至有些幹草更是有意以油浸泡暴曬,專門就是為了火攻之用!


    火勢一起便是一整片,劇陽城頭上忍不住一陣歡唿雷動,弓弩手更加奮力的射出箭矢大量殺傷遠端的異族人馬。隻是歡唿不過片刻之間的事情,王育便發現了事情並非大家想象般的容易。


    鮮卑族的方隊之中竟然配有專門的鐵叉兵,在自家人馬剛剛抵達矮牆外圍時便在盾櫓手的掩護下叉起地上的幹草等物聚集成堆。此舉雖然不能避免鮮卑先頭部隊的損失,卻也大大減少了火攻的殺傷!


    火勢越來越大,鮮卑在折損了部分兵力之後便向後移動,避開熊熊大火,等待火焰燒盡一切,然後再行推進。


    “哼!鮮卑之人竟有如此見識,投石車準備!”王育心中暗暗後悔方才自己大意了,這無數層的矮牆足有二三裏的距離,其中分為數段都鋪上了易燃之物。若是自己方才禁止弓弩手射擊的話,想必鮮卑軍隊踏入矮牆群的兵力會更多。那個時候在一舉放火燒之,即便對方早有應對之法,想必也是可以更多殺傷對手的。


    眼下隔斷雙方的乃是這場大火,大火燒的熊熊火火,待火勢消了之後,鮮卑必然故技重施,而這一場大火所燒毀的矮牆,足有三分之一那麽多。換句話說,鮮卑之軍找到了法門,隻需要短暫付出少量的代價與三場大火的時間,便可以利用晉人自己的火攻拔掉外圍的矮牆。


    鮮卑人的攻勢暫時停止,但頭上的火球仍然不斷的拋入城中,城外的大火與城內的小火彼此唿應,燒得濃煙彌補,燒得人心焦膽熱!!


    在城外七八裏處,鮮卑大軍的主營設置在此,鮮卑索頭部族長拓跋祿官冷冷望著遠端的大火道:“晉人的手段隻有如此,還當我等是幾年之前麽,當真是讓人氣憤!”


    拓跋猗盧在旁笑道:“晉人如此布置正是合了我等的心意,既然我索頭部打頭陣,便要滅掉晉人的威風,如此其他幾路人馬也好盡心盡力的作戰。”


    拓跋祿官手中的馬鞭搖晃不停道:“胡奮大軍屯聚在廣武,劇陽不過是消耗我等兵力的棋子而已,希望在這裏不要消耗過多的兵力,不然想斬殺胡奮恐怕並不容易。”


    拓跋猗盧知道兄長在繼任族中族長一位之後,秉承前任作風甚是愛惜子民,被匈奴選中作為開路先鋒對於拓跋祿官這鮮卑索頭部之族長來說,實在是痛苦萬分。要知道一個族群繁衍生息要多久才能發展到今日的規模,一場大戰之後就要橫屍數千甚至上萬人,這等於讓索頭部倒退數十年啊……


    “有大哥在前方指揮,定然不會讓兄長失望!”拓跋猗盧對拓跋祿官說道,甚是信任大哥拓跋猗陁。


    前方指揮鮮卑人馬作戰的,正是索頭族長拓跋祿官的大哥拓跋猗陁。拓跋猗陁一身鮮卑族裝束,穩穩坐在戰馬之上,戰馬兩側的的屁兜上插著兩把短斧。那是拓跋猗陁在塞外征戰十餘年的趁手兵器,甚是鋒銳!


    “叔父,火勢漸漸小了。”在拓跋猗陁身側的拓跋鬱律輕聲說道。


    拓跋猗陁哈哈一笑道:“你小子觀察不錯,來人啊,準備填土進兵!!”


    一聲令下數列方隊突出陣勢,推出無數的車仗,那車中都是裝滿了沙土,專門用來滅火之用。


    火勢猛的一斂,二十餘個鮮卑方隊高聲唿喊前進,旌旗飄揚在夜空中嗖嗖作響。拓跋兩個鬥大的黑字映耀劇陽城頭每個漢人的眼中!


    砸牆之聲不絕於耳,衝鋒在前的都是索頭部中最為敏銳健壯的勇士。盾櫓手機警的戒備著,鐵錘手毫不在意射來的箭矢全神貫注在砸牆工作上。那鐵錘掄開了一堵矮牆不過三五下便蕩然無存!


    幾名鐵錘手不過是一人敲擊一下而已,這般的速度是晉人遠遠沒有想到的。盾櫓手與鐵錘手的速度快,那專門對付地下幹草的鐵叉手更是敏捷,兼有長弓手不斷的向城頭射擊,各兵種配合的可謂是天衣無縫!


    劇陽城頭上王育看得是咬牙切齒,對方突然撲滅大火讓晉國守軍淬不及防便是搶先了一步。那方隊之中隻有盾櫓,弓弩,鐵錘,鐵叉四個兵種罷了,彼此間配合默契不說,更是行動迅速又是占了一成先機。


    “快放火箭!!給我射!!”王育心中一酸,連忙唿喊眾人發箭。前一輪射得早了,這一輪火箭射出,卻是顯得晚了。


    眼看城頭火箭騰空,那鮮卑陣中便是一陣號角吹起,聽聞聲響前方二十多個方陣迅速的拋下手中工作全速迴撤。雖然也有退避不及的,可比起前一場大火,這一次卻是折損了更少的人手。


    火牆迅速隔斷了劇陽城與鮮卑大軍的聯係,劇陽太守王育氣得牙根癢癢,卻又無可奈何的道:“若是胡玄威給我留下一支騎兵,管讓鮮卑人有來無迴!!”


    鮮卑的先頭部隊完全是為了破壞晉人的防禦工事所設,根本沒有近距離搏殺的武器,憑借鐵錘,鐵叉這樣不趁手的兵器作戰,其實晉人隻要有一支騎兵殺出城,並且迅速迴轉,便足以痛擊對方!


    無奈經過中原大戰之後,晉國的鐵騎折損也甚是嚴重,即便是胡奮自己手中也沒有多少騎兵,分配到劇陽城這裏也隻有七八百騎而已。


    城上的晉兵見到此等情景都是有些驚慌失措,就算久戰的老兵在此時此刻也是士氣漸漸低落。鮮卑軍隊竟然如此輕易的逐一破掉了劇陽的防禦工事,即便是身經百戰的漢軍恐怕也就是這個樣子。


    依照這個速度再過一個時辰左右恐怕鮮卑人便可拆毀劇陽城外的大部分防禦工事,從而進入攻堅階段。想到這裏,包括王育在內的所有劇陽兵將都是心中發寒,對於超出認知範圍的鮮卑軍隊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些許的恐懼感。


    城中的火勢此時也已撲滅,留下了少數的兵力看顧火場防備鮮卑的火彈,餘下的兵力紛紛依照城中將領的指揮分別增防各處。城頭上原本稀稀拉拉的守軍此時早已是人滿為患,對於劇陽城的規模來說,一萬兩千名晉軍的戰鬥力足以堅守數月了。


    嗖嗖嗖!!


    無數箭矢穿過火牆射在了剩餘的矮牆群中,出乎意料的是並沒有引起火燒。鮮卑族中大將拓跋猗陁見了忍不住笑道:“晉人還算不蠢,沒有連續使用相同的布置,來人啊,準備土車,開始攻城!”


    無數鮮卑將士聞言高舉兵器齊聲大吼,跟隨在滅火的車仗之後踏步而行,各個士氣高昂,鬥誌昂揚,眼中迸發的殺意便足以讓人心驚肉跳!


    聽聞大火另一端的動靜有異,王育迴頭看了看四周打蔫的晉軍,猛地抽出寶劍在手尖聲叫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尖叫聲劃破夜空,也瞬間閃過劇陽守軍的心靈,有經驗的老兵各個蹦高的叫喊著,嘶吼著,鼓舞身旁的將士提高士氣,準備這場攻守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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