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淩晨時分,夜色依舊昏暗。


    雞鳴山半山腰的尼姑庵,後院的圍牆上出現了一雙手,緊接著,探出一個腦袋,夜色中,隱約可見一雙眼睛。


    一道黑影從圍牆上躍下,輕手輕腳地來到緊閉的後門,輕輕抽出門栓,打開了兩扇緊閉的木門。


    一群蒙麵黑衣人悄悄進入尼姑庵,徑直走向徐妙錦與小蘭所在的禪房小院。


    咿呀一聲,房門發出一聲輕響。


    徐妙錦翻了個身,隱隱有一種感覺:房間外,有人在走動。


    從睡夢中醒來,她微微張開眼睛,四下依舊是一片昏暗,但房間外麵的聲響聽得更真切了。


    打著瞌睡的哈欠,徐妙錦詢問了一聲:“小蘭,是你起來了嗎?”


    平時小蘭睡在外間,但這丫頭並沒有早起的習慣,這令徐妙錦感到有些好奇。


    她的詢問沒有得到小蘭的迴應,又聽到外間有腳步聲和其他的聲音,這令她感到奇怪。


    在昏暗中披上僧袍,徐妙錦從床榻上下來,輕輕撩開門口的布簾,借助外間透進來的微弱燈光,慢慢向外間走去。


    外間的床榻上,被子已經掀開,小蘭一定是起床了。


    可為何沒聽到小蘭迴應呢?


    徐妙錦心裏充滿了疑惑,有些迷糊的腦袋清醒了一些。


    突然,她睜圓了雙眼!


    梳妝台旁,燭光輕輕搖曳,坐著一個身穿紅色嫁衣的女人,從鏡子裏反射的光線中,徐妙錦看到一張死白死白的臉,閉著眼……


    撲通撲通,她的心髒加速,險些就要叫出聲音了。


    忽然!


    她又發現,更詭異的事情:


    鏡子裏正塗抹脂粉的,那是一隻粗大的手……


    絕不是小蘭那細嫩的小手!


    徐妙錦一下子嚇醒了。


    硬生生咽下即將喊出口的“小蘭”兩字,心髒撲通撲通地狂跳,手心裏全是汗。


    猛地眨了眨雙眼,徐妙錦再次仔細打量著梳妝台,看清梳妝台那紅色嫁衣女子的背影後,她的身體情不自禁地顫栗起來。


    那梳妝台的女子是癱坐著的,雙手下垂,根本不是她自己在打扮……


    昏暗中,搖曳的燭光勾勒出一個身材魁梧的黑色背影,那背影旁邊有一隻粗大的手,捏著一支小毛筆,在那張死白的臉上慢慢移動。


    愣了幾秒鍾,徐妙錦伸手掐了一下自己,這才確定自己不是身處夢中。


    那黑色的背影,是一身的黑色夜行衣,若不是有燭光勾勒,徐妙竟甚至都不會察覺。


    那魁梧的背影應該是個男子,他拿著筆,正專注地描畫著。


    悄悄拿起小蘭床邊的一根木棍,緊緊握在手中,徐妙錦死死盯著那個魁梧男子的背影,輕輕邁步,慢慢靠近,一步、兩步、三步……她已經走到那身穿男子的背後,瞄著那人的後腦勺,高高抬起木棍……


    突然,她的木棍一滯!


    手上的木棍似乎碰到了什麽東西,任憑她如何使勁,都沒能敲下去。


    “徐姑娘!你這是做什麽?”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聽在徐妙錦耳朵裏仿佛是一顆炸雷,嚇得她慌忙鬆開手裏的木棍。


    耳朵裏嗡嗡作響,她腦袋裏一片空白。


    恐懼如黑色的潮水湧過來,瞬間將她淹沒。


    “徐姑娘,你不要怕……”


    那聲音在嘟囔什麽,徐妙錦哪裏還聽得清。


    她身上的汗毛全豎起來了,不自覺地發抖。


    隻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似乎聽到過,她咬著牙轉身,看向身後。


    黑暗中,隱約有一隻淺黃色的手握著那個木棍,一線淺黃中露出兩隻映照著燭光的眼睛,仿佛懸浮在黑暗中……


    無以言喻的恐懼,再次湧上心頭,徐妙錦忍不住張開嘴——


    咚!


    腦後傳來一聲悶響,一陣痛楚。


    眼皮如鉛墜,徐妙錦眼前一黑,無意識地向前倒下。


    “你幹嘛打暈她!”


    “馬常!我不出手,她這麽一叫,那可就壞事了……”


    籠罩在黎明前的黑暗裏,尼姑庵依舊在沉睡,靜悄悄的。


    當南邊的天空泛出魚肚白,京城的城門便慢慢打開了。


    城樓上的燈火逐一熄滅,城中早起的店家打開了街邊的門板。


    輔國公的宅院也打開了大門,府中的護衛與仆役紛紛忙活起來。


    他們今天可夠忙的,不僅要家老爺與夫人動身返迴雲南做好一切準備,還要為二老爺出發去雞鳴寺迎親做好準備。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隻需安排老爺、夫人與二老爺的出發,不必為返程而準備。


    當太陽越過城頭,一隊龐大的車馬隊伍浩浩蕩蕩地開出了南邊的城門。


    城門邊,兩排送行的官員正與南下的鄭和、鄭海等人告別。


    城樓上,兩個身穿飛魚服的人物俯視著人群。


    “大人,你說,那鄭海要是知道他義弟在迎親時死於馬匪之手,他是要返迴雲南呢,還是留下來調查和追捕兇手?”


    “李春,若你是鄭海,你會怎麽選擇?”錦衣衛指揮使紀綱不答反問。


    李春咧嘴一笑,洋洋得意道:“我若是鄭海,那就留下來,為義弟收屍,然後,派兵圍剿那馬匪。”


    紀綱輕輕搖頭,嘴角微微扯了一下,臉上隻有一個單獨的酒窩,淡淡道:“鄭海,不會怎麽做。”


    李春微微一愣:“那大人以為,他會怎麽做?”


    “我猜,他還是會按照陛下的旨意前往雲南。”


    “他能忍住不為姓狄的那小子報仇?”


    “成大事者,必須能忍,”紀綱望向城樓下的那輛馬車,“在大牢裏,他輔國公被我算計了,不一直忍到現在嗎?”


    李春嘿嘿笑道:“大人,如果他那個未過門的弟媳也失蹤了呢,他還能忍嗎?”


    紀綱嗬嗬一笑,眼中閃過一道得意的神色:“我倒是希望他,別憋著,男人嘛,憋出內傷,那就不好了。”


    “大人說的是,屬下都快憋出內傷了,哈哈哈!”


    紀綱笑了笑:“沈文度沒少給你送姑娘吧。”


    “大人,沈文度那些姑娘,屬下都玩膩了,”李春一臉壞笑,“屬下今晚替那姓狄的小子,好好當一迴新郎官……”


    城樓下,在送行的官員與民眾的揮手告別中,鄭和、鄭海等一行人上了馬,離開了城門。


    浩浩蕩蕩地車馬隊伍向南移動,消失在視野裏。


    離城十裏,南下的車馬隊伍停了下來。


    鄭海調轉馬頭,衝身邊的侍衛喊道:“你們隨我走,我們去接應狄雲他們。”


    白鴻飛驅馬來到鄭海身旁:“鄭兄弟不放心狄小子?”


    鄭海點點頭:“不自己去一趟,心裏還是不放心。”


    “大人放心,狄小子滑頭的很,尋常人傷不著他。”


    “不要小視錦衣衛的實力,還是小心謹慎些穩妥。”


    白鴻飛咧嘴一笑,兩腮旁的贅肉抖了抖:“鄭兄弟還是別去了,你今天可沒穿軟甲。”


    鄭海扭頭看向白鴻飛:“你怎麽知道我沒穿軟甲?”


    “嘿嘿,”白鴻飛嘿嘿一笑,一雙小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不瞞大人,昨天旁晚去找大人時,我正巧碰到偷走大人金絲軟甲的那個家夥……”


    “是誰?”


    “那個,沒看清!”白鴻飛故意賣關子,笑哈哈道,“不過,我看清了他留在門外的同夥。”


    “還有同夥?”鄭海有些好奇。


    白鴻飛笑道:“可不是!他那同夥,正盯著鄭兄弟你呢。”


    順著白鴻飛的目光看去,鄭海發現,一個吃手的小家夥正盯著他。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明朝第一航海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文人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文人鬼並收藏明朝第一航海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