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車馬從金川門駛入,馬不停蹄,直奔皇城。


    馬車在午門外停下,從車裏匆匆走下兩名人。


    這兩人,正是從龍潭迴來的穀王朱橞與安王朱楹。


    穀王朱橞手持令牌,帶著安王朱楹,直接走進午門。


    五龍橋下,流水潺潺,穀王與安王卻一刻不停,從橋上穿行而過。


    進了奉天門,穀王朱橞穿過長長的禦道,直奔奉天殿。


    “陛下,殿外穀王、安王求見……”


    “請,快請!”


    沒等太監說完,皇帝朱允炆直接令穀王與安王入殿。


    早已過了上朝的時間,往日這個時候,奉天殿已經空蕩蕩的。


    此時,奉天殿中卻是一眾朝臣,濟濟一堂。


    燕王朱棣即將兵臨城下,穀王與安王即將帶著和談結果迴來,這兩個情況是朝臣們都沒有下朝的原因。


    穀王與安王快步走進大殿,殿中大臣齊齊迴頭看向兩人。


    穀王朱橞與安王朱楹走到殿中,連忙跪下:“臣……”


    “免禮,免禮!快告訴朕,結果如何?”


    朱允炆焦急地詢問兩人和談的結果,直接免去了穀王與安王的行禮。


    穀王起身,額頭上全是汗水,微胖的圓臉紅彤彤的,氣喘籲籲道:“迴……迴稟,陛下,臣等無能……”


    朱允炆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臉色煞白。


    他那緊繃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來,癱坐在龍椅上,失望地靠在椅背上,隻覺得渾身無力,像個泄了氣的皮球。


    朱棣終究是沒有退讓……


    穀王一邊抹著汗水,一邊說道:“稟陛下,燕王說不鏟除朝中奸佞,他絕不退兵……”


    朱允炆的眼神空洞,隻看見穀王的嘴巴在一張一合,卻完全沒有聽見穀王的聲音。


    他也沒有必要再仔細傾聽穀王的陳述了。


    已經知道了結果,過程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他的眼睛忽然濕了。


    眼淚情不自禁地竄了出來了,莫名其妙地淌了下去——


    一瀉而下。


    堤潰……


    眼前的世界蒙上了一場虛影,模模糊糊。


    他想起了他的父王朱標,想起了他的母妃呂氏,想起了他的皇爺爺朱元璋……


    曾經的他,是多麽的快樂,自由自在,無憂無慮。


    曾幾何時,他失去了自己的喜好,失去了自己的親人,失去了自己的朋友……


    他最快樂的時光,是那一次,偷偷跟著徐妙錦溜出皇宮,是那頓美味的鹹板鴨……


    突然,他想起了一個人——鄭海。


    “為什麽不聽鄭海的話?”


    “當初,如果聽從鄭海的話,徐徐圖之,或者,直接派人殺了四叔……”


    忽然,朝堂上一陣吵鬧聲傳來。


    朱允炆從恍惚中迴過神,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場景慢慢清晰。


    隻見,朝堂上亂作一團,眾臣已經吵成一片。


    “陛下,趁燕賊未至,請陛下迅速南下,前往浙江一帶……”


    “燕賊有水師,浙江一帶不安全!”


    “那你說,該往何處?”


    “不如往西南,湖廣一帶。”


    “不妥不妥!”又有大臣反對道,“湖廣一帶無險可守,擋不住燕軍鐵騎!”


    “我看,最好是前往四川,自古蜀地易守難攻。”


    “朕,想聽聽方博士的意見。”朱允炆忽然說話,大殿上瞬間安靜了下來。


    大殿之上,眾臣都看向方孝孺,眼神都怪怪的。


    他們爭執了半天,或許,還比不上方孝孺的一句話。


    皇帝最相信身邊的近臣,以前是黃子澄和齊泰,如今是方孝孺。


    眾臣雖然心有不服,但方孝孺的話往往有理有據,又深得聖心,他們隻能沉默。


    方孝孺拱手行禮道:“臣,請陛下,堅守京師。”


    眾臣愕然,朱允炆也是很不理解。


    “先生,這是為何?”朱允炆問方孝孺。


    方孝孺解釋道:“京師城高池深,兵多糧足。陛下又已將城外民眾移入城中,城外磚石木料或運入城中,或就地毀掉,燕賊攻城無所依。


    “燕賊攻濟南尚且三月不得入,攻京師需要的時間隻會更長。


    “不等燕賊攻下京城,天下各路勤王兵馬早已雲集。燕賊攻不下城池,又駐紮不下來,自能敗退……”


    聽著方孝孺的分析,朱允炆不由地點點頭。


    朝中大臣也有許多人點頭,表示讚同方孝孺的看法。


    但也有人提出異議:“如果燕賊久圍京城不退,而天下兵馬卻未能及時趕到,那又將怎麽辦?”


    方孝孺淡定地迴答道:“萬一真如此,陛下再退蜀地也不遲。如今,早早退出京師,隻會助長燕賊囂張氣焰,望陛下慎重!”


    方孝孺分析得頭頭是道,不僅是朱允炆認同,大多數朝臣也都讚同方孝孺的意見。


    最終,朱允炆選擇堅守京師,並派秘密派人攜帶蠟丸密封的密令前往各地,催促各路援兵,前往京師勤王。


    許多秘密出城送信的信使,被鄭海的飛龍衛截獲。


    得知朝廷的想法,朱棣派燕軍先鋒劉保、華聚等人前往京城四處查探,發現京師收縮防守,放棄了外城的防守。


    朱棣決定進軍,下一步將兵臨京師城下。


    長江邊,一輪紅日緩緩向下落。


    紅霞映照在江麵上,拉出一道長長的紅色波痕,形如紅地毯。


    紅地毯從水中延伸到江邊,直指停靠在岸邊的一艘小漁船。


    一個老和尚與幾名身穿甲胄的人在江邊漫步,慢慢走近那艘小漁船。


    “慎之,為師想泛舟江上,不知你意下如何?”


    白須白眉的道衍和尚,一雙病虎三角眼看向鄭海,眼神深邃。


    “徒兒,願為師父搖櫓。”鄭海連忙接話。


    他師父道衍可不是一般人,這種情況下,泛舟遊江肯定是有什麽事要和他談。


    鄭海自然心領神會,迴頭看向身後的幾位親衛:“致遠,你們先迴去吧。”


    馮致遠看了一眼道衍,向鄭海詢問道:“大人,要不要屬下為為你劃船?”


    鄭海搖搖頭。


    馮致遠對鄭海抱了抱拳,轉身,看向其他幾名侍衛:“跟我走。”


    可是,有一名侍衛不但沒有跟著馮致遠離開,反而,靈巧地跳上了小船。


    “船家,這條船,我們借用一下,給你銀子。”


    道衍和尚摸了摸胡須,一雙病虎三角眼看向鄭海。


    鄭海眉頭一皺,連忙叫道:“施二,你也迴去吧。我自己劃船。”


    可那“施二”將船家攆下了船,自己呆在船上卻不肯下來。


    “總得有人劃船吧,你們師徒談你們的,我來劃船。”


    鄭海無奈地點點頭,扭頭對道衍和尚解釋道:“師父放心,她是我的人,很可靠。”


    嘴角的胡須微微上翹,道衍微笑道:“原來是帳中人,那就留下吧。”


    道衍與鄭海上了小船,小船載著三人離開了岸邊,駛向江心。


    殘陽如血,日薄西山。


    碧波如夢,前路茫茫。


    道衍與鄭海站在船頭,一師一徒。


    一人眺望著夕陽,一人眺望著江麵。


    道衍緩緩開口道:“日落,月升。慎之,你對明日有什麽看法?”


    看著落日,鄭海不答反問:“鳥盡,弓藏。師父,你對前路有沒有這種擔憂?”


    【注】


    《明史.本紀第四.恭閔帝》:“甲子,遣使齊蠟書四出,促勤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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