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慶壽寺,大雄寶殿內。


    徐王妃帶著一群丫鬟,正在佛像前祈禱,旁邊站在一群和尚。


    佛像下,香案前放著三個蒲墊,供給香客與信徒焚香禱告。


    徐王妃手持三炷香,雙手合十,跪在中間的蒲墊上,閉目祈禱,一臉虔誠。


    手中的三炷佛香在緩緩燃燒著,白色的煙氣嫋嫋升起。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令人神清氣爽。


    大殿中,眾人都在默默祈禱,隻聽到隔壁佛堂中木魚聲,咚咚作響。


    完成禱告與跪拜,徐王妃睜開雙眼,將手中的佛像交給身邊的丫鬟。


    佛香插入香壇中,白煙嫋嫋,一縷縷煙氣輕飄飄地飛上大殿的高處。


    徐王妃微微抬頭,循著白煙的軌跡,看向麵前那座高大的漆金如來佛像。


    不知是聽到信徒的禱告,還是聞到了清幽的佛香,金色的如來佛佛像寶相慈祥,仿佛在微笑。


    徐王妃這次前來,既是為了悼念東昌之戰陣亡的將士,也是為了還願。她要感謝佛祖,是佛祖保佑她的王爺,讓她的王爺能夠平安歸來。


    自從燕王起兵靖難,燕王每次出征前,她都會來慶壽寺祈福,當燕王平安歸來後,她又來還願。這已經成了徐王妃的習慣。


    在丫鬟的攙扶下,她從跪著的蒲墊上站起身,完成了所有的祈福儀式。


    走出大雄寶殿,徐王妃對主持和尚道:“道衍大師,為陣亡將士籌備的佛會明日就要召開了,不知大師還有什麽吩咐?”


    “王妃請放心,明天的法事貧僧已經安排妥當。”道衍雙手合十,“稍後,貧僧會前往王府與王爺商議一些注意事項,王妃無須擔心。”


    徐王妃點點頭,不再多言。


    經過這幾日的操勞,佛會的各項事宜已經安排妥當,她這才有時間來慶壽寺焚香、祈福。


    除了與道衍溝通明天佛會的具體流程,她還有一件私事。


    “我聽說慶壽寺後院的臘梅開得繁盛,想前往一觀。不知大師是否方便?”徐王妃看向道衍和尚。


    道衍和尚微微一笑,那雙病虎三角眼很明亮:“王妃請便,貧僧已經安排下去了。”


    徐王妃頷首,雙手合十向道衍主持行禮。


    道衍主持向徐王妃還禮。


    眾人正要離開,一名小和尚突然走過來,稟告道:“主持師父,鄭師兄在忙,他說稍後過來。”


    “嗯。”道衍和尚應了一聲。


    他轉身麵對徐王妃,雙手合十道:“請恕貧僧不能陪王妃賞梅。門下自會帶王妃前往後院賞梅,願王妃盡興。”


    道衍心裏清楚,徐王妃賞梅隻是一個借口,但他心照不宣。


    辭別了道衍,徐王妃跟著小和尚步入後院,在繁花似錦的臘梅樹間穿行。


    慶壽寺的臘梅花與燕王府的臘梅花別無二致,隻是地方不同,心境不同而已。


    徐王妃與她的一眾丫鬟在臘梅間徘徊,走走停停。


    慶壽寺後院的這些臘梅花品種相對單一,成片連在一起,顯得很繁盛。


    “梅以曲為美,直則無姿”。慶壽寺的臘梅全部是筆直的樹幹,全然沒有燕王府的臘梅的造型優雅,卻勝在不事雕琢,素雅自然。


    站在一棵臘梅樹前,徐王妃輕輕捏著一枝臘梅,喃喃道:“妙錦喜歡臘梅……”


    此時,徐妙錦正在鄭海房中,羞紅著臉。


    徐妙錦與鄭海的好事被小和尚攪和了,浪漫而甜蜜的氛圍被衝淡了,好事沒法繼續下去,隻好草草收場,兩人心中都覺得有些遺憾。


    徐妙錦覺得既尷尬又好笑,捂著被子,咯咯笑。


    徐妙錦側身,調笑鄭海道:“還不快起身?再不起身,等會兒,那小和尚又要來敲門了。”


    鄭海苦澀一笑,在徐妙錦的側臉上“啵”了一下。


    徐妙錦甜甜一笑,酒窩淺淺,笑眼盈盈,柳眉彎彎,分外動人。


    鄭海悻悻地起身,離開了床榻。


    正濃情蜜意時,被人攪和了,他自然不開心。


    在大明的第一次巫山雲雨,還沒正式開始就結束了,鄭海心裏隻想罵人。


    要不是這小和尚,今天應該是甜蜜的……可惜,光打雷不下雨,這真是……


    心中萬馬奔騰,一萬隻神獸在狂奔……


    最美不過初戀。


    記憶最深的,或許,就是第一次。


    那股最原始的衝動慢慢平息後,鄭海恢複了冷靜。


    他有些矛盾,也有些慶幸。


    要不是小和尚的打攪,或許他就已經要了徐妙錦。可如果他真的這樣做了,會不會給徐妙錦帶來傷害和不好的影響呢?


    大明沿襲各朝代的貞潔烈婦封建思想,倡導女子守身如玉……要明媒正娶,不可私相授受……


    要是被人知道徐妙錦未嫁就做了那種事,恐怕徐妙錦這一生的名譽就毀了……


    鄭海想給徐妙錦一個完美的初戀,一個幸福的迴憶。他不想徐妙錦受到傷害,更不想徐妙錦留下遺憾。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這麽想著,鄭海心中的遺憾慢慢淡了,反倒是有些慶幸。


    他怏怏不樂地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準備穿長褲。


    為方便換藥,在房內養傷可以不穿長褲,但要出門麵見道衍,鄭海肯定要穿長褲。


    他撩起長袍,卻聽到徐妙錦問道:“慎之,你是不是不高興?”


    “哪裏不高興……”


    “就是不高興!”


    徐妙錦噘著嘴,臉色卻又變了變,笑著道,“你是不是,在怪那個小和尚?”


    看向徐妙錦,鄭海一臉壞笑:“隻怪小弟弟不聽話。”


    “小弟弟?”徐妙錦可不知道現代人的惡趣味,不解地問道,“那個小和尚,是你弟弟?”


    “小和尚不是我弟弟。”


    說完,鄭海嘿嘿笑著,站起身,拉起長褲。


    徐妙錦不明白鄭海為什麽一臉壞笑。


    直到又看到了那別致的男人褻褲……


    她恍然大悟,臉刷地一下子紅了。


    徐妙錦嬌羞地嗔罵道:“你,你……好壞!”


    “嗬嗬嗬……”鄭海開心地笑著。


    他穿好衣服,將地上與凳子上的衣物拾起,遞給徐妙錦。


    女子的衣物相對繁瑣,徐妙錦一件件衣物往身上套。


    她一邊扣扣子,一邊和鄭海說話:“道衍和尚找你有什麽事?你腿上有傷,要不要我扶你過去?”


    “我有這個!”鄭海舉起床邊的一根拐杖,“你放心,一點小傷而已,我可以自己走路。”


    手中的這個桃木拐杖是馬和親手做的,樣式簡單,但很好用。


    看著拐杖,鄭海想起了馬和,心中一陣溫暖:有個好兄弟,真心不錯!


    “走吧,我送你出門。”徐妙錦走過來,扶著鄭海走向門口。


    “別忘拿你的食盒!”鄭海提醒了一聲。


    “哦,我差點忘了!”徐妙錦快步走到桌前,提起了暗紅色的木質食盒,“這是小蘭的,是要拿迴去。”


    徐妙錦一手拎著食盒,一手扶著鄭海,慢慢走向房門口。


    咿呀一聲響,徐妙錦打開房門。


    剛探出頭看了一眼外麵,她慌忙縮迴頭,猛地關上房門。


    鄭海怔怔地看著驚慌失措的徐妙錦:“怎麽了?”


    “我不能出去。”


    “為什麽?”鄭海一臉問號。


    沒等徐妙錦迴答,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嚇得鄭海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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