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空曠的雪地裏,傳來伐木聲聲。


    嘎嘎嘎,樹林裏,傳來幾聲烏鴉的叫聲。


    太陽西斜,夕陽照射在樹梢上,為那些沒了樹葉的枝丫鑲上了金邊。


    遠遠看去,樹梢像染了發,一片橙紅,恍若秋天。


    有那麽一瞬間,鄭海被這夕陽的暖黃色調調感染了。


    看著這冬日的夕陽美景,他有些恍惚,有些陶醉。


    哢嚓,一聲樹木嘣斷的響聲,從不遠處傳來。


    鄭海收迴目光,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棵大樹的樹梢晃動一下,所有樹枝朝一個方向緩緩傾斜。


    嘩啦啦,樹枝互相碰撞。


    樹上結了霧凇的冰渣樹枝,不斷掉落。


    轟的一聲巨響,濺起白色的雪花。


    嘎嘎嘎,驚飛一群黑烏鴉。


    烏鴉在空中盤旋,嘎嘎嘎地叫著。


    馬和一邊嘎吱嘎吱地踩著雪走來,一邊詢問道:“小海,你們砍這些樹是要做什麽?”


    鄭海伸手扶了一下雪地裏的馬和,微笑著解釋道:“明天不是要渡河嘛,我叫他們提前準備一些木板和木橋。


    將這些預製的木板拚接,鋪在冰麵上,過河時可以防止馬匹和車輛壓裂冰麵。”


    “小海,這些木板真的能幫助大軍渡河嗎?”馬和有些疑惑。


    “鋪上長木板,可以增加與冰麵的接觸麵積,在重量不變的情況下,增加接觸麵可以降低馬匹與馬車對冰麵的壓力……”


    說了一半,鄭海停了下來,嘿嘿一笑。


    他簡單解釋道:“總之,鋪木板與樹枝,可以防止車馬壓裂冰層。”


    “小海,你真博學!你連這個都懂!”


    馬和對於鄭海的解釋,聽得不是很明白,但他知道,鄭海有辦法解決過河的問題。


    在燕王府的所有太監裏,馬和是勤學的,也是最博學的。


    他跟著道衍和尚學謀略、學曆史、學佛學。但他對於冰上行軍並不是很了解,更不了解什麽物理力學。


    “小海,你說徐王妃她們,能不能頂住李景隆的進攻?”


    馬和不去看砍樹的士兵們,而是看向西南方向的天空。


    “三寶,你放心,徐王妃她們肯定可以守住北平。北平城牆又高又厚,十分堅固,李景隆攻不下北平城。”


    看著鄭海自信的笑臉,馬和依舊有些疑問:“可李景隆手裏,有五十萬大軍……”


    “三寶,李景隆不可能將五十萬大軍都調去攻北平,他還要防著我們,所以,不可能全力攻城。”


    鄭海安慰馬和道:“你要想要世子殿下、徐王妃和我們師父,北平城不會有事的。”


    看到馬和一直盯著自己,鄭海微微一笑,一手搭在馬和的肩膀上。


    “三寶,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師父他們。”


    “嗯!”馬和重重地點頭,抬頭看向西南方向,那裏的天空有一大片紅燒雲,紅彤彤的。


    冬季出現火燒雲的景象很少見,十分迷人,但地上卻無人有心思欣賞。


    天空的火燒雲一片紅豔如血,北平城下的雪地裏卻是真真正正的一片血紅。


    雪地裏插著白尾羽箭,白色的雪被鮮血染紅了,一紅一白十分醒目。


    鮮紅的血跡從雪地上延伸到城牆邊,再順著呂公車的登城雲梯,一直抵達城頭的磚石上。


    城牆上,屍橫遍地。


    鮮紅色與暗紅色斑駁交雜,與橫七豎八的士兵屍體一起布滿城牆上。


    守城的士兵有人癱坐在石板上,有人依靠著牆垛,有人就地躺在敵人的屍體上。


    他們太累了,身上幾乎都有傷。


    不知道這是今天的敵人的第幾波進攻了,他們隻知道,城中再也沒有輪換的士兵梯隊了。


    他們是最後一批登城的守軍,前麵守城的幾個批次都已經退下去治傷。


    咚咚,咚咚,咚咚!


    敵人的戰鼓又響了,我方的戰鼓也響了。


    敵人的士兵再度推著雲梯車抵近城牆,順著雲梯往上攀爬。


    然而,城牆上的士兵幾乎都倒下了,累趴了,還能夠作戰的人數不到五分之三。


    一個守城的士兵伍長依靠在牆垛上,腰間的甲胄已經破損,露出一塊沾血的破布。


    他的頭盔不知扔哪裏了,鬢發淩亂,臉上髒兮兮,黑一塊、紅一塊、青一塊。


    臉上的血跡,他已經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


    他摸了一把自己浮腫的臉龐,嘶的一聲,吸了一口涼氣。


    “操他娘的,還有活著的沒?快起來!敵人來了!”


    他朝磚石上唾了一口唾沫,用腰刀撐著地麵,艱難地站起身。


    磬——隨著一聲金屬摩擦的聲音,他拔出了自己的腰刀。


    幾名傷兵窸窸窣窣地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到他的身旁。


    看著身邊踉踉蹌蹌地幾名傷兵,再望了一眼城牆上,稀稀疏疏的隊伍。


    他苦笑了一下,嘴角抽動了一下,扯到了淤青處的肌肉,又疼得嘶溜地吸了一口涼氣。


    “殺——”登上城牆的敵軍發出洪亮的叫喊聲。


    “殺!”沒有戴頭盔的守城士兵伍長發出悲壯的怒吼。


    衝上城頭的敵軍士兵越來越多,城牆上的守軍卻越來越少。


    那名帶頭的伍長單膝跪地,敵人的腰刀已經架在他的頭頂,拿刀格擋對方腰刀的手已經沒有力氣了。


    城頭要失守了……


    他要死了……


    他絕望了……


    “殺!姐妹們,將敵人趕下城去!”


    一個鏗鏘有力的女子聲音,在城牆上響起來。


    “殺!”一名身穿銀甲的女將輕喝一聲,一柄長劍插進敵人的胸膛。


    嘶的一聲輕響,寶劍拔出,敵人倒地。


    “你沒事吧!”女將軍扶了一把單膝跪地的伍長。


    伍長喜極而泣:“屬下,屬下,沒事!多謝王妃出手相救!”


    徐王妃不再多言,持劍向前,一劍砍翻一名登城士兵,又一劍刺中另一名士兵。


    她猶如戰神附體,異常驍勇,躲閃騰挪,劈砍戳刺,出劍又快又狠。


    一眨眼功夫,徐王妃便殺了三名士兵,一下子打開了局麵。


    她身後是一群婦人,手拿棍棒、竹篙、鐵叉等各種稱不上兵器的武器。


    徐王妃的驍勇鼓舞了眾人,一開始還有些膽怯的婦人們迸發出巨大的勇氣。


    “姐妹們,讓這幫糙老爺們看看我們的本事!”


    一名肥胖婦女唿喚一聲,便衝上前。


    她手持長竹篙,奮力一頂,將一名剛踩上牆垛的朝廷官兵頂下了城牆。


    “張大姐好厲害!看我的!”


    又一名婦女大力揮動長竹篙,猛地敲在一名敵人士兵的頭盔上。


    “好!”其他婦女備受鼓舞,互相叫好。


    吧嗒,吧嗒!十幾根長竹篙或掄或頂或掃,不斷敲打在登城士兵的腦袋上和身上。


    徐王妃退到眾婦人身旁,鼓勵道:“大家做的非常好!就這樣,把他們都趕下去!”


    許多登上城頭的攻城士兵哪裏見過這種陣勢,一下子就蒙了。


    他們的手裏拿的大多是腰刀和藤盾,都是近身肉搏為主。


    麵對這長竹篙,有些無可奈何,他們距離遠夠不上。想衝上前,又有人阻擋。


    一名手持腰刀的攻城士兵左劈右砍,終於蕩開了長竹篙,走下牆垛,持刀衝向這些婦人。


    “讓我來戳他!”一名身材健壯的婦人,伸出一根插草的鐵叉。


    哐當,婦人的鐵叉被士兵的腰刀卡住。


    “快用糞水澆他!”一個妙齡少女的聲音響起


    出餿主意的是身穿盔甲的徐妙錦,她身旁還有幾名提著木桶的婦人。


    噗~


    一桶氣味濃烈刺鼻的糞水,澆在那名士兵身上……


    嗶哩吧啦,又是一通竹篙打過來。


    “大嬸,這次我們拿滾油,潑他們!”徐妙錦的聲音再次響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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