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鄭海走出營帳,燕王朱棣摸著胡須,陷入沉思。


    七月底,長興侯耿炳文、駙馬李堅、都督寧忠三人率十三萬大軍北上。


    朱允炆稍後又派安陸侯吳傑,江陰侯吳高,都督耿王獻,都指揮盛庸、潘忠、楊鬆、顧成、徐凱、李友、陳暉、平安等人分道並進,多路協同北上。


    受耿炳文直接指揮的兵馬達到三十萬人,而本王手裏隻有數萬人。


    本王這幾萬人還不能傾巢而出,還得留下一半守衛北平,提防著北邊的大寧。


    站在一張地圖前,燕王朱棣眼睛盯著地圖,地圖上簡要標注著北方的主要關隘與山川。


    “馬和,你說,鄭海這消息準不準確?”


    太監馬和行禮道:“稟殿下,小的不敢妄言。”


    洪武時期,朱元璋並不信任太監,對太監的約束和管理很嚴格,太監是不能參與朝政的。


    燕王朱棣則與他父親朱元璋很不同,他喜歡使用太監,對親信的太監常常委以重任。


    太監馬和是朱棣的近侍,馬和的師父又是道衍和尚。


    馬和身材高大,又聰明懂事,辦事很牢靠,朱棣與徐王妃都對馬和很信任。


    在王府時,馬和經常幫徐王妃處理府內外的事物;外出征戰時,朱棣也時常帶上馬和。


    一方麵,馬和能夠照顧朱棣的衣食起居;另一方麵,馬和還是半個參謀,必要的時候還能給朱棣提提參考意見。


    “本王知道,你與鄭海是兄弟。不過,舉賢不避親,是本王讓你說的,你說出自己的看法便是!”


    燕王都這麽說了,馬和不再推辭,再次行禮道:“殿下,我與小海……我與鄭海分別多年,不了解他是怎麽獲得這些消息的。


    但我猜測,鄭海的消息很可能是從錦衣衛那裏得來的,畢竟他曾是北鎮撫司的鎮撫使。


    我認為,他的消息應該是準確的。”


    燕王朱棣點點頭:“嗯,你分析得不錯,本王也是這麽認為的。”


    “報——”一名士兵拖著長音,跑進大帳。


    “什麽事?”


    “稟殿下,飛龍衛傳來諜報。”


    朱棣一挑眉,沒想到新組建的飛龍衛這麽快就有情報成果了:“快說,什麽消息?”


    “稟殿下,我飛龍衛數十人喬裝打扮,在真定、河間等地刺探情報。”


    “據探子迴報,日前長興侯耿炳文率軍進駐真定,估計有十餘萬人;


    都督徐凱領軍十萬人駐軍河間,另有都督潘忠、楊鬆率軍進駐鄚(mào)州,其前鋒九千人已據雄縣。”


    “另據真定探子迴報,真定設立平定燕王之布政使司,由尚書暴昭掌管布政使司。”


    朱棣目光灼灼,點點頭:“嗯,飛龍衛的消息來得及時。你們有沒有將消息告訴鄭海?”


    士兵抬頭迴答道:“稟殿下,按照指揮使……按照鄭指揮官的要求,所有收集到的情報同步通告殿下與指揮官。”


    朱棣再次點頭,對士兵揮揮手,示意士兵退下。


    看著士兵退下,朱棣自言自語道:“鄭海的消息果然是真的!這小子訓練的飛龍衛也很不錯!”


    沒過多久,又有一名士兵走進燕王朱棣的大帳,太監馬和從士兵手裏接過一封密折。


    “是誰的折子?”朱棣隻是瞟了一眼馬和。


    馬和迴答道:“是張玉將軍的密折。”


    “你念吧。”


    馬和打開張玉的密折,為朱棣輕聲念折子。


    朱棣再次查看掛在木架子上的那張皮質地圖,詢問道:“世美,最後有什麽建議?”


    馬和轉述道:“張玉將軍最後說,‘炳文軍無紀律,其上有敗氣,無所為。潘忠、楊鬆,扼我南路,宜先擒之。’”


    “好!馬和,替本王披甲。本王親自領兵,先破起前鋒,再戰潘忠、楊鬆二人。”


    燕王朱棣率領靖難軍前往涿州,在婁桑補給糧草,將戰馬喂飽。


    下午時分,朱棣令眾將士吃了下午飯,整裝待發,準備渡過白河溝,計劃對雄縣發動突然襲擊。


    朱棣身披金色鎧甲,騎坐在白馬上,對眾將士喊道:“今晚是中秋,敵人一定想不到我們的大軍會突然出現。他們一定在慶祝中秋佳節,我們今晚就趁其不備,發動突然襲擊,打敗他們!”


    千戶朱能附和道:“殿下英明,此戰必勝!”


    千戶丘福與譚淵齊聲應道:“是!”


    渡過白溝河,一路向南,太陽已經落山了。


    夜晚行軍,速度很受影響,燕王朱棣的大軍推進的速度並不算快。


    不過,這一天是中秋節,月亮又大又圓,照在地麵上,士兵們看得清道路。


    在燕王朱棣的催促下,大軍加快了行軍速度,在夜半時分終於趕到了雄縣城外。


    十五的月亮圓又圓,月光如水,傾瀉在地上,地麵的道路、田地、樹林清晰可見。


    空曠的田野裏,傳來蟈蟈歡快而悠長的鳴叫聲:


    唧唧——唧唧唧唧!


    城外四處一片安靜,城中的喧鬧也慢慢停歇,偶爾傳來一兩聲狗叫聲。


    “來!兄弟幾個,來一碗!”


    “喝!”


    “幹了——”


    “再來,喝……”


    雄縣的城頭上,幾名士兵在喝酒慶祝。


    城牆上,更多的士兵已經已經躺倒。有的喝醉了,有的睡著了。


    有人靠在牆垛旁,有人直接躺在地上,有人手裏還抱著酒罐……


    一名士兵手裏提著一壺酒,走在城牆上,一邊走一邊喝。


    酒壇隨手在牆垛上,忽然,他感到一陣惡心,連忙趴在城垣上……


    哇——呃——哇——


    那士兵往城牆外嘔吐,接連吐了好幾口,各種汙濁的嘔吐物噴薄而出。


    城牆下,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大漢盔甲上附著著一堆黏糊糊的東西,被嘔吐物濺了一身。


    不遠處的麥田裏,鄭海趴在地上,看著這一幕,憋著沒有笑出聲。


    城牆下,絡腮胡子壯漢身旁的幾名士兵都捏著鼻子,悄悄遠離絡腮胡子壯漢。


    絡腮胡子輕輕抖落身上的嘔吐物,用草葉擦拭身上鎧甲,好不容易才將嘔吐物擦拭掉。


    呃——哇!


    城牆上,再次傳來士兵的嘔吐聲,隨即一口嘔吐物再次掉落在絡腮胡壯漢身上。


    “他娘的,你有完沒完!”城牆下的絡腮胡子破口大罵。


    城牆上正嘔吐的士兵被突然出現的罵聲給嚇到了,猛地起身,一手打在牆垛上的酒壇。


    啪!


    酒壇掉落城下,打破了月夜的寂靜。


    這酒壇碎裂的聲音猶如平地一聲雷,直接將半醉半醒地嘔吐士兵嚇醒了。


    “不好了!不好了!”


    “城下有人!”


    “敵襲!”


    嚇壞了的士兵扯著嗓子大吼。


    城牆上還沒沉睡的士兵紛紛起身。


    一傳十,十傳百,城牆上的守衛幾乎都醒來了。


    “他娘的,下麵是什麽人?”城牆上的士兵望向城外,喊道:“你們還讓不讓人好好過節了?”


    “他娘的!被發現了!”絡腮胡子壯漢罵咧咧地罵了一句,隨即喊道:“撤!”


    譚淵帶著一隊士兵,從城牆下跑向弓箭射程之外的田地裏。


    “鄭海,偷襲計劃失敗了。”譚淵衝到鄭海身旁。


    鄭海起身,捏著鼻子,憋著笑,迴答道:“這味道有點衝!”


    “他娘的,老子被吐了一身都沒說啥!你還嫌棄老子?”譚淵一臉不爽,絡腮胡子像要炸裂開一般,“現在該怎麽辦?”


    鄭海強忍著笑意,迴複道:“那就隻有……”


    還沒等鄭海說完,城牆上竟響起了罵聲:


    “他娘的!你們講不講武德!大過節的,搞什麽偷襲,還不趕緊滾迴去!”


    譚淵暴怒:“小子,再敢罵人,老子剝了你的皮!”


    更令人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城牆上響起一片罵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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