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分為深睡與淺睡兩種形式,普通人的這兩種睡眠方式通常是交替進行的。


    但鄭海不是普通人,他是受過嚴格訓練的特種兵。在陌生環境中,他會時刻保持警惕,讓自己一直處於淺睡的睡眠狀態中。


    這種淺睡的睡眠狀態不是鄭海獨有的,而是被訓練出來的。


    從海軍陸戰隊到偵察兵訓練營,再到特種兵魔鬼周、蛟龍突擊隊集訓,教官們整人的方式推陳出新。從午夜的哨聲、起床號聲到槍聲、爆炸聲,再到煙霧彈、催淚瓦斯等等。但唯一不變的是讓人變強,時刻保持警惕。


    鄭海是一路從陸戰隊挺過來的,他的警惕性幾乎成了本能。即便他不再擁有以前的強大身軀,但靈魂中的潛意識已經被訓練成了條件反射。


    即便是淺睡,鄭海也做夢了。他夢到了在蛟龍特戰隊中的戰友馬歡:


    在一條商業街上,他和馬歡在買東西,馬歡正在給他老婆買禮物。


    馬歡迴頭問他:“海子,聽說你會泰語。‘你好’用泰語中怎麽說?”


    “薩瓦迪卡!”


    馬歡道:“漢語翻譯,簡單點,等下我打電話,就跟你嫂子說這句!”


    “很簡單呀,就是:薩,瓦,迪,卡。”


    馬歡又道:“太拗口了,說快點,很流利那種!”


    “薩瓦迪卡,刷我滴卡!”


    “真的?”


    “真的,就是刷我滴卡!”


    “好,那就刷你的卡!”馬歡一臉奸笑,從他口袋裏拿走了銀行卡......


    因為懂泰語,所以他栽在了泰語上。他被馬歡一句薩瓦迪卡騙走了一筆津貼。不過,他也因此認了一個幹兒子,那就是馬歡的兒子。


    鄭海的腦中又出現一段與關於馬歡的畫麵:


    吉布提基地,馬歡高興地告訴他:“海子,我有兒子了,剛生的!”


    “起名字沒?”


    馬歡迴答:“剛生的,還沒有呢!你不是要當孩子的幹爹嗎?你給起一個試試!”


    “叫馬和怎麽樣!”


    “你找死啊!”


    馬歡一腳就要踹過來,他罵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整天研究鄭和與鄭和艦!欺負我不懂曆史是吧,我知道鄭和小時候就叫馬和......”


    “大航海家不是很好麽?我們也是海軍......”


    “去你的!我兒子可不當太監!”


    “那叫馬和平怎麽樣?我們當兵就是為了守衛和平,你兒子也是我幹兒子,我們共同守護他!”


    “這還差不多!”馬歡滿意地點點頭,又道:“鑒於你的良好表現,我讓你嫂子幫你介紹對象。到時候你也生個兒子,名字我都幫你想好了,就叫鄭義!我兒子叫和平,你兒子叫鄭義。守衛和平,維護正義,絕對是一對好兄弟!”


    “要是我家生的不是兒子,而是女兒呢?”


    馬歡道:“那更好!我兒子預定了,以後就做我兒媳吧!青梅竹馬或者童養媳,任你選......”


    “我去你的......”


    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美夢也是如此。


    鄭海夢中的一記飛腿沒踢中馬歡,他一腳踢穿了夢境,吧嗒一聲響,他一腳踩在木板上。他從夢中驚醒,這才發現自己躺在明朝的火堆旁。他盯著熊熊燃燒的火堆,有些迷茫,這到底哪一個是夢境。


    寂靜的黑夜裏,任何微小的響動都會顯得特別明顯。


    鄭海從淺睡眠狀態中醒來後,剛要重新入睡,卻被一聲極為輕微的響動聲驚醒了。


    他輕輕睜開眼睛,手已經摸向身下木板底的剔骨刀。一刀入手,他心中就有了底,在這個冷兵器時代他至少有了自保的能力。


    鄭海瞥了一眼沉睡的小乞丐狄雲,掃視一眼屋中的擺設,再看一眼門口、窗戶,一切都沒有變動。他有些懷疑自己的神經是不是過於敏感了,房間內並沒有任何安全威脅。


    正當鄭海對自己的直覺有所懷疑的時候,院子外鄭海設置的一個報警裝置發出了聲響。有東西觸發了裝置,院子傳來了哐啷的木棒敲擊陶瓷聲。


    這個告警裝置其實很簡單,就是幾根竹子、木棒和陶瓷罐組成的連環裝置。它主要利用彎曲竹片的彈性作為彈性觸發的機構,中間用細漁網絲連接,一旦觸發竹片或者與之連接的木棒或者漁網絲,其他相關的物體就會聯動,以至於弄出聲響。


    原本鄭海還懷疑自己是神經過敏,一聽到告警裝置被觸發,他隨即再次警惕起來。輕輕翻身來到小乞丐身側,他反手持剔骨刀,貓著腰,眼睛和耳朵都保持著十二分警惕。


    “喵......”一聲貓叫聲從告警裝置附近傳來。


    鄭海的眼神卻更精神了。


    他從貓叫聲中聽出了很多東西,比如距離、體型等信息。他將剔骨刀別在腰間,雙手輕輕抱起小乞丐,走向灶台旁一處可以躲藏的角落。


    放下小狄雲,鄭海再次將剔骨刀反握在手中,掃了一眼門窗,迅速來到火堆前,將柴火垛熄滅。


    屋外院子裏,依舊是一片漆黑。黑夜中有一雙眼睛反射著屋內窗棱照射出來的火光,一把光亮的大刀,反射著微弱的火光。


    隨著屋內火光忽然變暗淡,那雙暗夜中的眼睛神色有了一絲警惕與慌張。他停下了腳步,查看屋內的動靜。這個黑衣人正是潛入院子的細眉長臉殺手。


    細眉長臉殺手迴頭看了一眼身後,身後卻是一片漆黑,他並沒有找到他想找的殺手向霸天。


    哐啷一聲響,房門打開的聲音打斷了細眉殺手的思考。


    “我看到你了,別躲了!”鄭海的聲音從房中傳出來。


    一根帶著橙紅色碳頭的木棍從房屋中飛出,直直飛向殺手細眉的方向。


    當一聲響,細眉殺手用大刀擋了一下飛來的木棍,也在這時鄭海看到了一把大刀與一個黑衣人的輪廓。


    “你是怎麽發現我的?”細眉殺手忍不住問道。


    鄭海不迴答,又一根帶著火星的木棍飛向了細眉殺手說話的方向,同時鄭海迅速跨出了房門。


    木棍飛轉著砸向細眉殺手,又是一聲當的悶響,隨即傳來細眉殺手的怒罵聲:“小子,你死定了!”


    帶著火星的木棍轉瞬即逝,院子中又陷入一片黑暗。鄭海和細眉殺手都互相看不見對方。這個時候要是誰先弄出動靜或者誰點火照明,很可能就被對方發現並被幹掉。


    “你是來殺我的?”鄭海突然發問。


    一把大刀帶上切割的唿嘯聲,從一旁砍向鄭海說話的方向,哐當,大刀砍到了一根竹子。


    “你耍我!”細眉殺手一聲咆哮,同時大力揮刀,向四周一頓亂砍。


    嗒!一聲響,細眉殺手被一根竹竿打中。


    “啊”地叫了一聲,撲通,細眉倒地。他胡亂揮舞著手中的大刀,唿唿地朝四周的黑暗又是一陣亂砍。


    叭叭,亂刀砍中了幾次竹竿,擋住竹竿,細眉迅速起身,連忙向遠離竹竿的方向後撤。


    哐當哐當,連續幾聲響聲,他觸發了鄭海之前在院子裏設置的預警裝置。


    一根長竹竿唿嘯著掄向細眉殺手,哐當一聲,細眉殺手拿著的大刀掉落地上,被鄭海的竹竿打掉了。


    黑暗中,一樣東西輕輕落在細眉殺手身上。待他發現是一張漁網,掙紮著想要除去漁網時,鄭海的一把剔骨刀抵住了他的後腰。


    鄭海道:“快說,你們來了幾個人,否則我一刀捅了你!”


    “別,別別!我說,我說,我們有兩人......向老大,救我!”細眉慌張不已。


    忽然,鄭海感覺身後生風,他連忙縱身向側麵地上滾去。


    “啊!”細眉長臉黑衣人一聲慘叫,從身後襲來的向霸天,沒有砍中鄭海反倒是砍中了細眉長臉黑衣人。


    “不要殺我......我......”


    倒地的細眉長臉殺手呻吟幾聲便不再有聲音,想來是已經咽氣死掉了。


    如果不是鄭海有超乎常人的敏銳洞察力與直覺判斷,如今倒在地上斃命的就不是那名被誤殺的殺手,而是鄭海了。


    院子裏又恢複了死寂,四下一片漆黑如墨。除非走到近前,否則根本看不見任何物體。


    鄭海將殺手掉在地上的長刀拿在手裏,豎在身前。他貼著地,貓著腰,身子並沒有站直。


    夜太黑,鄭海看不見那個出手偷襲他的那名殺手。


    作為特戰隊,鄭海很熟悉夜戰,但大多數情況都是有紅外或微光夜視儀的輔助。像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鄭海也感到莫名的心跳加速。


    在這種沒有亮光的黑夜,鄭海和向霸天都看不見對方,誰先暴露自己,就有可能斃命。


    先前鄭海用長竹竿與漁網對付第一個殺手,他沒想到來了兩名殺手,還險些被另一名殺手幹掉了。如今他沒有了長竹竿和漁網,卻多了一把長刀。他與殺手處於同一起點,彼此都看不到對方。


    鄭海屏住唿吸,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被對手發現他。他的雙眼根本沒法刺穿這漆黑如墨的暗夜,隻能靠耳朵去聽,憑自己的直覺去判斷。


    然而,鄭海聽不見周圍有任何動靜,四周太安靜了。他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在砰砰跳動,卻沒法覺察到對手所在之處。


    鄭海不敢動,他憑直覺和記憶判斷:殺手就在距他不遠的地方。


    自從上一次殺手偷襲他,卻誤殺了同伴後,那殺手就靜默了。這種靜默很可怕,就像獵豹突擊前的窺視,毒蛇襲擊前的蜷縮,下一次攻擊就是致命的。


    鄭海不得不讓自己冷靜下來。他不能動,不能出聲,否則很可能遇到致命的偷襲。


    他知道對方是個高手。他們現在比的就是誰更有耐心,誰更沉得住氣,誰不犯致命錯誤。誰犯錯就可能送命。


    鄭海與向霸天都蟄伏不動,比拚耐心。


    “海哥,火怎麽滅了?好黑!海哥,你在哪裏?”


    一片死寂裏,廚房裏傳出來小乞丐狄雲的唿喚聲。


    一直全神貫注地搜索殺手的鄭海暗叫不妙,這個時候小狄雲醒了!


    鄭海為難了。


    要是不出聲,殺手可能會對小狄雲造成威脅......假如自己出聲,很可能被殺手偷襲,他要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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