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王妃帶著小徐妙錦及隨從在慶壽寺後院廣場行善,她們給乞丐和流民發饅頭,施粥。


    術士袁珙不再扮成算命先生,他來到慶壽寺,將道衍和尚拉進房中。


    袁珙認真看了看房門外,發現周圍沒有其他人,他將房門掩上,來到道衍和尚身邊。


    見袁珙神神秘秘,道衍老和尚道:“柳莊居士,今日為何如此神色?”


    袁珙神色肅然,他有些激動,對道衍和尚道:“斯道,你的眼光沒錯,燕王朱棣他日必登大寶!”


    “廷玉,你是如何得知?你是算出來的嗎?”道衍和尚大為驚訝。


    袁珙道:“此事說來話長,我遇到了一位奇人。你且聽我慢慢道來......”


    斯道,是道衍和尚的字,道衍的雅號獨庵老人,又有一雅號是逃虛子。而廷玉是袁珙的字,袁珙的雅號是柳莊居士。


    袁珙擅長相術,愛給人看相算命。袁珙與道衍早前便相識,兩人曾在嵩山寺有過交往。


    那時,袁珙對道衍和尚道:“你這和尚真是奇怪啊!你有一雙像病虎的三角眼,性格必定嗜殺。你這人屬於劉秉忠之流。”頭一次見麵袁珙就說中了道衍的性格與誌向,道衍為袁珙的相術折服,因而將袁珙引為知己。


    另一個院子的廂房中,在馬和與小乞丐的協助下,鄭海洗了一個澡,換了一身幹淨的新衣服。


    鄭海靜靜地坐著,任由馬和為他收拾衣裳,打理頭發。


    在鄭海眼中,這個世界一切都是讓他感到新奇。衣服、鏡子、發簪等,這些馬和等人最習以為常的物件,在鄭海看來都是古董一般的存在。


    鄭海就靜靜地看著,用心地記著,任由馬和與小乞丐為自己打理。不是他不想自己動手,而是因為他從來沒穿過古裝,從來沒留過如此長的頭發。


    在部隊,鄭海的頭發長不過耳根,而如今長發比肩女子的飄飄長發。


    鄭海認真地看著,仔細地記著,畢竟今後他要自己梳洗打理。


    馬和一邊為鄭海梳理頭發,一邊興奮地講述童年的故事:


    “小海,你還記得嗎?我曾經跟你講過,我的父親去天方朝拜的故事......”


    “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在雲南滇池中放紙船嗎?我們還在滇池中劃船、遊泳、潛水......那時候我們還聯手騙了一個鄉紳,說我們在滇池中見到了龍王......”


    鄭海默默地聽著,雖然他曾經在網上查過鄭和的資料,知道有關鄭和的許多事情。但鄭海不知道當鄭和還是小馬和時,到底有什麽故事,所以他就默默地聽著。就裝成小乞丐狄雲說的那樣——“幫主,腦子燒壞了”。


    馬和開心地迴憶著童年的趣事,聲音中流露出重逢的喜悅。


    鄭海從馬和的講述中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竟然是雲南的“白衣族”,也就是傣族。他從一個漢族穿越成了少數民族傣族,唯一慶幸的是他真的會泰語(傣族語)。


    馬和指著鄭海手臂上的紋身,道:“你的這個紋身是你七歲的時候紋的,當時我就在你身旁。那次,我們騙了老鄉紳後,人們都傳言稱我們倆是神童。你求著你家老阿公紋了這水波紋,還有你名字中的‘海’字......”


    紋身是白衣族男性的重要標誌之一,男子都以有紋身為榮。


    白衣族有一句諺語:“石蚌、青蛙腿兒花,哥兒腿不花,不是好漢不嫁他。”又有俗語:“有花是男,無花是女;有花是好漢,無花是白水牛。”


    總之,就是說白衣族男人以紋身為榮,女子喜歡有紋身的男性,有紋身的男性是英雄。


    鄭海還從馬和嘴中得知,白衣族男性一般是在十一二歲左右開始紋身,而鄭海紋身時是七歲。就因為白衣族特殊的紋身,所以馬和認出了鄭海,確信他是失散多年的小夥伴。


    鄭海發現馬和為他插上發簪後,鄭海問了馬和一句:“那我們是什麽時候分開的呢?”


    馬和神色有些惆悵,抬頭看向窗戶。一道陽光穿過窗棱照在他身上,仿佛將他帶迴到童年的時光。


    馬和沉默了好久,才慢慢地說到:“我們一直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直到明軍攻打雲南......那年,我才十一歲......大明的征南將軍橫掃了雲南。後來,我的父親也戰死了,我們就被明軍擄進了軍營......”


    鄭海腦中閃現與鄭和童年相關的資料:據說鄭和生於洪武四年(1371年)。十一歲應該是洪武十四年(1381年)。那一年秋天,朱元璋命傅友德為征南將軍,藍玉、沐英為副將軍,征討雲貴。


    “那我們是在雲南時就分開了嗎?”鄭海問。


    馬和搖搖頭,他的表情有些痛苦,也有些怨恨。他的眼睛圓睜,豁然閃現一道怨恨的目光,拳頭不由地緊握。


    鄭海犀利的目光落在馬和身上,他察覺到了馬和的異樣。他明顯覺察到了馬和的痛苦與怨恨,他猜測馬和應該是迴憶起了一段痛苦的經曆。


    過了一會,馬和才從痛苦中走出來。他說到:“在被押往應天府的路上,為了逃跑,我們聯合其他小孩發動了一次暴動......我們好不容易逃出了軍營,但依舊沒能躲過官兵的追捕。在逃跑的路上,你墜落了山崖,而我被重新抓了迴去......”


    說到這裏,馬和又哽咽了。他慢慢閉上雙眼,但眼角依舊滲出了淚水。他似乎意識到了鄭海的目光,背過身去。


    鄭海給小乞丐一個眼神,然後對小乞丐搖搖頭,看向門外,示意小乞丐先出去。


    鄭海支走了小乞丐狄雲,屋中隻剩下他和馬和。


    屋外陽光燦爛,而屋內卻是一片清冷的幽暗。馬和背對鄭海,麵牆而立,站在陰影與光亮之間,屋中陷入了一陣無言的寂靜。


    光線從屋外穿過窗棱,照在馬和的衣服上,在黑暗中勾勒出馬和那魁梧的身軀。陽光並沒有使馬和感到溫暖,隻見他的身體在輕輕地顫抖著。他那魁梧的身軀隻投下了短小的影子。那影子是那麽的卑微和寂寞,在光亮與幽暗之間隻留下淡淡的感傷。


    鄭海就這樣默默地看著馬和,靜靜地等待著,或者說守護著。


    如果對方是一個女生,或許,鄭海此刻會上前抱著她,或者讓她將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這樣可以緩解和安慰對方。


    但對於男生,鄭海認為,最大的安慰或許是不去打擾,隻需靜靜地等候,安靜地傾聽。


    有時候,安慰一個人,無需多言,陪伴與守護便是治愈痛苦的良方。


    馬和深深唿了一口氣,依舊背對著鄭海,他淡淡地說到:“就這樣,我們分開了。而我......我也因此受到了嚴懲......被傅友德割去了命根......被送入宮中,成了太監!”


    馬和再次握緊了拳頭,身體顫抖著,又是一陣沉默。


    鄭海看著馬和那孤寂的身軀,心中也是一陣波瀾起伏:沒想到,開創了大明朝七下西洋偉業的鄭和,竟有這樣不幸的童年!


    “我會替你報仇的!”


    鄭海不知道如何安慰馬和,他感同身受,隻說了這一句。


    馬和顫抖著的身體停止了顫抖。他轉過身體,看向鄭海,心中的感動化作了眼角的淚水。


    淚水劃過臉龐,滴落到幹枯的地麵。隨著淚水的消失,他心中的痛苦也在瞬間消散了。


    馬和眨了眨眼睛,眼神恢複了清明,看向鄭海時再次充滿了自信與歡喜。他開心地笑道:“小海,你長大了,竟然會安慰人了!”


    鄭海看著馬和,再次認真地說到:“馬和,我是認真的,我會替你報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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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天方”:一般指現沙特聖城麥加,泛指阿拉伯。


    “白衣族”:元明時期我國傣族的稱唿,又稱“白夷”、“伯夷”、“百夷”、“金齒”。唐宋文獻記載有“金齒”、“黑齒”、“銀齒”、“繡腳”、“繡麵”、“白衣”等稱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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