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要好好的看戲便好。


    銅鏡裏的人,朱唇輕點,一雙遠山眉,襯得臉如冠玉,眼似水波,窈窕的身形裏頭著了一件深棕底繡花小紗衣,外頭是一件蔥綠底色雲水牡丹妝花緞,耳墜上的貓眼石一晃一晃的。


    柳姨娘頗滿意地放下鏡子,對丫鬟道:「去灶上備一份杏仁佛手!」


    丫鬟領命下去,不一會兒竟匆匆地一路跑進柳姨娘的廂房,拖著音顫抖地道:「姨娘,阮姨娘在被杖刑!」


    柳姨娘心口猛跳,她就知道李妍兒和阮瓔珞定當會有人出手,沒想到阮瓔珞動作竟這般快,逮著丫鬟的胳膊問:「大公子在?」


    丫鬟胳膊被掐的疼的直咧嘴,搖頭道:「公子不在是少夫人吩咐動的手!」


    柳姨娘神情一滯:「盧氏?」收迴了邁出了半步的腳,吩咐丫鬟道:「你一會不準再出去了,去將跨院的門拴好!」


    盧氏自身難保,還有精神頭教訓阮瓔珞,而且,作為阮瓔珞姑母的夫人此次竟然沒有出頭!


    除了李妍兒得老夫人喜歡,又是第一個跟著張士釗進京的,得了一個單獨的小跨院外,她和阮瓔珞合住一個小跨院,這一晚卻許久不見阮瓔珞迴院子。


    等到夜裏,忽然便見主院那邊亮了燈,有丫鬟在大聲嚷著:「阮姨娘死了!」


    一時夫人、老夫人都被丫鬟簇擁著往主院去,柳姨娘聽著人聲,才帶著丫鬟也過去,她實在想不通,盧氏,竟敢有如此大的膽子杖斃了夫人的娘家侄女!


    到了主院,張老夫人一個勁地轉著佛珠,念著「阿彌陀佛」,夫人張劉氏癱在椅上,嚎啕不哭,便喊著「苦命的珞兒啊!」


    柳姨娘眼皮直跳。


    裏頭次生了孩子的盧氏擁著錦被靠在床上,麵色蒼白,眼帶倦色,漠然地看著上頭的兩重婆婆。


    半晌,張老夫人一雙銳利的小眼冷森森地盯著盧氏道:「盧氏,你太膽大妄為,仗著為張家添了嫡子,便敢如此罔顧人命!」


    張劉氏顫顫巍巍地從椅子上爬起來,就要往盧氏的身上撲,芽兒嚇得睜大了眼,本能地上前護著盧笏,哭道:「夫人,我家少夫人才剛生了孩子呀,還沒好呀!」


    張劉氏紅著眼,眸色晦暗,還是一個勁地掙著芽兒要往床上撲去。


    盧笏漠然的一張臉上,忽地動了動,露出一排整齊的牙,看著張劉氏,笑的駭然。


    從被子裏摸出一把剪繡線的剪刀,鋒刃處亮晶晶的,張劉氏眸中倏然一驚。


    看著兒媳,不由後退了一步。


    屋子裏一時闃然無聲。


    床上的盧笏輕輕地哼了一聲,有些幹涸的嘴,微微張口,冷笑道:「我盧笏還不到被人這般作踐的地步!」


    眼睛淡淡地從屋裏眾人臉上溜一圈,「我無論如何,也是京城盧家的女兒,怎地,老夫人,夫人,你們以為,可以在這張家大宅中,悄無聲息地將我弄死?」


    見眾人不吱聲,淺笑道:「實不相瞞,這樁婚事,還是晉王妃娘娘允的,我盧笏雖是庶女出身,奈何,嫡母賢惠,萬不會讓盧家的女兒在外頭讓人這般蹂~躪。」


    床上的盧笏神色憔悴,一雙眼卻炯炯有神,像黑翟石一般,又黑又亮,火焰四射!


    柳姨娘悄悄地退出了屋子,低聲對丫鬟道:「你去打探一下,大公子什麽時候迴來?」


    這兩重婆婆顯見是要逼死盧氏,她原先以為,盧氏許是犯了什麽忌諱,現在看來,怕是惹了什麽事兒。


    張士釗至深夜才迴府,主院裏已經清了幹淨,盧笏和衣躺在床上。


    聽到響動,盧笏警惕地將手伸到了枕頭下麵,摸到了那冰涼的剪刀,心裏才定了些,抬頭看,竟是張士釗過來了。


    伸手道:「夫君,扶我起來吧!」


    臉上掛著從容的笑意,似乎今天的事,和她無關似的。


    張士釗沒有應聲,卻是上前兩步扶起了盧笏,將枕頭掖在她背後。


    盧笏輕輕地吐了口氣,緩緩問道:「是為了晉王妃,對不對?」


    也不待張士釗迴答,又接著道:「我盧笏自以為是個心狠的,又舍得下臉麵,進張府之前,我想著隻要得了正妻的名頭,我在張家便不會太難過。」


    張士釗傾身聽著,也不打斷。


    盧笏像喃喃自語般,道:「我身體底子好,養幾個孩子該是沒有問題,隻要養了孩子,在張家立穩了腳跟,你張士釗便是心裏眼裏沒我,我也能過的比家裏的嫡姐要好,比京城裏的泰半貴女要好!」


    一滴眼淚不期然地落在了大紅的錦被上,便是昨天,張家上到老太爺,下到丫鬟小廝,哪個不將她供著,她命太好,一舉得男!


    張士釗眸中帶著審視,淡望著盧笏,「我既肯娶你進門,也是曾經以為,你至少能夠做好一個理家的妻子!」


    盧笏神情微怔,淚眼朦朧地看著張士釗,她知道他這話不假,當時他連安寧郡主的婚事都可以推掉,卻答應盧家以正妻之禮娶她進門。


    她一直以為,他對她是有一點心的,也就是這麽一點僥幸心理,讓她以為她背靠著張家,便是出了什麽岔子,張家不會丟掉嫡長孫媳。


    「盧笏,你太過了!張家不會為你背鍋!」


    張士釗清冷的聲音,打斷了盧笏最後一點綺思。


    便見張士釗從袖裏取出一張紙,遞給盧笏。


    「和離書」三字映入眼簾的時候,盧笏覺得自個腦子裏好像有根弦,崩斷了!


    「不!」歇斯底裏的聲音從住院裏傳出來。


    張士釗成親不過七月多,便和盧家庶女和離,且還是在盧家女產子的第三日!


    京城裏一時又傳的沸沸揚揚。


    而晉王府裏頭,夏太醫預測,晉王妃肚子太大,怕是等不到足月便要生產,王府裏頭,一時人心惶惶的。


    賀承已經幾夜沒敢合眼了,就怕清蕙夜裏頭羊水破了。


    穩婆都安排在正院裏頭住著,灶上夜裏也安排人不停地燒著熱水,夏太醫和孫太醫夜裏都和衣而眠。


    賀承怕蕙蕙知道了提著心,不準眾人在蕙蕙麵前露一句,外頭的事兒,府裏眾人更是不敢在蘇清蕙麵前露一丁點口風,就怕晉王妃情緒波動。


    是以,王府裏嚴陣以待的時候,晉王妃每日裏還是該吃吃,該睡睡,等了好幾天,也沒見肚子有什麽動靜。


    饒是如此,賀承提著的心越發往嗓子眼上湧,早朝也不去了,想來淵帝也不喜歡看到他兢兢業業的模樣,黎賀承幹脆正大光明地在家陪媳婦。


    蘇清蕙這一日晨間醒來,覺得肚子有些餓,輕手輕腳地起了床,怕弄醒了賀承,喚白芷給她洗漱。


    吃了滿滿一碗砂鍋煨的雞絲麵,熱的額上冒汗,直覺得肚子好撐,想起來走兩步,忽覺得底下一陣縮疼,又劇烈,又快。


    白芷剛端了碗下去,蘇清蕙疼的連喊得聲音都發不出,伸手打翻了桌上的茶壺。


    「蕙蕙!蕙蕙!」黎賀承一驚醒,本能地起身喊蕙蕙。


    這才發現床上沒人,忙走到外間,便見蕙蕙癱在椅子上,忙將她一把抱起,放到床上!


    一邊大喊著:「穩婆,太醫,太醫,要生了,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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