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鐵,國師府上不可造次!”


    李大龍一聲冷哼,才令李耀鐵消了火氣。


    旻憂國笑道:“李府主暫且別著急,十二公子既然魂燈仍在燃著,那將他抓走的人必有所求。李府主知不知道一件事?”


    見旻憂國的神色,李大龍靜待下文。


    隻聽旻憂國繼續道:“我金吾衛也並非真徒有虛名,至少我在天宮之內聽說過一些傳聞,陛下要立儲。這皇儲人選便是十二公子,不知李府主有沒有耳聞?”


    李大龍猶豫一下,他心中卻有狂濤駭浪。


    他和人皇的密談,又怎能傳到旻憂國的耳中,在人皇病榻周圍,分明設下了諸多法陣,外人根本聽不見才對!


    “沒有。”


    思索片刻,李大龍還是搖了搖頭。


    見李大龍這般模樣,旻憂國已是猜出了七七八八,他眉頭一挑,不再提此事,神情凝重道:“十二公子若能成君,必定是一代萬古君王。可李府主須知,陛下歲至十三萬年,子嗣頗多,皇儲之爭我能得曉,他人也能得曉!”


    “現在陛下龍體不佳,便是這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都野心勃勃,你知不知道皇族血脈,整個青皇朝子書姓之人有多少?三百餘萬!多少宗門、世家養著這些子書姓的血脈,就等著陛下升天,好令各自皇族血脈榮登大典。”


    “為了皇儲,他們什麽都做得出來。你可想想,天下有誰能抓十二公子,他化神修為,身邊還有我一名金吾衛,誰又能抓十二公子?”


    “如此縮小範圍,要救迴公子,那也簡單許多。”


    聞言。


    李耀鐵怒目圓睜,“太師麟舊?!!”


    太師麟舊和國師一脈積怨已久,加上旻憂國這番話,很難不讓李耀鐵聯想到太師身上。


    卻不曾想,旻憂國搖了搖頭,“太師大人不至於做這等事,我和他鬥了多年,他對皇朝忠心耿耿,他絕不會對公子下手,便是任何一個公子成了人皇,太師大人仍是國之棟梁,那北境大軍也仍在他麾下,他若想反...嗬嗬。”


    旻憂國冷笑一聲,“你們李家還是低估了太師大人,他不至於因皇儲之事留下萬古罵名。”


    這次李耀鐵沒有發怒,李大龍亦是深深蹙眉。


    或許他們李家真的想錯了,這太師麟舊和國師旻憂國,仍然是他們無法觸及的存在。旻憂國說得很對,無論是哪一位公子上位,也並不能對他們造成太大的影響,十幾萬年,他們的根早就深深地紮在了青皇朝。


    “不過,我倒是能給你們一些個提醒。你們可知,陛下大限將至的消息傳出之後,這皇朝早已動蕩不安,多少人的起了一些個歪心思?”


    旻憂國歎息道:“大亂之世將至,這皇朝三十六府,多少修士以為我皇朝欺壓他們,欲要逆天行事。有些世族已然陳兵,有些宗門改頭換麵,宗門子弟成了那些個軍伍將領。”


    “甚至傳出可笑的傳聞,他們外傳陛下昏庸無道,整日在人皇殿內沉迷酒色,處處皆傳我青皇朝氣數已盡!”


    李大龍微微頷首。


    他成了府主不過十年,就已經聽到世間傳聞四起,還出了些個稀奇古怪之事,有人在漁腹中得天賜令箭、有人見天地異像,佛祖傳令...


    乃至是他們長陽府,都因為一躍成了保皇黨,被四處傳言他們李家人助人皇為虐。那天行更是被江湖傳唱成了不屈皇朝欺壓,卻被李家肆意打壓的英雄,長陽府甚至是邪修之地雲雲。


    這等亂象,似是皇朝動蕩的開始,起初李家不以為然,因為他們也改變不了流言。


    可如今聽見旻憂國也如此慎重,這也才感受到大事不妙。


    “國師大人的意思是...”李大龍神情凝重至極,這與他們李家也息息相關。


    “一代人皇壽元將盡,這本就是我青皇朝大劫,我等都在這大劫之中。”


    旻憂國苦笑道:“李府主,十二公子大概就是被這些野心勃勃之人抓走。他失蹤在禹洲府,那隻有可能被一個人抓走,四公子——”


    “公子玨!”


    “不要再找了,李府主,公子玨正陳兵,陛下雖不喜公子玨,可他若真成我青皇朝新任人皇,卻也並非壞事一件。”


    “至少他是陛下血脈正統,也有資格繼任大統!”


    國師府上。


    李大龍和李耀鐵漸漸走出,他們麵色陰沉。


    李大龍聲音幽幽,“人皇說的是真的,大亂將至,人族危矣。他旻憂國,從沒把飛衡放在眼中,明麵上他支持飛衡和另外兩個公子,可沒人知道他到底有著什麽樣的打算。”


    十年府主生涯,李大龍以為掌管大權,他就能和這些高高在上的存在站在同一水平線上。可他發現他太高估了自己,皇朝局勢撲朔迷離,他看不透旻憂國的半點心思。甚至,李家多年探查,也不知道旻憂國除了這國師府和金吾衛外,到底掌控著什麽樣的底蘊。


    “爹,旻憂國的意思,飛衡公子的生死他不管了,他要獨善其身。”


    李耀鐵哪兒還有剛剛在大廳內急躁的模樣,其實也當真是命運弄人,數百年歲月過去,李家這些孩子,反倒是李耀鐵成了最像李大龍的人,他咧嘴笑著的時候總有那麽幾分森冷,“他告訴我們公子飛衡在公子玨手上,是要讓我們李家去和公子玨拚個你死我活!”


    “他口口聲聲都是家國大任,卻恨不得天下大亂!”


    ......


    禹洲府內。


    穹虎神諸多神明信徒,已是一一被李天一打趴下。


    信徒中的蒼老長者雙目通紅地朝李天一怒吼著,“瀆神者!穹虎神在保佑著我們,你們敢對我們動手,神明不會放過你們的!”


    李天一堵著耳朵,神明...這些人無論怎麽說,就是不相信神明不存在的事實,這些腦子壞掉的家夥根本無法交流。


    就在長者繼續怒吼的時候。


    李天齊和李天明從雲空上飛了下來,聽著這些信徒宣揚著穹虎神如何如何強大,李天齊看了眼神明雕像,忽然愣住了,“你們的神明,是不是頭生雙角,長著一雙七彩斑斕的翅膀?他的腹部還有一道太陽印記?”


    “這就是我們的神明,你知道穹虎神的神威,你還敢...”


    然後。


    李天明默默地拿出一幅靈圖,圖中關押著一個栩栩如生的飛虎。


    那妖王一放出來,對著天機三賊子鼻涕眼淚一起流地告饒,這些信徒目光絕望,嚎啕遍野。


    那不正是,李天明在那喚魂的時候,擾出來的妖王?


    “一隻天虎妖王,金丹中期,血脈傳承裏的妖法都學不全幾個,就憑你這畜生也敢自稱神明?”


    李天齊抓著虎妖的耳朵,饒有興致地望著它,若是這玩意兒在青雲有這麽大的膽子,隻怕早被各路修士分了吃肉了。


    “大人,別...不關小妖的事兒啊!”


    虎妖大驚失色,他本在沉睡,卻被這三人神神叨叨一通大唿小叫擾醒,剛想責罵兩句卻不曾想踢到了鐵板,被法力拘束到了靈圖之中。這三人甚至沒有出手打它,因為這靈圖裏關押著的數十隻妖王、幾隻化形妖獸就夠它受的了。


    它連忙道:“小妖也不想成這些人的神明,可小妖修得了靈智之後,這些人就已經到了小妖的山上,納頭便拜,每年都得給小妖幾個修士打牙祭,攔都攔不住。不瞞三位大人,小妖...小妖吃素的啊!”


    聞言。


    三人怔了怔。


    “大哥,他說他吃素的,你信不信?”


    “上蒼有好生之德,它既然吃素的,那也不殺了,每月砍一隻虎掌來吃吧,讓他自行恢複。”


    “虎皮,哈哈哈,我就是山大王啊!”


    “......”


    把這虎假神威的老妖王嚇得疲軟之後,也從這老妖王嘴裏套出點消息。


    “三位爺,兩月前,此地雲空之上還真生了場大戰,那等威壓,小妖便是連神魂都不敢放出試探,生怕驚擾了大能。”


    虎妖驚恐道:“大戰了三日,天空皆是法陣,隻是尋常人真瞧不出來,還好小的有天眼通。之後,小的察覺到,這些氣息朝著府內深處去了,整個禹洲府也就...也就禹王能有這等勢力。”


    “禹王?”


    李天一蹙了蹙眉。


    “是,禹王。”虎妖道:“這禹洲府,隻有一人敢稱王,那也是存在近十萬年的王,我聽祖輩說,他是人皇第四子,公子玨。上古十萬年前,我禹洲府神明遍地,可當禹王到了之後,無論那一路仙神,都得唯禹王命是從。若不是他,怎有化神修士敢在此如此大戰?”


    “你還知道什麽?”李天一神情凝重,這些仙神他算是見識了,不過對於凡人來說,他們也還真是神明般的存在,這裏的凡人就像沒開化一樣,也難怪被稱東夷。


    他多年在外,對皇朝的事所知不多,他的眼界其實也就在那天行洞府、長陽府內。十萬年前的人皇第四子,那得是何等存在?


    隻聽虎妖苦澀道:“大人,小妖兩百年前就聽禹王傳法旨,所有擁有靈智的妖獸、鬼怪,皆需記錄在禹洲府之冊,靜候禹王音訊。小妖那些個朋友不知道禹王要做什麽,但大夥兒都悄悄在傳,禹洲府要變天了,禹王...當立!”


    “什麽?!!”


    李天一瞪大眼睛,這不明擺著兒子要造老子的反嗎?兩百年了,青皇朝都不管管的嗎?


    “十萬年,那不比青嵐山上的白眉老道厲害?大哥,不查了!”


    李天齊心驚膽顫,他是喜歡作死,但作死和送死還是有區別的。


    李天一思索著。


    祖宗靈位亮起,老祖宗發出了指令。


    【罷了,你們的任務完成了。】


    “任務完成了?”


    李天一眨了下眼睛。


    李天齊也愣了愣,“那...我們怎麽辦啊大哥?我懷疑是長輩們嫌棄咱們仨,特意把咱們攆出來的。”


    聞言。


    李天一看了一眼騎在虎妖背上傻笑的天明,深吸了口氣,“不急著迴去,我倒要看看這東夷和巫族,到底哪裏算是龍潭虎穴。”


    ......


    三年過去。


    曾在帝都受寵的十二公子飛衡消失不見,也讓國師黨羽驚惶了一下,可帝都變化比任何時候都要快,沒有人再記得公子飛衡的乖張暴戾。隻記得一個新的人皇血脈,又像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隨著時間過去,病榻上的人皇上朝的次數減少,巫族邊境漸漸又有巫族匯聚。可巫族似是將契約看得很重要,曾經的邊城十二境,反倒是成了最平靜的地方。


    這青皇朝中的謠言四起,似乎尋常不得見的妖魔鬼怪全都要出來了一般。


    反倒是長陽府,那神秘的府主使喚得動殺氣騰騰的青雲軍,也鎮得住任何一個膽敢露頭的賊子亂人。長陽府兩大派係,一是縮頭烏龜一樣的老勢力,二是從屍堆裏爬出來的青雲人。


    青雲邊境上。


    李大龍重新站在邊境城牆上,這一次卻不是抵擋巫族,而是看著他的老朋友雷動前來道別。


    那雷動穿著一身藍色戰甲,在無盡森林的邊緣還有著他身為長者後手下的許許多多巫族親兵。如今他看著身著官服的李大龍,感慨良多,“大龍兄,沒想到當年你我還在這邊境之上你死我活,如今卻是都有自己的路。”


    李大龍也笑了,“我沒想到雷動兄能成為巫族長者,雷動兄估計也沒想到我李大龍會成為一府之主。”


    “是啊。”


    雷動歎息道:“當年救下大龍兄,我想著大龍兄終有一天會走上造反的道路,成為人族最大的絆腳石。卻沒想到,大龍兄帶著族人,成了人族的走狗。”


    李大龍瞪眼,“你不也是巫族的走狗?!!”


    這兩人的話,讓周圍都緊張了起來,可誰曾想,二人沉默許久,竟是暢聲大笑。


    片刻後。


    李大龍手中出現一把長槍,長槍之上散發著濃鬱的氣息,有雷霆鳴動,“雷動兄,這件下品法寶名為‘破妄雷鳴槍",是我家孩兒從一名為賴騰的敵人手中奪來,家中無人用得上。你此去元州府統領巫族侵入,祝你用此槍,喪命在我人族有義之士手中。”


    雷動也不在乎李大龍的詛咒,他微微頷首,拿出一枚珠子,那珠子上有幽光隱現,可見死氣森然,“五品靈物,冥府幽魂珠,鎮天下萬魂,亦可溫養天下萬魂,族中大能者從鬼界所得。青皇朝氣數已盡,大龍兄得此珠,當與皇朝共亡,化作厲鬼。”


    相互贈寶,雷動離去時臉上還有著道不盡的喜意。


    隻是漸行漸遠,二人皆是麵布陰霾地呢喃,“再見之日,絕不手下留情。”


    隨後。


    李大龍緩緩扭過頭去,身著黑色盔甲的李雲兵緊隨李大龍身後。


    望著青皇朝內漸漸昏暗的天色,李大龍一聲長歎,“大亂之世,各地流言蜚語,州府陳兵,權貴作視,邊境之地外族入侵。我李氏一族,何以於這等禍亂之世以求存世之地?”


    李雲兵亦是無言,許久他才朝李大龍道:“爺爺,也該迴家中了,便是再天下大亂,我等也有應對之法。”


    “嗯。”


    旋即,二人瞬間出現在功德城內。


    他們走到李家駐地之中。


    隻見一惆悵青年男子站在老樹前,接過老樹之上跌落一片紅葉,聲音如這蕭瑟的秋風,“早聽聞李家神樹會指引李家人去路,可惜,他卻不能指引本公子去向何方。”


    李大龍和李雲兵稍稍蹙眉,朝此人點頭示意。


    “飛衡公子。”


    隻見飛衡轉過身來,他比之前滄桑了些。


    這三年,他從來沒有失蹤,他一直...在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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