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蕙默了一會,溫聲道:「還是把白芷送來吧,先前是我小家子氣了!」又看了看外頭的夜色,催道:「趁著露水不重,趕緊迴去吧!」


    黎賀承望著麵前臉上帶著紅暈的女孩兒,掃了一眼寧馨靜謐的閨房,想到蕙蕙這一天折騰的也挺辛苦,隻得不舍地道了別。


    小白看著那個墨色的身影三兩下消失在院牆外,低低地哀喚了兩聲,表達被無視的不滿!


    第二日的朝上,淵帝神色疲憊,聽著底下大臣,三言兩語地說些無關緊要的芝麻瑣事,昏昏欲睡,忽聽,岐王稟道:「父皇,兒臣覺得對鴻臚寺卿蘇大人家的女兒,該從輕發落,既已申斥過,也該定下解足的日子,不然,這一妙齡女孩兒怕是找不到合意的姻緣了!」


    淵帝猛然驚醒,瞪著虎目,望著底下正一臉恭敬地等待自己迴答的兒子,又看了看兒子右邊站立的一臉事不關己的晉王,眼眸微眯。


    朝堂之上眾大臣被岐王這一手弄得猝不及防,那蘇家不過是新入京的,行事不規矩,得了聖上的申斥而已,需要岐王殿下親自求情嗎?


    還是說,這是岐王對晉王起了拉攏之心?


    黎賀承望著眼前金碧輝煌的宮殿,似乎並沒有聽清岐王的話,又似是壓根不關心。


    眾大臣心下暗自嘀咕,聽說正是晉王不顧太後攔阻要去蘇家提親,蘇家女兒才礙了聖人的眼,眼下,這晉王,倒是沒事人似的。


    淵帝靜默片刻,便起身徑直離去,一言半語都沒有丟下,眾大臣麵麵相覷,都看向岐王,席恆峰甩甩袖子,一邊出大殿,一邊感慨,皇家兒女的姻緣就沒有能自己作主的,當年的藜澤不是,現在的黎賀承也不會是。


    出了大殿,席恆峰邀著幾個大臣,去茶樓喝茶了,他家斐斐好歹還在他的膝下,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可得提早琢磨琢磨才行。


    那邊岐王世子卻攔住了安郡王,說道:「弟弟,你也許久不曾迴家了,家裏母妃也很是惦念,常常將你掛在嘴名,今日不如和為兄一起迴去住個幾日,以寬母親的心!」說著便一臉真誠地看著安郡王,就等著安郡王點頭。


    安郡王輕蔑地笑了笑,從岐王世子的側邊繞開。


    後頭的岐王,一早就看到兩個兒子在一處說話,見小兒子竟理都不理兄長,氣的也不顧場合便破口大罵起來,「你這個不孝子,有骨氣你就舍了黎家的姓!」


    岐王世子趕緊拉住老爹,提醒道:「爹爹,迴家再說!」便是太後那個老虔婆有了親孫兒,不一定在意這個過繼的,可好歹以前也是太後和聖人麵前的紅人,還是少惹人耳目才是。


    黎賀承掃了那邊的父子三人一眼,嘴角微揚。


    百篇女誡,對蘇清蕙來說並不值當什麽,權當練字了,不過幾日功夫便寫完了,交給蘇父遞到淵帝案前,並夾了一封奏折,大意是說:「犬女無狀,自知有愧,願去玉山庵裏,為父兄和陛下祈福,望陛下恩準!」


    不知道是晉王使了力,還是淵帝願意高抬貴手,朱筆禦批了一個「準」字,當天,蘇清蕙便帶著菡萏、綠意和白芷去了玉山的青茹庵裏。


    雖是遭了陛下的申斥,但是畢竟是陛下親自恩準進來的,主持茹安師太倒是對清蕙待之以禮,挑了靠東邊溫暖幹燥的三間廂房出來,這是一個小跨院,裏頭東西共六間,西邊三間也住著一位官家小姐並婢女。


    見小尼姑帶著蘇清蕙一行人進來,一個有些伶俐的丫頭,熱熱烙烙地上前幫著蘇清蕙一行人搬隨身帶的行禮,綠意一時不知怎麽拒絕別人的好意,這是這幾件東西,她幾個一路提來的,還真不需要幫忙,而且這丫鬟眼睛咕嚕咕嚕地轉著,委實讓人有些不喜。


    那丫鬟見綠意和菡萏手上提的少些,白芷手上提的多些,便過來扯白芷的,白芷冷冷地說了句:「不用」,那丫鬟卻笑道:「以後就是鄰居了,不用客氣!」


    白芷不耐,一個眼風掃過去,那丫鬟駭的四肢發涼,訕訕地鬆了手。


    蘇清蕙在前頭看著,微微無奈,白芷迴來以後,像是轉了一個性子,半天也沒一句話,卻比以前更加勤懇了些。


    隻是這西邊住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她說是來祈福,實是來避禍的,還是謹慎些為好,當下也顧不得這丫鬟,帶著綠意幾個進去安置。


    三月二十八,殿試。


    在一片或中年或暮年或印著饑霜的士子之間,幾個年輕一些,麵色紅潤的,無疑顯得更易入眼,淵帝坐在上首看著底下埋首答卷的,發現右手第三排第五個,微蹙著眉,卻運筆如飛,示意身邊的王公公去看看。


    沒一會,王公公迴來,在淵帝身邊低聲道:「主殺!」


    淵帝微微頷首,又掃了一眼大殿中的眾士子,身邊的王公公又下去看了幾人的答卷。


    張士釗正文思泉湧,絲毫沒有注意到身邊有人走過,這次的試題是如有叛亂,是鎮壓還是招安,在這太平盛世,陛下出這樣的題目,無疑讓人深思,最近一次的叛亂也是二十多年前那場,先帝膝下唯一的皇子安王戰死。


    代價不可謂不慘重。


    張士釗想到了先近迴來的晉王,傳說中的安王之子,如果這個但凡有點野心,想來,藜國的內亂也是不可避免的,淵帝出的這篇策論替,與其說是在考核眾士子,不如說在隱秘地表達自己心中的隱憂。


    殿試過後,王公公先前瞄了幾眼的那些試卷都被一一挑選出來,送到了淵帝案頭,王公公伺候在一旁,忽地,見淵帝猛一拍桌子,高聲道:「好,好!」


    王公公忍不住瞄了一眼卷頭,見一個「張」字便收了眼,他先頭派底下人去打聽,這個張姓士子,家裏倒是豪富,且三代並無做官的,在朝裏也是一個舉目無親的,要是收攏過來,倒是不錯。


    他是淵帝在潛邸便伺候在身邊的,早已摸透淵帝的脾性,當下笑道:「陛下,這又是哪個士子入了陛下的眼了!這乾坤盛世,愛鑽研學問的倒比前些年多了好些,真是賀喜陛下,有如此嘉才可用!」


    淵帝放下手中的卷子,慨聲歎道:「二十多年前的內亂,至今寡人還記憶猶新,時常想起那時候皇兄寢睡難安的樣子,待洪兒長勢的消息傳來,皇兄那心死如灰的模樣,這些日子竟常常浮現在寡人的腦海裏。」


    王公公自知淵帝口中的洪兒是安王,至於先帝心如死灰的模樣,怕是淵帝想到了自個膝下僅有的一個兒子岐王了,看來,便是淵帝麵上對晉王再榮寵,心裏也是提防的。


    淵帝說完,陷入了深思中,王公公微微斂目,收好龍案上有些雜亂的卷子。


    三月三十金鑾殿傳臚唱名,李妍兒一早便急不可耐地收拾停當去老夫人屋子裏伺候著,進京以來,張士釗並未來過她的院子,這等日子,自是也不會來告知她一聲的,心裏不禁有些猶疑,當初若不投懷送抱,是否有可能以正室的姿態出現在這京城張家的七進七出的院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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