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蕙,我遇到了一點問題,才會使你背負了那樣不堪的流言,我定會娶你!你等我可好!」黎賀承舌尖有些打顫,腦子裏迴蕩了好幾天的話,等再開口,竟然如打結了一般,他怕蕙蕙會不原諒他,他也怕蕙蕙跟了他,會和他一起背負那些原本不屬於他們的負擔,可是,他知道,他更舍不得放手!


    他十七年的生涯裏,唯一動了心思的女子,唯一在生死交替之際,縈繞在他腦海裏的女子,他知道,他隻要一鬆手,這輩子便自此縱使相逢應不識!


    蘇清蕙努力穩住心神,什麽時候,她和程修之間,竟也走到這般生疏的地步,她記得,在月餘前,她還給他做了荷包,還有帕子,還有鞋子,這個錦繡團服的人和以前那個愛穿箭袖勁裝的人,到底有什麽不一樣?


    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黎賀承見對麵的人默然不語,心間一沉,聲音有些凝澀:「蕙蕙,我並不曾想瞞你,所以才會在醒來後,立即讓人告訴你,我還活著,我還活著,我還活著呀!」


    黎賀承忍不住低唿了出來,眼眶已然泛紅,像是一頭小困獸般。


    蘇清蕙眼睛一熱,「好,我等你!」


    這個人便是這等大事,也不曾欺瞞於她,在一切不明朗之際,便向自己言明,他是將她視為可以比肩同行的人,她為何不能信他,他還活著!


    黎賀承忍了忍眼裏的淚意,自他從涼山醒來,知道自己是藜澤長公主的兒子,知道自己的舅舅,外祖都死於岐王之手,現在又輪到了他,而年過半旬的外祖母還一直在宮中忍辱負重,他便想到,他可能要失去蕙蕙了,他怕他的死訊一傳迴去,她會受不住,也怕她會忘了對他的感情。


    他甚至在夢裏夢見她一個人孤老在庵廟裏,青燈古佛,粒粒佛豆在月涼如水的夜裏,輕輕地從那雙曾經秀潤的手裏一顆顆掉落。


    他胸口刺痛的半夜驚醒,那一刻他止不住地想,便是他不再是程修,不再是那個能夠給她安穩日子的晉江小校尉,他也希望能夠將她帶在身邊,這一輩子,隻要他活著,他定要將她守護在羽翼下。


    蘇清蕙看著黎賀承眼裏迸出的驚喜,心上微微發軟,上一世安王之子隻是傳言中的,並沒有在京城眾人麵前露麵,可是既然有了傳言,想來上一世程修也是知道自個身份的,隻是為什麽他會沒有成為晉王呢?


    上一世蘇家沒有來京城,她是後來跟著張士釗來的京城,便是這靜沅長公主府,她也是兩世第一次踏進,想來她的重生,已經在冥冥中扭轉了這一世原來的格局,和她有關的人,從蘇清湄,蘇清汐,李妍兒、阮瓔珞,張士釗,李煥,再到程修,這一世的命運都發生了改變。


    她自己呢?


    席斐斐見那邊兩人聊得差不多了,收了彈弓,指揮著綠意和蓮裳將掉落下來的棗子都撿好,便朝兩人喊道:「走啦,走啦,一會開宴找不到人又有的說嘴!」


    蘇清蕙和黎賀承相視一笑,時光兜兜轉轉,他們又迴到了起點。


    還未走出林子,湖邊卻忽地出現了許多人聲,像是有許多人正從湖那邊朝這邊過來,蘇清蕙心下一驚,這棗林在明月湖的北麵,這邊本就是劃給男子的,她和斐斐出現在這裏,身邊還跟著風頭正勁的晉王,怎麽看都覺得她兩人來此處有些居心叵測!


    黎賀承看了一眼蘇清蕙和席斐斐,對著斐斐道:「照顧好蕙蕙,迴頭還有好東西給你!」


    說罷,黎賀承對著兩個姑娘眨了眨眼,縱身躍上了樹。


    斐斐鄙夷地「嘁」了一聲,搞的她多稀罕他的東西一樣,「真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哪有這般指使自個妹子的!」


    蘇清蕙神情一頓,驚訝道:「斐斐,你是子,賀承的妹妹?那,賀承和席大人?」


    席斐斐忙將食指放在唇上,「噓!」壓低了聲音道:「我們都姓程,我是我爹,也就是席大人撿迴來的,這事以後再說,先出去!」


    想到那日從胭脂白出來,這人將自己堵在半道上,說有要事要和自己說,她以為說的是他和蕙蕙的事,沒想到竟與自己有關,他們竟是兄妹,她在娘親的喪禮上走丟,爹爹便在喪妻失女的打擊中一病不起,沒有幾年也跟著娘親去了。


    這些年席家長輩除了胡氏,都對她挺好,可是來自母親的仇恨,一直是她成長中的心結,等知道那不是自己的母親,她一度以為自己是婢生子,是見不得人的外室的女兒,原來,她的娘親竟是藜國最最尊貴的藜澤長公主,原來她每年的祭花節,拜的都是自己的娘親。


    原來她爹是蜀地晉江的將軍,安言師傅竟是她的叔祖母,她還有一個大三歲的親哥哥。


    那日,哥哥看著她的眼裏滿是寵溺,溫柔地對她說:「娘親和外祖母的事,有我插手就夠了,你的任務是自個愛咋地咋地,我和外祖母不能隨心所欲,庇佑你,卻是夠得,還有就是,幫我看顧一下蕙蕙!」


    席斐斐想起哥哥說這話時,微微泛紅的耳尖,不由看向了蕙蕙,拉著她的胳膊,親昵地歎道:「哎呀,以後,咱兩還能成為一家人呢!」


    蘇清蕙也是知道以前席斐斐在席家受排擠的苦楚的,看她雖笑著,可是眼裏的酸澀,怎麽也瞞不過旁人的眼,心裏也柔軟了幾分,安撫道:「以後,不光是席大人,席家祖父和祖母,你還多了我們!」


    席斐斐鼻子一酸,仰著臉努力將眼淚逼了迴去,「我明白的,蕙蕙,他們一直待我如親出,我還是席家的女兒!」


    鄭琦和胡楚蕪帶著一眾姑娘剛到橋頭,便見對麵棗林裏頭轉出來一行人,定睛一看,果是蘇清蕙和席斐斐,眾人麵上便不由帶了幾分鄙夷,果如剛才長公主府上丫鬟說的,這兩人竟將晉王堵在了這裏。


    席依依最耐不住性子,也一向不將這個不得前嫡母喜歡,養在鄉下的姊姊放在眼裏,咋咋唿唿地便出聲問道:「姊姊,你們怎麽好將晉王殿下堵在林子裏呢!那邊要開宴了,大夥兒都在找晉王呢!」


    席斐斐懶怠理她,當做聽不見,和蘇清蕙晃晃悠悠地過來,一路聊聊笑笑,並不將眾家小姐看在眼裏,那是她哥,她便是堵了又怎麽了,路過鄭琦這一幫閨女身邊,看她們麵上閃過嫉恨、鄙薄,故作訝異地說:「你們這麽看著我們做什麽,我和蘇姊姊與你們又不熟,你們這般,也太失禮了!」


    說著,拿起袖子在麵前揮了揮,放佛空氣也是汙濁不堪的,得撥撥才行。


    她現在有當太後的外祖母,有封了晉王的親哥,身邊這一個還是她嫂子,她怕誰?她哥可說了,讓她愛怎麽作就怎麽作!


    明遠侯府的胡楚蕪是以前的席胡氏的侄女,原來和席斐斐還算得上正經的表姊妹的,隻是姑母不喜這個外室女,胡楚蕪一向和姑母同一鼻孔出氣的,想著臨行前姑母交代她的話,胡楚蕪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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