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魏王掛帥


    莊宗李存勖的嫡母劉太妃和生母曹太後先後去世,李存勖傷心異常,過了很久才漸漸平複下來。


    這一年的春夏兩季,天氣特別的旱,一直到了六月中旬才開始下起雨來,但是這雨一開始下就再也停不下來了,就這樣沒完沒了地一連下了七十五天,兩個半月,引得江河泛濫,到處都被水淹了。


    洛陽的皇宮本來是在一塊高地上邊,高的地方按理說應該比較幹燥的,但是現在,皇宮裏的署濕之氣也很重。這種濕熱的天氣讓人有汗出不來,悶在身體裏,非常的不舒服。莊宗待在宮裏,跟蒸桑拿一樣,就想要登高避暑,高處畢竟通風要好一些,吹吹風就沒那麽熱了,也沒那麽重的濕氣了。但是現在皇宮中卻並沒有高樓,莊宗很是悶悶不樂。那些宦官們就進言,說:“臣看長安全盛的時候,皇宮裏邊的樓閣超過一百多座,現在陛下您連一座避暑的樓都沒有,這也太不合適了。”莊宗聽了,就說:“朕富有天下,難道還不能修一座樓嗎?”宦官們說:“郭崇韜常常緊皺著眉頭,好幾次和租庸使孔謙談論,說現在國用不足,陛下雖然想要修樓,恐怕最終還是修不了。”


    莊宗聽太監們這麽一說,不禁臉上變色,說:“那我就用內府的錢,跟國庫無關。”我用我的私房錢,這總可以了吧,隨後他就命宮苑使王允平趕快在宮裏造一座清署樓。不過他還是擔心郭崇韜會來進諫,勸阻他蓋樓,於是就特別派遣太監傳諭,對大臣們說:“我當年在河上和梁軍對壘,雖然行營中也是濕氣很重。但是我披甲乘馬,倒也不覺得疲乏。現在住在宮中,反而忍受不了這暑熱,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他這意思本來是想跟大臣們撒個嬌,意思就是我熱得受不了啦,大臣們就得趕快說:皇帝日理萬機,太辛苦了,太偉大了,要好好愛惜身體呀,該花的錢要花呀什麽的。


    沒想到郭崇韜這人真是耿直,他托太監向皇帝轉奏說:“陛下以前在河上作戰,那時候強敵未滅,陛下心中懷著仇恨恥辱,雖然遇到暑熱,但是您根本就注意不到,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報仇雪恥上,現在呢,外患已除,海內賓服,您雖然居住於珍台涼館,但是還是怕熱。這是因為您艱難創業時期的想法和現在事業成功後的想法已經不一樣了。如果陛下能夠居安思危,那今天這點暑熱轉眼就變為清涼了。”莊宗聽了,默然不語,半天沒說話。


    但是這幫宦官就抓住了郭崇韜這些話,開始進讒言了,他們跟莊宗說:郭崇韜的家裏現在已經跟皇宮沒什麽區別了,怪不得他不知道皇帝有多熱。莊宗一聽,哦,原來你自己享受,跟我這唱高調,從此心中隱隱的就開始討厭郭崇韜了。


    郭崇韜這個人一心隻是撲在工作上,他這種技術型人才的特點就是隻知道做好自己的工作,其他的人情世故往往都不太懂,也不敏感。所以對於皇帝,還有皇帝身邊的宦官對待自己的態度也沒什麽察覺。現在他聽說宮苑使王允平正在宮中給皇帝趕造高樓呢,每天幹活的勞工就有上萬人,花費極大,於是就再次向皇帝進諫,說:“現在河南水旱,軍糧不足。希望今年陛下能少征些勞役,等到豐收的年景再說。”莊宗現在整天跟這些宦官們在一起,聽這些宦官們的讒言,免不了就會偏聽偏信,怎麽還能聽得進去郭崇韜的意見呢。


    還有河南令羅貫,人品正直坦率,這個人是郭崇韜推薦提拔的。那些伶人宦官們找羅貫辦事,羅貫剛正不阿,有好幾次都把這些托人情的書信拿給了郭崇韜。郭崇韜一再地向皇帝報告,麻煩您管管身邊這些人,皇帝也置之不理。那些伶人宦官們對羅貫非常地痛恨。


    過去張全義擔任河南尹很多年,所以他的門生故吏遍布黃河以南,這些人在張全義跟前做事,一個個就像張家的家童仆人一樣,戰戰兢兢的。現在這個羅貫做事卻是不卑不亢,張全義的人違法犯罪,羅貫也毫不袒護,所以張全義也很恨這個羅貫,他就悄悄的告訴他幹閨女劉皇後,劉皇後就給皇帝吹耳邊風,說這個羅貫不好,有很多違法亂紀的行為,莊宗聽了以後含怒未發。


    這時候正好曹太後要在坤陵下葬了,下葬之前皇帝首先要去祭祀一番,恰好這時候因為下雨,道路泥濘不堪,有些橋梁也被大水給衝壞了。莊宗詢問宦官,這地方怎麽迴事,宦官們就說河南境內應該屬於羅貫管轄。於是莊宗就把羅貫逮捕下了獄。獄吏們對羅貫嚴刑拷問,打的羅貫體無完膚。皇帝祭完了陵迴來,又傳召要殺羅貫,郭崇韜進諫說:“羅貫隻不過是因為沒有修好路,罪不至死啊。”莊宗怒道:“太後的靈駕馬上就要出發了,天子早晚往來路過,他連這些橋和路都不修,還說不是死罪嗎?”


    郭崇韜又磕頭說:“陛下貴為天子。現在這麽恨一個縣令,讓天下都說陛下用法不公,這都是臣的罪過。”莊宗拂袖而起,說:“你和羅貫也是一夥的吧,你既然這麽喜歡羅貫,那麽任你裁決好了。”說完就轉身進宮去了,郭崇韜趕緊起來跟著莊宗,還想再要跟皇帝解釋辯論一番,莊宗竟然讓宦官關了門,不讓郭崇韜進來。郭崇韜沒辦法,隻好離開。隨後羅貫就被殺了,並且被暴屍府門。老百姓都為他喊冤,隻有那些伶人宦官特別高興,一個個興高采烈地互相道賀。


    不久,莊宗召集群臣,再次討論討伐蜀地這件事,宣徽使李紹宏保薦李紹欽做主帥。這個李紹欽就是前麵說過的那個蠢貨段凝,他投降以後,莊宗給他改名叫李紹欽。郭崇韜憤然說道:“段凝是亡國之臣,前梁的舊將,此人隻知道諂媚奉承,有何策略?”


    這個段凝才剛投降過來幾天,現在李紹宏居然會保奏他做三軍主帥,而且李存勖居然對此並沒什麽意見,從這一點就看得出來,這個段凝搞人際關係的能力確實是不得了。您能想象傅作義去做抗美援朝誌願軍的總司令嗎?


    郭崇韜一反對,群臣於是又舉薦李嗣源為帥,還得是老將軍可靠啊。郭崇韜又說:“現在契丹熾焰正盛,李總管要防守契丹,也不應該調離河朔。”莊宗就問郭崇韜說:“那麽郭公意屬何人呢?”郭崇韜說:“魏王身為儲君,還沒有立過功,應該被授為統帥,以便讓他建立威望。”郭崇韜所說的魏王,指的就是李存勖和劉皇後所生的那個兒子李繼岌,莊宗說:“繼岌年齡還小。怎麽能獨當一麵呢,應該有一位副帥來輔佐他,你給推薦一位吧。”郭崇韜還沒來得及迴答,莊宗又說:”我覺得愛卿你可以,幹脆就麻煩你走一趟吧。”郭崇韜不好推辭,隻好答應了。


    莊宗隨即下詔,命魏王李繼岌充任西川四麵行營都統,掛名的總指揮。郭崇韜充任西川北麵都招討製置使,軍務方麵的事情全部交給他來負責,又任命荊南節度使高季興擔任西川東南麵行營招討使,鳳翔節度使李從曮擔任供軍轉運應接使,李從曮就是秦王李茂貞那個兒子。莊宗還任命同州節度使李令德擔任行營副招討使,陝府節度使李紹琛擔任蕃漢馬步軍都排陣斬斫使,這個李紹琛就是給莊宗獻計偷襲汴梁那個康延孝。任命西京留守張筠擔任西川管內安撫應接使,華州節度使毛璋擔任左廂馬步軍都虞侯,邠州節度使董璋擔任右廂馬步軍都虞侯,相當於憲兵司令。任命客省使李嚴擔任安撫使,率兵六萬,向西進發。不久皇帝又任命工部尚書任圜,翰林學士李愚,一起隨魏王出征,參預軍機。


    再說這個蜀國皇帝王衍,這會兒還在整天東遊西逛,到處溜達呢。中書令王宗儔和王宗弼倆人就偷偷地商量,想要廢了他,王宗弼還在猶豫不決,王宗儔就已經憂憤而死了,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王衍整天和這些美人們縱情山水,此時宣華苑已經建成了,裏邊有重光殿、太清殿、延昌殿、會真殿、清和宮、迎仙宮,降真亭、蓬萊亭、丹靈亭,還有飛鸞閣、瑞獸門、怡神院等等名目,通通是金碧輝煌,極其奢華,王衍常常讓後宮那些婦女們頭戴金蓮冠、身穿女道士服,不管白天晚上,跟他一起到宣華苑中喝酒。他還經常讓自己寵愛的一些近臣們跟這些宮女們坐在一起喝,喝到得意忘情之處,男女混雜,喧鬧輕薄,毫無禁忌。簡直就是五代版的海天盛筵。


    王衍有時候還讓宮女們濃妝豔抹,稱為醉妝,結果居然也流行全國,上行下效。有的時候徐太後和徐太妃去青城山遊玩,那些宮女們身上所穿的衣服統統都描畫有雲霞圖案,穿在身上,飄飄如神仙中人。王衍自己還做了一首《甘州曲》描述這種情形,往返青城山的時候沿途歌唱,那些宮女們也隨聲附和,嬌喉清脆,娓娓可聽,確實是賞心悅耳。王衍以為現在自己已經和後唐修好,可以不用擔心國家了,所以就撤掉了邊疆的守軍,打算就這樣安享太平了。


    .............


    知識卡片:


    李存勖下定了決心,要去收複兩川了,他調動部隊出發以前,首先任命了一大堆的軍事將領,什麽指揮使、製置使、宣撫使等等,這些都是啥意思呢?這一集的知識卡片我們就來介紹一下五代時期軍隊中的軍官編製、軍階這方麵的知識。


    五代時期,武將的軍階設置基本上是沿用了唐朝的製度,常設的武職品級一共分為六十五級,從正一品到從九品分了三十二個品。鎮國公、靖國公、輔國公、護國公、衛國公這五個公爵是正一品武職,而節度使是從一品武職。再往下就是各種名稱的將軍、郎將、校尉,這有點像今天的軍銜,他是中將,你是上校,誰誰誰是少尉,這個就不一一說了。


    那本集中所說的什麽指揮使、招討使是怎麽迴事呢?是這樣的,這些職務都是當皇帝要發起一場戰爭的時候,為這場戰爭專門設置的、部隊中負責各項具體事務的職務,這些我們經常念叨的職位都是臨時的,我們叫軍職,仗打完了,這些職務也就結束了。


    第一個,說說李繼岌擔任的行營都統這個職務,說白了就是總司令,比如說淮海戰役的時候,咱們的陳老總擔任的那個職位,就有點像行營都統,負責抓全麵。仗打完了,職務也就結束了。


    第二個是郭崇韜擔任的招討製置使,招討使相當於軍事行動的總指揮,仗怎麽打,派誰去進攻哪裏、防守哪裏,都是他說了算。招討使是有針對性的,經常是鎮壓叛亂,收複領土,這場戰鬥打完了,這個隊伍解散,大家還是各迴各家。咱打個比方,大家看電視劇《跨過鴨綠江》,咱們的誌願軍抗美援朝,彭總就是招討使,全麵指揮各路部隊作戰。停火協議簽訂、戰爭結束後,他這個招討使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荊南節度使高季興擔任的是西川東南麵行營招討使,就相當於東線南線總指揮,還是拿抗美援朝打比方吧,在西線戰場作戰的是誌願軍38軍和50軍,總指揮是韓先楚,他就等於是行營西麵招討使。39、40、42、66軍在東線進攻,鄧華是總指揮,鄧華就等於是行營東麵招討使。


    製置使是占領區的軍事長官,比如日本投降後,麥克阿瑟擔任的職務,大概可以說成是日本製置使。


    鳳翔節度使李從曮擔任的是轉運應接使,這個職務相當於後勤部長,負責運輸供應武器彈藥、糧草物資。相當於《跨過鴨綠江》中的洪學智,整天為了運糧食運炮彈發愁。


    康延孝擔任的那個排陣斬斫使比較少見,隋唐五代時期打仗非常注重陣法,最常使用的是偃月陣,排陣使就是負責研究、訓練、指揮士兵排兵布陣的軍官。


    張筠擔任的安撫使是負責傷員醫療和戰士們思想工作的,還負責向當地民眾解釋政策。


    都虞侯前麵說了,相當於憲兵總司令,是維護軍紀軍法的,一般都是由最高指揮官的親信來擔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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