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名將墳場


    定州節度使王處直被自己的養子王都奪了權,一下子竟然氣死了,另一邊,晉王親自帶兵正在攻打鎮州呢,這時候忽然得到消息,說契丹兵分兩路,一路入侵幽州,另一路直奔定州,現在已經到了新城,李存勖於是帶領部隊前往新城救援。


    部隊到了新城以北,隻見眼前是一片桑樹林,李存勖指揮部隊穿林而過,正巧契丹兵這個時候也到了,隻見桑林之中塵埃蔽日,也不知道晉軍來了多少人馬,契丹人一看,當即調轉馬頭就走,晉王立刻分兵追擊,一直把契丹兵趕過了沙河,契丹兵淹死了有一半人,連耶律阿保機的兒子也被晉軍生擒了,阿保機退到了望都,就是現在的石家莊望都縣,晉王這才收兵進了定州。


    王都一看晉王到了,趕緊到馬前迎接,而且他還想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晉王的兒子李繼岌,跟晉王做個親家。李繼岌是李存勖第五個兒子,是他的寵妃劉氏生的,這個劉氏相當不是個東西了,她的事後邊我們會講到,她和兒子李繼岌都經常跟隨晉王一起出征。


    晉王聽王都求親,還挺高興,就答應了這門婚事。人家晉王並沒有趁機占了定州,所以我說王處直就是自己想多了。


    大家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天一亮,晉王率領部隊直奔望都,宜將剩勇追窮寇啊,繼續追著契丹兵打,結果他們半路上遇到了奚族酋長禿餒,帶著很多騎兵前來攔截。晉王兵少,被奚族人的騎兵困在了核心,晉王麾軍力戰,但是始終突不出去,幸虧李嗣昭率領著三百騎兵過來接應。奚族兵馬才被打退,晉王趁勢反擊,奚兵大敗。望都的契丹人也頂不住,向北又逃往易州,晉王追趕不及,心想,既然你跑這麽快,我就先放你一馬,我先去解幽州之圍吧。


    望都離幽州路程不近,二百公裏呢,晉王率兵轉到幽州,圍困幽州的契丹兵一看,晉王的援軍到了,立刻解圍而去,此時恰巧天降大雪,一連下了十幾天,平地上積雪數尺。契丹兵凍死的很多,阿保機非常懊惱,隻好撤兵。


    契丹這次出兵,實際上都是王處直的那個兒子王鬱求來的。王鬱曾經對阿保機說:“鎮州這個地方,美女如雲,金帛如山,天皇應該趕快去把它取來,否則的話,這些東西就都要被晉王拿去了。”阿保機一聽,眼饞得不行,但是他的王後述律平卻說:“我們有羊馬千萬頭,待在西樓這個地方,樂趣頗多,為什麽要勞師遠出,火中取栗呢?況且我聽說晉王用兵,天下無敵,萬一咱們要是敗了,後悔難追啊。”但是阿保機卻躍躍欲試,他說:“張文禮有五百萬錢,放在那兒等著給你花呢,我現在去替你取來。”所以他就沒聽述律平的話,率兵南下,結果吃了幾個敗仗,悵然而歸。他心裏火的不行,無處發泄,直接把王鬱給綁了迴去,關進了牢裏。


    晉王聽說番兵已經撤走了,就去番軍的營寨巡視了一番。他發現敵人的這個營寨布置得非常合理,迴環方正、法度森嚴,不禁長歎了一聲,說:“這營寨建的這麽好,隻有軍法嚴明才能做到,這一點我們不如人家呀,這後患可不淺啊。”話音剛落,德勝城傳來軍報,說是梁軍又趁虛來襲擊魏州,現在魏州吃緊,請晉王火速發兵救援,晉王立刻招唿自己的親軍,倍道南行,僅用了五天時間就到了魏州,這幽州到魏州可不近,九百裏地呢,晉軍這行軍速度,也確實是夠快的。梁將戴思遠一看晉王到了,放火燒了營寨,撤軍而去。


    晉王李存勖覺得,現在南北兩路敵人都已經被打退了,此時的鎮州是內無糧草、外無救兵,應該可以立刻拿下了。偏偏這兵家之事啊,常常出人意料,晉王手下的大將閻寶竟然被鎮州兵給打敗了,被迫退到了趙州。原來閻寶到了鎮州城下,就築起了長長的營壘,連日圍攻,又挖開滹沱河,用河水繞城,以斷絕城內外的聯係。


    鎮州城裏斷了糧,夜裏就出來了五百人找吃的。閻寶得到消息,就想故意放他們出來,然後再把他們一網打盡,誰知道這五百人一出城,立刻奮勇向前,一起來攻擊閻寶的營壘,閻寶看敵兵很少,也沒放在心上,不料人家緊跟著又出來了幾千人,各持大刀闊斧,突破包圍,來放火燒閻寶的營寨,閻寶抵擋不住,隻好棄營而逃,退守趙州。閻寶營中糧食很多,都被鎮州兵給搬走了,一連搬了幾天還沒搬完。閻寶這次兵敗,感覺特別窩囊,居然羞憤成疾,沒多久竟然就窩囊死了。


    晉王接到報告,急忙改任李嗣昭為招討使,接替閻寶統軍,李嗣昭趕到鎮州,正巧鎮州守將張處瑾,就是張文禮的兒子,派兵出城正在搬糧呢。李嗣昭率軍衝殺,把這夥人幾乎殺光,有那麽幾個人藏在城牆的廢墟之間,李嗣昭躍馬彎弓,劍無虛發,射殺敵兵,不料城上忽然有一支暗箭射來,正中李嗣昭頭部,李嗣昭忍痛拔箭,迴射城上,那名放暗箭的守卒登時中箭斃命。


    這時候天已經黑了,李嗣昭迴營包紮傷口,隻見傷口血流不止,李嗣昭竟然因為失血過多而死。李嗣昭在曆史上相當有名,他是李克用最喜歡的養子。他在小說演義中是十三太保中的二太保,排位僅次於李嗣源。現在竟然死在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兵箭下。


    噩耗傳到了魏州,晉王非常悲痛,一連好幾天不吃酒肉。李嗣昭臨死以前曾經留下了遺言,暫時將手下的兵馬交給了判官任圜,讓他都帥各軍猛攻鎮州。晉王依言而行,另一方麵又調老將李存進為招討使,進兵東垣渡。李存進正在安營紮寨呢,鎮州將領張楚球,就是那個張楚瑾的弟弟,領兵七千,突然前來劫寨,李存進慌忙迎敵,雖然是殺敵無數,但是他自己也死在了亂軍之中,享年六十六歲。


    這時候,鎮州城裏又斷了糧了,士兵們也已經精疲力盡了,張處瑾等人束手無策,隻好派使者前往魏州求降,使者剛走,晉王已經派符存審來到了鎮州,揮兵猛攻,雙方相持到天黑,城中守將李再峰願意做晉軍的內應,趁著月黑風高,從城上投下繩索,招引晉軍爬上了城頭,等到黎明時分,全軍都已經上了城。並且還抓住了張文禮的妻子,還有兒子張楚瑾、張楚球、張楚琪,以及餘黨高蒙、李翥、齊儉等人。符存審打算把他們送到魏州去交給晉王發落,可是鎮州的老百姓們紛紛跑到軍營前請命,希望把這幾個人交給他們處置,他們要為故主趙王王鎔報仇。符存審稟明晉王以後,答應了趙人的請求。趙人把這幾個人砸成了肉泥,又挖出張文禮的屍體,把它也切成了碎片。大家恨死這個張文禮,要不是他,大家還都幸福地生活在以趙王為核心的鎮州城裏呢,也不會白白死掉那麽多的將士。


    至此,張文禮全家一個沒剩,全部死光光了,但是李存勖也萬萬想不到,他率領著手下這些猛將,遇強敵無數,都能平安無事,這次攻打一個小小的鎮州,對手也是個碌碌無名之輩,竟然連損史建瑭、閻寶、李嗣昭、李存進四員上將,這可真是得不償失。


    鎮州被攻下了,人們在趙王府的灰燼中撿出了王鎔的遺骸,以禮安葬。然後任命趙將符習為成德節度使,符習哭著推辭,說:“趙王無後,我要斬衰送葬。等這一切結束以後,我再聽從您的安排。”符習所說的這個斬衰,是一種喪服,咱們這一集的知識卡片再跟大家細講。


    葬禮結束以後,趙人請求晉王兼領成德軍。晉王答應了趙人的請求,還打算另外割出相州和衛州,另外設置一個義寧軍,就任命符習擔任義寧軍節度使,符習再次推辭,說:“魏博軍是一個整體,不應該拆分開,我願意去河南某鎮,我自己帶兵去把它拿下,這樣才不會白白浪費國家的俸祿。”於是晉王任命符習為天平節度史,兼東南麵招討使,又加封符存審兼任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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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識卡片:


    本集中提到,趙王王鎔的舊將符習對晉王說,他要為趙王斬衰送葬,這就涉及到了中國古代的五服製度。宋朝法律規定,五服以內的親屬不能結婚,這個詞現在在農村還能經常聽到,人們常常會說:“出了五服就不親了!”家族聚會的時候,也有人會自我介紹說:“我是他家五服裏的人。”小夥子找了個同村的姑娘談對象,老人會問姑娘的父母是誰,爺爺奶奶是誰?然後掐指算算,說:“嗯,出了五服了,可以結婚”。


    那到底什麽是“五服”呢,實際上五服指的就是它的字麵意思——五種衣服,而且它不是一般的衣服,準確地說,是喪服。我們平常所說的五服,是通過這五種喪服所體現出來的親屬的遠近關係。


    “五服”是中國很古老的禮法,是以男權為主,製定的一套有人去世,他的親屬們穿著喪服的規矩。關係遠近不同,穿的喪服也不同,按著由親到疏、由近到遠的關係,所穿的喪服依次是:斬衰、齊衰、大功、小功、緦麻。


    一個人去世了,他最親的親人穿的喪服叫“斬衰”,就是最最粗糙的喪服,這種喪服的製作要求是:第一、必須要用生麻布,第二、必須是粗麻布,第三、裁剪的時候不能用剪刀剪,隻能用刀砍,所以才叫“斬衰”嘛,第四、衣服下擺不能縫邊,要留著毛邊。


    另外四種,齊衰、大功、小功、緦麻,它們的共同點是:用的布料是熟麻布,下擺也都縫邊。


    那它們之間的區別呢?區別就是:用的麻布的粗細不一樣。齊衰用的麻布也挺粗的,大功比他細一點,小功更細,緦麻用的麻布最細,關係越近,穿的越粗,以表示自己越悲痛,喪服粗細還跟服喪的期限正相關,穿的越粗,期限也越長,但是各個朝代的具體規定又略有不同。


    穿最粗的斬衰喪服的,表示去世的人是自己的至親,自己太悲痛,已經完全沒有心思講究穿著打扮了,服喪期是三年。在古代,天子駕崩,大臣要服斬衰,男人去世,他的妻子、兒子和沒有出嫁的女兒,長房長孫要服斬衰。


    到了明清兩代,女性的地位有所上升,女人去世,她的兒子、兒媳婦、沒有出嫁的閨女、孫子也要服斬衰。


    第二種喪服叫齊衰,服喪期分為四種,就是三年、一年、五個月和三個月。在唐代,女人去世,她的兒子、兒媳婦要服齊衰三年。到了清代,丈夫要為去世的妻子服齊衰一年。男人要為後媽、叔伯、兄弟和沒嫁出去的姐妹服齊衰一年,已經嫁出去的姑娘要為父母、孫子孫女要為爺爺奶奶服齊衰一年。重孫子、重孫女要為曾祖父曾祖母服齊衰五個月;玄孫子、玄孫女為要為高祖父母,服齊衰三個月。


    第三種喪服叫大功,也稱“大紅”,服喪期是九個月。在清代,男子要為自己的堂兄弟、還沒結婚的堂姐妹、已經嫁人的姐妹、姑姑服大功,結了婚的女子要為自己的哥哥弟弟、叔叔伯伯,服“大功”。


    第四種叫小功,服喪期為5個月。


    第五種叫緦麻,是“五服”中最輕的一種,服喪期為3個月。


    後邊兩種我就不細說了。道理都是一樣的,就是關係越近,穿的越粗,時間越長。符習說的斬衰,就是最高等級的服喪禮儀。


    古代中國是名副其實的禮儀之邦,這並不是說大家見了麵都鞠躬行禮,就叫禮儀之邦了,而是說,在中國幾乎任何事情都有一套具體完整的禮儀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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