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趙王被害


    晉王連打勝仗,聲威大震,舉國上下一而再再而三地請晉王早日登基稱帝,李存勖開始的時候堅決反對,但是勸進的人多了,他也有點動搖了。


    但是呢,偏偏有一位唐朝的舊臣,前朝的遺老,聽說人們勸進,大大地不以為然,於是他專門從晉陽趕到了魏州,想要當麵勸阻晉王,這個人是誰呢?我想大家應該能猜得到,就是監軍張承業。


    張承業對待晉王父子,可謂是忠心耿耿,每次晉王出征,所有的軍政事務全都委托給他處置,張承業非常地盡職,勸課農桑、儲備錢糧、征集兵馬、收稅執法,人人平等,對待那些高門大姓、功臣貴胄也都一視同仁,因此晉國境內軍政肅清,國庫充盈。劉、曹兩位太夫人也非常看重張承業,有時候張承業跟李存勖意見相左,兩人發生了衝突,兩位太夫人也必定會狠狠地批評兒子,讓他去跟張承業道歉。李存勖加封張承業為左衛上將軍兼燕國公,張承業堅決推辭,一輩子隻擔任當年唐朝封他的官職。


    張承業聽說現在群臣都在勸進,晉王已經有點動心了,老頭都快八十了,親自趕到魏州,向晉王麵陳:“我王世代忠於唐室,多次幫助皇家度過危機,老奴我侍奉大王已經三十多年了,為大王聚集財富,召補兵馬,誓滅逆賊,好恢複李唐江山,以盡我們做臣子的本分。如今河北剛剛平定,朱氏還沒有被我們消滅掉,大王您就要登基稱帝,這與我們當初出兵征伐的本意大不相同啊。這樣一來,天下百姓肯定要說大王自相矛盾,必然會對您失望,現今我已經為大王計劃好了,最好是先滅了朱家,為先皇複仇,然後立唐朝李家的後人為帝,再南取吳、西取蜀,掃平宇內。到那時候,您功德無比,即使唐高祖、唐太宗再生,也不可能高居大王之上。大王您讓國越久,將來必然得國越堅,老奴我並無他意,隻是因為受大王大恩,想要為大王立萬年基業,請大王不要懷疑我的忠誠。”


    李存勖聽他說完,徐徐答道:“這件事本來也非我本意,但是大家都如此主張,我也不便拒絕,那您說怎麽辦好呢?”


    張承業聽他這麽一說,就知道這件事已經無力迴天了,忍不住大哭道:“諸侯血戰疆場,本來是為了李唐江山,現在大王您要自己稱帝,不僅誤了諸侯,也誤了老奴了。”隨後就辭別晉王,迴晉陽去了。老頭到家後因為心中鬱悶,竟然一病不起。晉王聽說張承業病重,一時也沒了稱帝的心情。


    卻說成德軍節度使趙王王鎔,他跟晉王聯合以後,得了這麽一個強大的外援,從此沒了外患。王鎔一輩子在刀尖上行走,隨時都有可能毀家滅國,時時刻刻都小心謹慎,現在終於暫時安全了,不免居安忘危,於是就開始大修王府,廣選美女,還崇信一個叫王若訥的方士,在西山修築宮宇,煉丹製藥,想要求長生不老之術。他每次去西山,就讓那些美女們用蜀錦都牽扯在一起,跟著他上山,進了西山的離宮,往往一待就是好多天,一切國家政務都交給太監李弘規、石希蒙處理。石希蒙這個人素來善於諂媚,所以特別得寵,他跟王鎔關係好得倆人還曾經睡在一個炕上,王鎔住在西山鶻營莊,太監李弘規向他進諫,說:“現在天下強國就是晉了,晉王尚且奮發努力,打仗甚至親冒矢石,現如今大王您卻為了玩,把國庫裏的錢都花了,出宮一趟,常常十天半月也不迴去,如果有人關了城門,不讓大王您進城,試問大王,您可往何處去呢?”


    王鎔一聽,也覺得李弘規說的很對,急忙命令還駕,偏偏那個石希蒙要在旁邊阻攔,不讓趙王迴去,李弘規一時怒起,竟然派親軍將領蘇漢衡全副武裝進來,手持兵刃,逼王鎔說:“軍士們已經很疲勞了,希望跟隨大王迴國。”趙王還沒來得及迴答,李弘規又說:“石希蒙引誘君主做壞事,罪不可赦,請大王殺了他,以謝將士。”王鎔一時之間啥話也說不出來,李弘規就召集武士直接抓住石希蒙給殺了,還把他的人頭仍在趙王麵前,趙王無奈,隻好率領手下迴城。


    王鎔的長子王昭祚此前跟著朱溫去洛陽當過人質,還娶了朱溫一個女兒,此時他已經帶著這位公主迴來了。王鎔就把李弘規和蘇漢衡殺了石希蒙,還不讓自己在外麵玩,逼著自己迴家這事跟兒子說了,然後跟兒子商量,想要殺了這倆人。王昭祚就把父親的想法告訴了王德明,這個王德明咱們前麵說過,就是王鎔的那個養子,原名叫張文禮的。於是王德明立刻率兵把李弘規和蘇漢衡拿下,不光殺了這兩個忠臣,還把他們滅了族,一麵還搜捕同黨,說二人要造反,搞得趙王的親軍人人自危。


    王德明本來就非常狡猾,現在看到有機可乘,就煽動趙王的親軍說:“大王命令我把你們全部活埋了,聽大王的吧,我實在是不忍心這樣做,但是不聽大王的,我又會因此獲罪,我現在應該怎麽辦呢?”


    大家聽他這麽一說,又感動又害怕,都表示願意聽從王德明指揮,王德明就秘密命令親軍半夜爬牆進入王府,去殺王鎔。這時候王鎔正在和道士一起燒香禱告呢,士卒們毫不費力就砍了王鎔的頭,拿著人頭去向王德明迴報,王德明一看,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大殺王氏家族,自王昭祚以下所有王家人全部斃命。唯獨留下了朱溫的女兒普陽公主沒有殺。王鎔的小兒子王昭誨剛滿10歲,他被王鎔的親信將領救出,藏在一個洞裏,才得以幸免,後來他偷偷跑到湖南削發為僧了,法號叫崇隱。


    王德明隨後恢複了自己的原名,叫張文禮,然後向晉王李存勖報告,說趙國起了內亂,希望晉王讓自己繼任王鎔成德軍節度使的位置。晉王又不傻,得到消息以後,就打算帶兵去討伐他,群臣都勸阻說:咱們剛剛和梁朝打完仗,不宜再樹敵人,於是晉王暫時答應了張文禮的請求。偏偏這個張文禮又秘密上表給梁朝皇帝朱友貞,說王鎔一族被亂兵所殺,幸而公主無恙,請朝廷立刻發精兵萬人,由我帥領,再向契丹求助,一起去攻打河東,晉國從此就可以掃滅了。


    朱友貞看了奏章,難以做出決斷。敬翔上奏說:“這可是個好機會,正好可以借機收複河北。”但是趙岩、張漢鼎、張漢傑等人都說張文禮首鼠兩端,他的話不能聽,這個人也不能用。


    朱友貞聽了趙岩他們的話,一時又拿不定主意了。張文禮一再給梁朝朝廷上表,其中大多數都被晉軍在中途給截獲了。


    ............


    知識卡片:


    趙王王鎔慘死在了自己的養子張文禮手裏,他的一生就夾在梁晉之間輾轉騰挪,活的是相當費勁。


    王鎔是成德節度使王景崇的兒子,公元882年,王景崇去世,王鎔繼位,成了成德節度使。這一年王鎔10歲,李克用26歲,朱溫30歲,李存勖還要再過三年才出生呢。


    王鎔不是漢人,而是迴鶻阿布思部的遺族,姓沒諾幹,因為祖上是成德節度使王武俊的養子,所以改了漢姓。王鎔繼位之初,正是各鎮割據稱雄的時候,李克用割據河東,李全忠割據幽州,王處直的哥哥王處存割據易定,赫連鐸割據大同,孟方立割據邢台。各鎮軍閥連年征戰,互相兼並,其中以河東李克用和幽州李全忠勢力最強。


    王鎔繼位以後,他的地盤就被李克用盯上了。王鎔為了和李克用建立良好的關係,在李克用進攻孟方立期間,常年為晉軍供應糧草。但是李克用兼並了孟方立之後,卻迅速派兵進攻成德。


    公元891年,35歲的李克用派軍大舉進攻成德。19歲的王鎔向幽州的李匡威求救,李匡威率兵救援王鎔。第二年,王鎔就和李克用直接開打了,雙方互有勝負,王鎔和李匡威的聯軍打敗了義武軍的王處存。後來晉軍大將叛變,李克用和李存孝開戰,李存孝向王鎔求救,王鎔出兵前去營救,結果也被李克用打敗了,王鎔再次向李匡威求救,晉軍才被迫退了兵。


    這個李匡威也不是個東西,他從幽州出發之前,酒後亂性,竟然把弟弟李匡儔的妻子強奸了,結果李匡儔衝冠一怒為紅顏,直接發動了兵變。等李匡威打完仗想迴老家的時候,卻發現已經迴不去了,變成了流浪漢,王鎔很感激李匡威出兵助他退敵,就把他接到了自己這,讓他住在梅子園,像對待自己的父親一樣對待李匡威。沒想到李匡威看王鎔年幼,就想奪了他的地盤。他把王鎔騙到梅子園,等王鎔入座之後,李匡威事先安排好的甲士衝出來,劫持了王鎔,逼迫他讓位給李匡威。王鎔雖然年輕,卻臨危不亂,恭敬的對李匡威說:“我的國家遭受河東軍侵略,全靠您的援助才得以保全,今日要我讓位於您,我心甘情願。請您同我一起迴辦公室,我向眾將宣布,讓位於您。”


    李匡威還真就信以為真了,就帶著王鎔去辦公室,途中經過王鎔的警衛營,有人認出了王鎔,救了他,把李匡威給殺了。


    李匡威死後,李匡儔借口要為兄長報仇,起兵進攻成德,而晉王李克用又在此時進攻平山,王鎔失去了幽州的援助,無奈之下隻好與晉王李克用結盟。


    公元898年,朱溫派人詔王鎔歸梁,王鎔此時26歲,心裏很猶豫。後來晉將李嗣昭和朱溫洺州一戰慘敗,朱溫在李嗣昭遺留的行李中發現了王鎔和晉軍的來往信件,非常生氣,決定攻打王鎔,王鎔的謀士周式延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說服了朱溫,才免去了王鎔一場災難。朱溫派人去跟王鎔議和,隨後王鎔送酒肉錢財去犒勞梁軍,讓長子王昭祚和成德大將梁公儒、李宏規的兒子一起去作人質,跟朱溫迴了汴梁,從此兩家又結了盟。


    公元907年,朱溫稱帝,封35歲的王鎔為趙王,王鎔也欣然接受,在鎮州建了趙王府。王鎔雖然歸附了後梁,但是在趙國的領地上,王鎔是完全自主的,就算後來再次歸附晉國,王鎔也同樣自稱趙王。


    隨後王鎔總算是過了三年的安穩日子,公元910年,魏博節度使羅紹威死了,朱溫控製了魏博,他就想徹底消滅割據鎮州的王鎔和定州的王處直。王鎔隻好向晉王李存勖求救,25歲的李存勖率兵救援趙國,王處直也派遣使者向李存勖表示歸附,三鎮兵馬組成了聯軍,大敗梁軍,這就是前麵我們已經說過的柏鄉大戰。


    王鎔雖然統治了趙國38年,卻毫無建樹,能夠保住自己這一畝三分地兒,靠的也都是縱橫之術,而不是實力。王鎔雖然聰慧,卻沒有政治遠見,他在位後期,就開始修仙煉丹,妄想長生不死了。


    王鎔晚年,他手下的人重用親舊,樹立黨羽,分居要職,王鎔對此也沒有加以控製,這就為後來的政變埋下了隱患。


    縱觀王鎔的一生,如果不是後來糊塗,他也不至於落得這樣一個結局,48歲就喪了命。畢竟生於亂世,步步危機,稍不注意就會掉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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