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去,把桌上的匕首拿在手裏。”


    沈連綺垂下眸子,見一把匕首置在桌上,刀身幹淨錚亮、沒有一絲血跡,刀刃卻隱隱發黑,她遲疑不定的拿了起來,轉過身,按照南宮慎的話,垂臂握住匕首。


    她心底隱隱有了猜想,這把匕首,應該才是青衣聖女刺殺他的那一把,刀刃上的顏色不正常,或許是淬了毒,但南宮慎看上去不像中毒的樣子。


    小說世界,動不動就是下蠱、下毒、刺殺、刺殺不成功、反複刺殺……


    沈連綺開始頭疼。


    並且,青衣聖女應該還是假扮她,行的刺殺,也不知道南宮慎這麽聰明的一個人,怎麽就信了呢。


    她握著匕首,背著身,血衣貼在她纖細的腰背上,盈盈一握,南宮慎臉色卻十分難看,他抬起手,正要揮退,卻又在空中停了下來。


    “沈連綺留下,在事情沒有查個水落石出之前,哪也不準去,其他人退下。”


    “殿下!”


    “殿下!”


    沈連成和陳楨同時出聲,所擔心的卻截然不同。


    陳楨厲聲道:“殿下,沈姑娘身上的嫌疑還未洗脫,不可冒險留在殿下身邊!”


    沈連成唇瓣張了張,聽到陳楨這麽說,立刻轉了個彎,道:“殿下,陳將軍說得對,連綺現在還未完全擺脫嫌疑,不應該留在殿下身邊!”


    沈連綺剛要附和兩句時,南宮慎開口了,“好了,不必說了,本世子倒是要瞧瞧,滿驛站幾十號人,兇手為何偏偏不陷害別人,要陷害你。”


    沈連綺心底一虛,當然是因為兇手捏住了她的小命,還有病啊!


    她是真的冤枉。


    “那我迴去換件衣裳吧。”她繼續維持嬌氣又事兒的人設,捏著鼻子說,“這血,熏得我難受。”


    南宮慎臉色更難看了,但還是讓沈連綺去了。


    “連綺你別怕,大哥一定會找出兇手,還你清白的。”沈連成站在門外,眉眼間帶著濃濃的憂愁。


    沈連綺安慰他,“沒事的大哥,真不是我做的,他也不可能硬安在我頭上,我會老老實實不闖禍的。”


    “你……哎。”沈連成歎了口氣,他看著天真爛漫的妹妹,眸色複雜。


    這時,小嬌不知道從哪裏被放出來了,她拍著胸口,一臉後怕,“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姐,世子殿下受傷了嗎,兇手竟然偷你的衣裳嫁禍你,太壞了!”


    沈連綺摸摸她的腦袋,“對,壞透了!”


    她有點煩,雖然知道跟小說裏的這些主要人物沾上,就不會有什麽安穩日子過,但沒想到會這麽不好過。


    這還沒到京城,真正的劇情還沒開始呢,就這麽複雜了,可以預知,到了京城,進了皇宮後的日子,會有多麽癲。


    她苦中作樂的想,也好,正好讓她提前適應適應,提前給自己打打預防針吧。


    她穿上自己的舊衣,去了南宮慎的客房,對方卻嫌她衣服舊,有損形象,讓她迴去換一件。


    沈連綺往那一站,哭窮,“家裏窮,最好的衣裳就是被刺客偷的那一件,實在是沒有更好的衣裳了啊。”


    其實還有一件,但她覺得好衣裳要在好場合穿,南宮慎這裏,過於小說關鍵人物了,她總覺得不會太太平,不如穿件破爛,壞了也不心疼。


    南宮慎,“……”


    “陳楨,去給她弄件像樣的衣服。”


    陳楨往外隨便抓了個人,“去給沈姑娘,弄件像樣的衣服來!”


    見殿下看來,他站迴門邊,門神似地按著劍,看了不遠處的少女一眼,堅定道:“殿下安危重要,臣定然寸步不離!”


    刺殺發生在半夜,折騰了半夜的功夫後,天光漸明。


    晨光熹微,透過窗棱照進來,床上的南宮慎已經合眸睡去,門邊的陳楨瞪著個眼,盯著站在窗邊的少女。


    沈連綺困得直打哈欠,晶瑩的淚珠裹在眼睫上,在晨光下閃著光。


    因為南宮慎受傷,本晌午離開潮州城的計劃延後,沈連綺站了一個上午,最後實在是困不住,靠在柱子上打盹,但才眯了兩秒,又被進來換藥的大夫吵醒。


    她睡眠不足,情緒都上了臉,拉著一張雪白臉蛋,看誰都不順眼,陳楨用劍柄抵抵她的肩膀,又指了指不知道什麽時候放在桌上的衣裙,“去換上。”


    湖藍色的衣裙層層疊疊,衣擺繡著水波紋,青金色的腰帶束得她腰肢盈盈一握,本就是十五六歲的豆蔻年華,最是適合這樣靚麗的顏色,鮮衣墨發,雪膚紅唇,往房間內一站,哪怕臭著張臉,也是張漂亮驚人的臉,讓沾滿病氣的灰蒙蒙房間變得鮮豔起來。


    守在門外的士兵不住往裏看,連給南宮慎上藥的大夫,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南宮慎蹙眉,看向把不高興都寫在臉上的少女,“去裏麵,別站在這裏礙眼。”


    “哦。”沈連綺木頭人似地,去了屏風之隔的另一邊,然後頓住了腳,因為屏風的另一邊,支著案桌,放著公文奏折。


    她心中瞬間警惕。


    試探她!?


    沒門!


    她又繞了出來,往床尾一站,道:“我擁有重大嫌疑,不能離開你們的視線。”


    南宮慎開始後悔把她留在這裏了。


    他身邊的人,向來規規矩矩,不逾越半分,偏偏少女站沒站相,眼睛也四處亂飄,視線不時落在他身上,令他條件性反射的掃過去,少女又收迴了視線,一副老實模樣,卻老實不了一點。


    他隻得讓陳楨把屏風換了個方向,使得他靠在床上,也能看得到屏風裏的少女。


    沈連綺靠在牆上,麵朝床的位置發呆,看上去好似在直勾勾地盯著床上的南宮慎看。


    陳楨見少女一直盯著殿下看,殿下還沒有說什麽,總覺得事情漸漸朝著無法控製的方向發展起來了。


    他心中警鈴大作,離京前,公主殿下可千叮嚀萬囑咐,讓他照顧好殿下。


    他絕不允許對公主不利的事情發生!


    於是,陳楨站到了少女和床的中間,站在屏風和床的交界處,露出半邊身體,既不會誤了殿下的吩咐,也充分阻止了少女對殿下眉目傳情。


    潮州城的官員們紛紛來拜,哭得老淚縱橫,一副悲憤欲絕地模樣,“老臣就算是掀翻了潮州城,也定要將兇手抓出來!”


    “殿下聖體在潮州抱恙,臣等罪該萬死,難辭其咎啊!”


    “求殿下責罰——”


    “求殿下責罰啊——”


    晟國無皇子,四大異姓王送進宮的世子,就等同於皇子,南宮慎在潮州城遇刺,便等同於皇子在潮州城遇刺,稍微處理不慎,那便是殺頭的罪過。


    哪怕南宮慎已經明確表示,不會追究,潮州的官員,還是一波接一波的來哭,哭得南宮慎閉門謝客,但驛站下往來的官員,還是一茬接著一茬。


    沈連綺透過窗縫往下看去,看著那些個上一秒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官員,轉頭出了驛站,便變了臉,橫眉冷豎,威風十足。


    她第一次,對皇權,有了新的認知。


    怪不得,人人皆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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