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凝第一次見到木清,是在父母的葬禮上。


    她的父親岑建華和母親林燦,都是地質工作者,常年在外出差,於不久前在工作中雙雙罹難,隻留下岑凝這個還在上高中的女兒,跟隨年邁患病的奶奶生活。


    她呆呆望著木清彎下挺拔的身姿,在靈堂上三鞠躬,又走到自己和奶奶麵前,溫柔地說了聲“請節哀”。


    眼睛哭腫的岑凝,木然欠身迴禮,連麵前人的樣子都沒有看清。


    岑凝第二次見到木清,是在一個月後的家中。


    奶奶在樓下院子裏與街坊聊天,岑凝一個人在家中,整理父母的遺物。


    從b市職工宿舍寄迴來的兩個大箱子,幾乎都是書籍、手稿,以及少量衣物用品。


    她將父親的手稿抱在懷裏,不由淚流滿麵。


    當她再次抬起頭時,卻見周圍一片漆黑。


    明明是下午,天怎麽會突然黑了呢?


    岑凝正摸索著想要起身去開燈,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凝兒,作業待會兒再做,先來洗手吃飯啦。”


    是母親林燦的聲音。


    “乖女兒,快別傻站著了,爸爸給你做了你最愛的糖醋魚,快來嚐嚐。”


    是父親岑建華的聲音。


    岑凝望著黑漆漆的周圍,聽著日思夜想的父母的聲音,眼淚再次決堤。


    “爸爸,媽媽,你們在哪兒?這裏太黑了,我看不到你們!”


    在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岑凝什麽也看不到,隻能聽到父母的聲音,繼續從四麵八方傳來:


    “凝兒真棒!這次又考了年級第一,想要什麽獎勵?”


    “等你高考結束,我們一家人出去旅遊一趟怎麽樣?乖女兒想去哪裏?”


    “等這次出差迴來,爸爸帶你們去吃大餐。”


    ……


    岑凝逐漸找迴理智,她現在聽到的這些話,都是爸爸媽媽曾經對她說過的,可是現在他們已經不在了,她怎麽又會再聽到。


    她惶恐地再次環視四周。


    這是一片密不透風的黑暗,沒有一點亮光,她想要抬腳向前,竟更加驚恐地發現,她的腳動不了了!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她隻是在家裏整理父母的遺物,不過一瞬,怎麽周圍的一切都不見,隻剩黑暗了呢?


    焦慮、恐懼、悲傷……


    岑凝不知所措地站著,那股麻木的感覺,從下而上,先是腳,然後是小腿,慢慢順著她的身體向上爬。


    突然發生的一切,大大超乎她的認知範圍,她被嚇得不知該作何反應。


    霎那間,前方似有一道閃電劈下,將這片黑暗劃破了一個口子。


    一個背光的人影,從那道閃電中出現。


    他身姿俊逸,手執長劍,對著岑凝照頭劈下。


    岑凝驚嚇地說不出話,隻能本能害怕地閉眼,伸出手抱頭遮擋……


    等了好一會兒,她沒有感受到預想中的疼痛,緩緩睜開眼,眼前不再是黑暗,竟是又看到了光亮。


    一個溫潤柔和的男聲,帶著輕微笑意。


    “別怕,沒事了。”


    岑凝緩緩放下抱頭的手,發現自己依然站在家中的書房裏,隻是麵前,多了一個英俊儒雅的年輕男子。


    他看起來20多歲,穿著白襯衣和黑褲,五官立體,眼神溫柔,不像是壞人。


    但他的右手上,提著一把木質長劍。


    “你、你是誰?”


    岑凝聲音還帶著恐懼後的顫抖。


    “剛才那個是你……”


    “我叫木清,是……是你父親的朋友。”


    木清微笑著自我介紹。


    “剛才你陷入了幻覺,現在已經沒事了。”


    “幻覺?”岑凝不明白,“我為什麽會陷入幻覺?”


    “懷念是件美好的事,但不能讓沉重的情緒,掩蓋住你心中的光。”


    木清微斂目光,掃過書房裏各處擺放的手稿和書籍。


    “不要太過沉溺於過去,你的父母,一定也希望你能勇敢向前。”


    木清對她做了個握拳加油的動作,一個躍身,從窗戶跳了出去。


    “這裏是三樓!”


    岑凝驚訝地瞪大了眼,忙跑到窗邊,向樓下望去。


    那個叫木清的男人,已經平穩落地,還笑著迴頭,對岑凝又揮了揮手,然後徑直走出了家屬院。


    當岑凝反應過來,跑下樓去追人時,早已找不見人了。


    在岑凝沒發現的樓房拐角,木清靠牆而站,掌中小巧的玻璃瓶中,裝著一小節黑色藤條,仔細看去,那藤條似乎在緩慢扭動。


    “你這小妖,還真能藏啊。”


    木清見四周無人,從兜裏拿出一張符紙,口中念訣,符紙倏然燒起。


    大拇指撥開玻璃瓶蓋,將燃燒的符紙放了進去。


    那一小節黑色藤條,在扭曲中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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