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克見那一百貫不要白不多,趕緊往賭桌上伸手一撈,將白花花的匆忙銀兩納入懷中,對洛希的態度也客氣起來,“侄女許久不見,特意來找我不知道什麽事情呢?”


    這昆山的人皆知他愛賭,能找到賭坊尋他的要麽就是仇家,要麽就是有事求他。


    洛希也不再掩飾,“數月前你在這裏一輸再輸,把藕湖都輸給了孫大力,他雖然是你的管家,但你也應該知道其中有詐吧?”


    “哼!”秦克當場臉色發難,“那廝找了幾個人來做假局,讓我輸的什麽都不剩,又說砍下我雙手做賠,我嚇得慌隻好把藕湖押上,孫大力倒是''有情有義''跳出來說替我還債,結果……結果他就是一夥的,目的就是拿走要我把藕湖,他這個喪盡天良的!!”


    說著還呸了兩句,“別以為我不知道他背後指使人是誰,說白了就是秦三那廝!”


    洛希隻是靜靜的聽著,她不善行賭,坐在牌桌上聽牌,在這個嘈雜的賭場裏她安靜的像一朵睡蓮,迴頭冷冷說出一句,“二舅舅,當初你也在賭場上算計大舅舅兒子,不也是想讓他也輸的慘,好賠上宅子麽?”


    “……”秦克一時無言以對。


    莊家給洛希發個牌,看起來是一副爛的厲害的雜牌,她湊不好數正為難著。


    邊上的千昕鶴靜默無聲,修長的手骨為她指了指兩張牌,她倒是立馬看懂了,唇角淡淡的一抹笑蔓延,“真是多謝了……”


    見她一出牌,對家果然麻利的丟出了手中最大的地牌,拿到了這一局的勝利。


    秦克伸長了脖子湊過去看,莊家出一對“長三”,洛希眉頭微蹙,一對骨牌已棄牌蓋在掌心,正要放出時玉手停在空中不動。


    又迴過頭看了眼秦克,“孫大力向來不是什麽聰明人,我說的對麽?”


    “他……”秦克有些欲言又止,目光在賭場有些遊離不定,“他不過隻是……”


    “人牌。”


    洛希忽然把手中骨牌一翻,竟然逆風翻牌贏了這一局,圍觀者都吆喝起來,她拿著賠本大大方方扔了一半賞賜給莊家,“收了我的錢,今日不該說的,莊家也應該識趣閉上嘴,不說一天半日的事也沒什麽問題。”


    莊家立馬點了點頭。


    她離了賭桌,將另一半的賠本給了賭坊的小二,“最好上好的茶,剩的賞你。”


    見她那麽大方豪氣,安排事情妥妥當當,秦克這才覺得這個眼前的侄女絕非是那種睚眥必報的,舒了一口氣,目光也不再躲閃其中,陪著在一旁不遠處的茶桌坐下。


    洛希本坐在一張橫凳子上,卻讓出了半邊的位置,看向千昕鶴,“坐。”


    千昕鶴與他並排而坐,秦克猜不透兩人都關係,可男才女貌,如糖似蜜,隻好陪著笑臉,“公子謙謙君子,侄女的夫君不成?”


    “家仆。”


    他淡聲中不卑不亢,讓洛希聽後都不免得的一句,“大人何必妄自菲薄呢?”


    這是洛希在暗示他新角色,是對他的信任,心中歡喜不用裝成賣身投靠的,壓著欣喜淺淺應了下來,“嗯,洛姑娘說的是。”


    秦克也不敢多說深究。


    茶送上來了,是亳州小葉針茶,洛希嚐了一口,這才繼續對秦克道,“孫大力他來我的藕湖鬧事,輕易的就和我打賭,二舅舅是他主子家,你不會不知道原因吧?”


    “他那是替秦三辦的差事!”秦克知道莊家不會搞小動作去偷偷匯報給秦三時,立馬就投奔敵營,“他接了官府的昆山藕貢,如今還差三萬斤,外地的藕長相不佳且不符合條件,不得去找秦三幫他,秦三那藕湖也不過一萬五千斤,如今正剩下的一萬五千斤也就隻有大哥的——”說到這裏,秦克立馬識趣就改了口,“也就隻有侄女你的藕湖能夠幫他補上貢品缺口,否則他必然要入獄!”


    “這我知道。”


    洛希淡淡的呷了一口茶。


    秦克以為自己聽錯了,瞪大眼睛,有些顫抖的問,“侄女怎麽知道這件?你、你既然知道這事又、又何必來找我詢問呢!”


    “我隻是來確定一下你是不是也是合謀的人而已。”洛希幽眸一笑,將茶盞止在了桌麵上,“畢竟當年,二舅舅和三舅舅一起合夥吞了我母親帶迴秦家的嫁妝來著…”


    秦克頭上頓時冷汗直流。


    “二舅舅不會真的以為我是那種大人不計小人過的好侄女吧?”洛希眸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幽光,為他也斟茶滿上,慢語輕聲開口,“你想想我大舅舅那般的淒慘,怎麽會覺得你自己也能三言兩語逃脫一劫呢?”


    茶滿了。


    溢了出來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秦克嚇的往後一退,撲通一聲摔下了橫凳子,這才後知後覺對洛希湧上一種莫名的畏懼,害怕道,“侄女我、我不是……”


    “我母親一半嫁妝是永安娘子管著,她原封不動的還給我,另外一半二舅舅可要煞費苦心了,你要是還不上,我可不知道會用什麽肮髒手段來讓你付出代價呢。”洛希說罷,就起了身來剛走兩步,還不忘又迴頭一句,“當然,你應該知道我還有別的東西想要,二舅舅心知肚明,我就不說了哦。”


    秦克本能的要追上去,眼前忽然站立了一個高大身影,讓他不得不抬起頭來。


    玄黑的斕衣長袍籠罩之下襯托出千昕鶴修長挺拔的身姿,隻是洛希才前腳剛走,他的臉上頓時陰戾無比,愈發濃烈,就像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完全統治,無法動彈。


    居高臨下的俯視讓人後脊骨不寒而栗。


    等千昕鶴也出了賭場門口時,洛希探頭往裏瞧了瞧,沒料到秦二,有些奇怪,也有些猜測,“王爺,你該不會嚇著我二舅吧?”


    “本王沒有嚇他。”


    “我可不信呢。”


    洛希湊近了,凝視著千昕鶴表情上的變化,“你看人家氣勢磅礴,光說一句話就可以嚇的別人屁滾尿流,我家的都怕你——”


    他忽然一把握緊了她的腕。


    洛希征了征,就聽見他低聲在耳邊留下一句清風過耳,“那你也會怕本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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