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力聽愣住了。


    “明天是這十裏八莊的出了名的射藝比賽,若你莊上贏了,我送你全部秦家的藕湖,若你輸了,我要你剩下的一隻腿,如何?”洛希開出了一個不錯的買賣。


    眾人是詫異中帶著震驚。


    沒想到孫大力居然答應了。


    迴去的路上,馬車內安靜的厲害,洛希低下頭望小寶,還在啃著蓮藕,黑漆漆的大眼睛,明亮如星,果然小孩子沒什麽煩惱。


    千昕鶴沉默著。


    直到洛希涼聲道,“王爺覺得剛剛那樣做我就會愧疚於你?”


    “人隻是會做下意識的動作而已。”他淡聲似水,“無論是拐杖,還是一把刀,一支箭,總會在它落下來之前,會有一種特殊的情感讓飛蛾撲火一樣願意犧牲自己。”


    “王爺未免把自己說的太偉大了。”


    “所以你會為本王擔憂麽。”


    “不會。”洛希脫口而出,“兩年前可能會,現在,沒有一點的可能。”


    他似乎猜到了這樣的結局。


    不再與她爭執。


    明日的莊上賽藝傳開以後,秦家的人踴躍報名,其中不乏善射藝的年輕人。


    洛希把事情全權交給秦莊負責,仿佛置身事外,牽著小寶在後院天井練習學步。


    到了用晚飯時,小寶已經學會了一個人有好長好長的一段路,當看見洛希在前麵張開雙臂時,她屁顛屁顛的朝她跑過去。


    “我家小寶真厲害。”


    洛希覺得自己母愛泛濫的厲害,想要無時無刻都誇讚小寶,可又覺得自己不能常常這樣做,生怕小寶會因此陷入了自我滿足。


    千昕鶴隻是在一邊獨站著。


    他知道洛希聰慧,不打沒有勝利的戰,定然有十足的把握能贏下比賽,隻是覺得有種很奇怪的感覺,被人遠遠的撂在了一邊。


    她不會與自己說接下來的計劃,也不會自己出謀劃策,就那樣被她“安排”好的置身事外。


    原來這種感覺是如此的不好。


    “能請王爺暫時留著孫大力的性命麽?”洛希忽然想起來這一件事,雖然她不覺得因為那一棍千昕鶴會要孫大力的性命,可這樣平白無故挨了一棍,是個人都會想要打迴去,不想打迴去的,大抵腦子都有水分。


    千昕鶴“嗯”了一聲。


    “那就謝過了。”她用輕快的口吻說著生分的話,就抱起了小寶往前廳去了。


    他不免想要跟上去,又才想起洛希根本沒有想要她跟上來的意思而停下腳步。


    就這樣又被撂在了原地。


    天井之下,四周是安靜的,迴響在耳邊的滴水聲,空靈而清透,萬籟寂靜,讓他想起來那一宿的路,山不是山,林不是林。


    她也不再是她了。


    空蕩蕩的失落也會被放大。


    秦文馨路過時,朝他行了一禮,走進天井之下,“千公子為何夜裏還不安寢。”


    “天還亮著。”


    他有些答非所問,眸色漸沉,“你心裏有話,想要問,可以直說出來。”


    “能請千公子離開秦府麽。”秦文馨禮貌的說出了自己的訴求,她知道謠言生長會害死一個人,也知道強求來的東西不會有幸福,因而直麵著千昕鶴,“您的出現並沒有讓姑娘開心,隻會徒勞的增加她的煩惱。”


    “你膽子很大。”


    “不,我生來性子就怯弱無比。”秦文馨垂眸一笑,默默緊了緊拳頭,“隻是我也做人母親,常覺得父母愛之,有勇而已。”


    “你覺得我會害她?”


    “我不知道。”


    秦文馨始終處於卑微的狀態,她的人生從出生時就是混沌不清的,隻是洛希救了她,給了她和孩子第二次生命,她便闊了出去,“千公子到來時,姑娘曾說有一人她很害怕,怕自己比不上他的聰明才智,怕他會將孩子帶走,這樣的害怕甚至讓她會願意為孩子手染鮮血,我並不希望姑娘那在做。”


    千昕鶴聽出了秦文馨的話中話,“你覺得那人是我。”


    “是。”


    秦文馨沒有迴避。


    她性子弱,也沒有多大的成就,不像洛希過的那麽的光彩照人,也許是羨慕渴望成為那樣的人,她難得沒有退縮一次,垂下眸,又恭敬行了一禮,“不擾公子安寢了。”


    洛希進來時正好見文馨離開,似乎能猜到對話的內容,隻是她並沒有打算追問。


    千昕鶴站在天井中央,也正好與她對視一眼,而後看見了她搬來的援兵,一個年輕的男人,幾乎與他肩並肩的站在了一起。


    洛希又給年輕男人指了指東廂房,“你今晚睡那邊去,明日一早養精蓄銳。”


    “行。”


    那年輕男人爽快的答應了。


    洛希抱著小寶也離開了,什麽多餘的話也沒有與千昕鶴講,這如她計劃的那樣,她並不是想讓他參與到自己的任何事情。


    第二日的射藝比賽如約進行。


    年輕男子本領精湛拔得頭籌,一箭又是一箭領先著,把孫家的射手遠遠比下去。


    孫大力與洛希同坐在台子上,緊張的手心都在冒汗,中場休息時,他忍不住給手底下的人使了眼色,悻悻的坐迴椅子上。


    洛希看出了端倪,隻是抱著懷裏的小寶安靜的看著壯漢更換上來厚實的靶子。


    年輕男子不吃不喝,連水也不碰,孫家的人想要靠近他,秦家的人就會護著他。


    號角聲起,下半場比賽開始了。


    隻是換了靶,規定射中中心得十分,若將靶心射穿,再得十分,年輕男子上場拉弓挽箭,按計劃他隻需輕鬆射中靶心即可。


    可忽然腦袋一陣迷糊,他站不穩射失了一箭,孫大力當場就高興的跳了起來。


    他嚐試再射一箭,卻瞄不準靶心,昏頭轉向之際,才想起來上場前秦家給他遞來的毛巾,無奈……手上無力又丟了一箭。


    洛希頓感不妙。


    孫大力笑的越發猖狂,自家的雖然準頭不好,可勝在分數夠穩,孫家的呐喊聲唿天搶地,他本人更是猖狂,“侄女,你家的似乎喝醉了,要不換人射最後一箭吧?”


    “你居然使詐……”洛希看向自己剩下的射手,如今落後的分數隻有將靶心射掉才是升級,可顯然她沒有這樣的理想的人選,於是隻好自己上陣,“我自己來——”


    “我替洛姑娘上場。”


    千昕鶴的聲音止在了洛希的話頭,如同她以前常說的話,不過再複述一次,“我不是你的軟肋,我應是你的左膀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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