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訕訕一笑,他自然覺得這個花簪有什麽價值,但又不敢不從,便去問了。


    宴樓的掌櫃看了一眼花簪,又往內場的方向望了一望,叫人去認了一眼,得到消息後,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我這有一個欠條。還請老先生帶過去讓你家姑娘簽字畫押為貸,這個花簪是女子的近身之物,人之喜好我就不扣下了。”


    掌櫃的溫聲笑語說完。


    手指將一張欠條往前推了推,指甲蓋塗的十分明豔鮮紅,像血一樣嬌豔欲滴。


    管家一時被這樣肆意張揚的紅指甲蓋吸引了全部的目光,直到掌櫃用手背扣扣桌敲出聲,含笑道,“老先生還有問題?”


    “沒、沒有。”管家拿了欠條匆匆返迴。


    進入到寧靜的內場宴樓,才覺得那鮮紅指甲與這裏環境如此格格不入。


    好奇心驅使下他看了一眼欠條費用,內心咯噔一下,若這位小姐簽字畫押還不上,怕且是要下監衙,要等著老爺去搭救了。


    這樣想想不屑的又笑了一聲,多年未歸的洛希,怕且不過是耍耍小姐脾氣而已。


    但洛希就連欠條上的數字都沒有看一眼,就毫不猶豫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管家驚了又驚。


    當欠條交迴去之後掌櫃的瞧了一眼,居然什麽也沒說就認同了這個簽名,轉頭吩咐小二開始清理、協商賠償讓內場客人離開。


    “一千兩可不是什麽小數字…小姐怎麽會簽的如此輕而易舉…”管家迴到洛希麵前還是忍不住一句感歎,他見過一擲千金大場麵的人,但也多多少少有些震驚,“當年老爺娶夫人的時候給秦家的家丁們每個人都派了一吊錢,那時也不過是給了二百八十兩出去,小姐你也一擲千金,若是一旦……”


    “我手上還是有幾個銅板的。”


    洛希清聲含笑。


    朱唇漾起一抹笑意。


    倒有幾分秦鳶那時貴嬌清冷,她嫁入時也給洛家的每一個家仆放了一貫錢。


    管家便不再說什麽了,秦鳶有才女氣質,又有商女闊達大方,為人親和友善,他打心裏也是對夫人幾分尊敬幾分仰慕。


    引到宴席之前,張氏正該驚訝於有人為芸姨娘包場賀壽,但一見洛希幾乎要氣炸了,“你、你怎麽也出現在這裏!”


    “我今日包場了。”


    洛希笑的如沐春風。“你坐在這張宴席上,園林幽處,周圍雅樂不止,如今不僅僅是沾了芸姨娘的福氣,也是我請你的。”


    “你……!”張氏氣的渾身發抖,“你說謊,你怎麽會有這麽多的錢?”


    “我剛好認識這家宴樓的掌櫃而已。”


    她的話簡潔而幹脆。


    隨後就有一個小二端著一壺玉蘭春前來,畢恭畢敬道,“洛姑娘。我們掌櫃說你今日賞麵來,她去年冬正好埋了一些自己釀的女兒紅,特意讓小的給你送來嚐嚐。”


    “那有勞了。”洛希出了名的愛酒,她迴頭過望著張氏,笑了笑,聲音慵懶,帶著幾分冷意,“怎樣,洛夫人賞臉嚐嚐吧?”


    張氏一時啞口無言,她本來她就不願意吃這一場席,若不是往日裏大家暗中說她苛刻,也沒必要演這一場妻妾和睦的戲,轉頭對洛賀州撒嬌道,“老爺,我好歹也是個主母,她也是我名義上的女兒,要這樣落我麵子,我…我…還不如死了算…”


    說著要演出撞樹的戲碼,芸姨娘立馬就去攔她,反被罵了一頓,“瞧瞧你!讓你不要自作主張做主,你就非要把她請來!”


    “夠了!”


    洛賀州忍不住拍了桌子,“她是我的女兒,你不願意賞麵,離了席就是!”


    張氏挨了罵,頓時氣勢消減下來。


    洛希冷眼看著麵前發生的一切,即便是生父洛賀州,對她而言不過是個人而已。


    “希兒,坐吧……”芸姨娘率先出來打了個圓場,拉著她,又指了指洛賀州身邊的位置,“你許久不迴來,坐你父親身邊吧。”


    “我嫌髒。”


    她話音未落,本來還想著父女關係緩和的洛賀州氣的伸出手來就要一掌下去。


    未料洛希一把捉住他手腕,直接單手按在桌麵上!


    “你…!”


    洛賀州氣的抬起頭,看見洛希白皙如玉的麵容下一雙眼幽冷深邃,她身上沒有一絲熱情,隻剩下如同深淵死一樣的寂靜。


    見他不說話,洛希倒是緩緩的吐露出一句冰冷的諷刺,“你還真的不識趣啊…”


    “……”


    洛賀州一時語塞。


    洛希漸漸收緊手中的力量,眼角尾瞥了一眼他那斷了兩根手指的位置,“上次府監沒把你打死,你這次這麽著急尋死……?”


    “洛希,你怎麽和老爺說——”


    張氏本想插一句話,結果一看洛希那雙冷瞳,冷到了靈魂深處,讓人徹骨徹底的冷,欺軟怕硬的性格自覺的將嘴閉上了。


    園林裏幽深綠意。


    一時靜的厲害。


    偶爾風吹起,竹林密樹間發出陣陣沙沙之聲,仿佛有什麽東西躡手躡腳的靠近,讓那些遠遠站著的管家仆役們心生懼意。


    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覺得大小姐的出現以極為強悍的控場力碾壓著老爺和夫人,任何人冒昧靠過去都等於找死。


    忽然洛希輕歎了一口氣。


    場麵似乎緩和了一些,“既然是芸姨娘的生辰,我也不能太過於喧賓奪主了。”


    桌上幾人都沒有說話,包括一直充當透明人的張岩和新婦,洛希又道,“這場宴席我算是外客,不過芸姨娘是我母親好友,你們若是為難她,我隻好來也難你們了。”


    洛賀州正要開口,洛希又在止住了他的話頭,“芸姨娘是生辰宴的主角,我包的場子,我不是很喜歡你坐在主角的位置上。”


    “你……!這飯我不吃也罷!”洛賀州有前車之鑒,不敢再伸出手來打她,隻是氣在心頭上,衣袖一甩,就徑直的往外廳去。


    張氏正在追出去,又礙於洛希的存在不好多說話,隻好讓管家趕緊跟上去。


    芸姨娘隻好趕緊緩和氣氛,又被半推半就上了主座位,讓小二趕緊上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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