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能嚇了一大跳,感覺出張岩不滿的氣焰越發厲害了,客客氣氣說道,“張公子莫著急,我現在給你蓋章,晚不了多久…”


    “你最好是!不然你可知道你得罪的是哪一個人!!”張岩氣勢絲毫不減。


    範能趕緊笑嗬嗬附和道,“小官自然是知道的,張公子您才貌雙全,不久後就是褚大人的東床快婿,真讓人羨慕呀。”


    知州褚能良是揚州城最大的官,世代從政,為人清正,隻有那麽一顆掌心明珠,捧著護著,沒想到居然被張岩去娶到了,氣的範能心癢癢的,也不好發作,隻好奉承。


    矮子小廝已經帶著他的官印去賬房出取章,流程嚴絲合縫,容不得早取晚取,不僅要蓋上他的官印,登記在冊,還要寫上舍人中間名字,那裏頭的才肯罷休,交出契章。


    範大人見章一來,也不想得罪張岩,趕緊讓吩咐身邊的高子小廝去取紅泥印來。


    見範能看地契印時有些猶豫,作為副官舍人給他擠眉弄眼,他自然是心知肚明,可張岩又要的急,禁不住問了一句,“張公子這小西苑的戶主,隻有洛老爺一人嗎?”


    “有問題?”


    張岩不滿道。


    範能連忙低頭哈腰說“不敢不敢”,又看了看遠處庫房抱怨道,“也不知這小廝是不是跑斷了腿,取個紅泥都這麽慢…!”


    邊上的舍人也急,親自去找一番,才見那高個小廝一瘸一瘸的走過來,小聲道,“小的剛剛跑快摔了一跤、耽、擱了些……”


    “知道了,沒用的東西!”舍人罵了一句,扭頭就風風火火把印泥送到了廳前。


    時間非常的巧合,就在範能要給地契蓋章的時候,通判黃沛門外迎麵走了進來,他隻好停下手中動作,道了一句,“大人。”


    “何故在廳堂蓋章?”


    黃沛一眼就看出了事情不對勁,瘸腿的小卒唯唯諾諾,舍人和主事那一副阿諛模樣,見張岩著急萬分,笑了笑,“張公子上戶房來做什麽?要急著蓋東西……?”


    說著他就從範能的手中順過來地契,隨後坐在上首的位置,細細的審閱起來。


    張岩知他為人如何,一個小清官,不多有交集,自然不好在他麵前狐假虎威起來。


    “小西苑不屬於洛府的附屬物,是二十五前額外在邊上買來的一塊土地,買主是叫秦鳶,如今為何這塊地戶主叫洛賀州?”


    黃沛看出了問題,和範能方才問的問題如初一致,張岩隻好答他,“秦鳶是洛家家主原配夫人,買的時用的雖然是她自己的嫁妝錢,因其病逝,後期修葺維護都有洛家家主洛賀州負責,戶主理應是他。”


    “按國朝律法,秦鳶的子嗣也有權力繼承小西苑,是故兩人都無所出?”


    張岩輕蔑一眼,“老爺無嗣這件事揚州城何人不知,大人難道就沒聽說過嗎?”


    他這句話中話已經是人盡皆知,張岩自從替洛賀州打理生意開始,已經算是他半個兒子,加之沒有旁支的親戚,張岩要繼承整個洛家家產一事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黃沛又掃了一眼地契,關於洛賀州這幾個大字並不陌生,他是洛希的生身父親,洛希對他的厭惡,是嗤之以鼻,以至於他的家產歸誰人所有,洛希也不會有什麽怨言。


    但唯獨小西苑一事,洛希曾經提過一次是她母親最愛,因她不喜歡扯破臉皮的動作,說等洛賀州百年後她便去把地要迴來。


    沒想到讓他碰上賣地一事。


    洛希神通廣大,賣地的事情怕她早就知道,但她從未尋求自己幫助,如今不免覺得蹊蹺,不免覺得是她一步步在暗箱操作。


    地契是昨日的測量上表時間,範能昨日沒蓋成章,說明有人偷偷將地契混走了。


    自己一早找到官衙辦公時,就有衙役門口說知州的掌上明珠得了一套苑子,亭台樓閣往往精美無比,是洛府娶她的大手筆。


    過了兩刻,黃州照例要過戶房查看文案,就巧合的遇上了範能要複蓋地契章印。


    他心想自己來晚一步,昨天沒成的事情今日也定然會塵埃落定,洛希是怎麽樣把控時間讓自己剛剛好撞上要蓋章的這個場麵?


    心正想著這件事,目光瞟了一眼角落邊上的高個小廝,手有紅泥印,腿上摔痕,不禁就曉了真是一出拙劣的拖延時間把戲。


    “大人,難道你有異議嗎?”


    張岩一句不滿將他拉迴現實。


    黃沛倒是無所謂,將地契交由範能,淡聲道,“既然張公子確定秦鳶沒有子嗣所處,此地自然由洛賀州全盤繼承,不過倘若一日有人舉著秦鸞後代名號來告一個官官相衛,私自買賣他人房宅,是大罪一條。”


    這話嚇得範能左右為難,他貪小盈小利,膽子小得要命,這小西苑說小不小,說大不大,市值怎麽說也有上幾千兩銀子。


    但思來想去,範能也在揚州官場上混了十幾年了,多少知道當地的情況,洛賀州那人,有一房兩妾從無子嗣所出,那原配早早的死了,留一個女兒聽說沒多久也死了。


    再想到張岩背後還是褚知州,堂堂四品大員,這地契是要張岩送給她女兒的,都是一條船的,出了事難道知州不保自己嗎?


    於是,他就蓋章了。


    張岩順理成章的拿到了地契。


    幾乎是馬不停蹄的就趕到知州府,見他最心愛的小女娘子婉君,因不宜直接男女見麵,隔著高高的後閣樓,把那張難得的地契送到她手中去,又是隔空十分的恩愛一番。


    這事一完畢,張岩走出知州府的步伐都是帶著風的,別提有多神清氣爽。


    他心想著過幾日的就在滿城人羨慕目光中將婉君娶進門,做知州的好女婿,以後不僅有富得流油的洛賀州做支撐,還有放權整個揚州的知州撐腰,簡直是好不快活!


    “姑娘,你看他那張臉到時候會不會變得很難看?”一個花使問跟前的洛希。


    洛希在角落裏曬著半邊的太陽,吃著一串飽滿的糖葫蘆,一臉無所謂,笑笑道,“讓他開心一下也好,反正到後麵弄倒他的不是兩院樓,是洛賀州和褚能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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