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什麽都願意說!”冷如霜堅定的苟伏在千昕鶴跟前,“那些上京刺殺天子的人是齊相公給我的名單,人也是他從南召安排而來的,我有密信,是他親筆所寫!”


    “並不是他所寫。”


    千昕鶴出乎意料推翻了冷如霜的話,像是站在齊相身邊,他的聲音平淡如水,“一切與你聯係的,寫信的都隻是齊柳而已。”


    冷如霜一驚,雙瞳瞪大到詫異程度,他不是想讓自己扳倒齊相公嗎?


    “刺殺本王的人,倒不是齊柳安排。”千昕鶴冷視著她,緩緩說道,“你與齊柳一拍即合的原因,從不是走私人口謀取錢財,你曾是天宗宗主,宗門斂財無數,你不至於要做這種事情,你不過想以此借刀殺人。”


    “……”


    冷如霜的沉默震耳欲聾。


    千昕鶴語氣從容繼續道,“你想要的是本王的命,祭你兒子的命,是麽……”


    被毫不客氣戳中秘密,冷如霜渾身發抖,眸底一絲殺意驟起。


    她忽然掙脫開侍衛的手,大喊,“喪子之痛不共戴天,拿命來,狗賊!”,說著站起來高舉木枷鎖朝著千昕鶴正麵砸下去。


    左右兩邊的侍衛拔刀相助,張盛站的靠前,混亂中被宋延皓緊護在了身後。


    “砰”的一聲。


    地上鮮血如涓。


    張盛餘光瞥見地上血跡,頓時迴神過來,急忙跑出來喊一句,“王爺……!”


    他生怕裕王命殞當場,天子定然也不會給自己好果子吃,因而心跳撲通撲通得厲害,慌慌張張抬頭卻見到千昕鶴毫發無損。


    張盛一愣。


    反應過來方才一聲巨響來源,是裕王背後的那張巨大的黑漆木屏風的中間柱子。


    柱子炸開了一個雞蛋大小的洞,細細的看,甚至可以看到後麵傳過來一絲光。


    幾乎穿透了。


    張盛心想這洞不應該是雞蛋大小,高舉木枷鎖的衝擊力應能直接把屏風砸倒。


    又一低頭,就看見了冷如霜倒在血泊裏,臉色蒼白,雙手枷鎖被震開了兩半。


    那斷裂處也是石子大小,應是有石子擊穿她正在高舉起來的枷鎖?


    接著石子穿透砸向屏風柱子,那力道之強悍,一擊必中,二衝的力道依舊強勁。


    張盛心中頓時有些發顫,見倒地的冷如霜如煮熟透的蝦一樣,痛苦萬分的緊繃弓腰,腰後還在不斷的洇出鮮血……


    不斷的滲透出的鮮血似乎來自於一個無底洞,讓張盛越發好奇,半彎下腰,定睛一看,發現她腰後骨肉相殘另外一顆石子……


    “啊”的一聲,張盛臉色青白,急忙想要吩咐周圍的侍衛,“有刺客!快……”


    “張公公。”千昕鶴厲聲止住他的話,“此舉乃本王身邊暗衛所為,你不必驚慌。”


    張盛一時啞口無言。


    如此鎮定自若,就像是他早就猜到了冷如霜會奮力掙紮的取他性命,因此特意的布下局來,做出了這一場故意的戲碼!


    “將兩人帶下去。”


    千昕鶴麵無表情的拋棄了兩顆極為有用的棋子,不僅齊相是震驚的,連一直旁觀的宋延皓也多少有些驚訝,統統安靜不語。


    張盛也無力地坐迴位置上。


    齊相公看著侍衛將兩人從身邊拖下去時,地上滑出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他避之不及,被血衣刮蹭後急急忙忙往後退,黑棉靴上的金線也染成了猩紅色,梨花木拐杖騰在半空無法落地,地上都是血。


    眾人都屏住唿吸,等待上首座的人發話,就連齊相公也沒有剛剛的意氣風發。


    沉思了一會。


    千昕鶴垂下眼,眸光流轉,吐露一句很輕的話,“張公公、上官大人,宋大人。”


    聽到名字的幾人都下意識的抬了頭,不約而同的瞄了一眼被漏掉的齊相一人。


    大家正疑惑著,就聽見千昕鶴隻道出一句逐客令似的話,“汝等應受到驚嚇,到偏廳吃茶,此處,自然有人收拾幹淨。”


    張盛被方才的場麵嚇得有些迴不過神來,聽到這裏鬆了一口氣,由身邊貼身的一個青衣內侍小心翼翼攙扶著往偏廳歇息。


    上官淩風也起身跟在張盛後頭,見宋延皓若有所思,故意停了腳湊過去,一臉壞笑道,“宋大人,您老人家不走嘛……?”


    宋延皓簡直煩死了,“我自然走。”


    “哦哦。”上官淩風點了點頭,接著豪爽的拍了一掌宋延皓的後背,接著十分大聲道,“宋大人快走吧,可別做偷聽賊哦!”


    “…!”


    宋延皓真想一腳給上官淩風踹過去,他摸了摸後肩膀,這力度真的大的驚人,甚至都懷疑起來上官淩風是不是武林高手了。


    臨走前他神色凝重的瞥了一眼千昕鶴,故意齊相留下來,到底是什麽原因?


    然而,他也不敢多問。


    待廳上的人都離開後,就剩下齊相公一人拄著拐杖,挺直了腰杆站在廳中央。


    安翁不知道何時也出現在廳上,他風塵仆仆的模樣,從懷裏抽出來一封書信給到千昕鶴,低聲道,“王爺,確實如您所料。”


    這話很輕,但像是故意的,每一個字如此咬字清晰,使得齊相公聽得一清二楚。


    廳上的氣氛越發的詭異。


    千昕鶴頓了頓,似乎下定了主意,輕揮了揮手,讓安翁退到廳外。


    他不急著將信件拆開,隨後置在了桌上,看著齊相,目光沉沉,眸底有種令人畏懼的寒意,半晌,似命令一樣道,“坐。”


    齊相公不敢不從,選了右下首最遠的那張椅子坐下,將一直不離身的拐杖斜著靠在扶手上,迴了一句,“謝王爺賜座。”


    “齊柳身中慢性毒藥,不久人世,你也少了一個威脅,冷如霜亦如此。”


    千昕鶴淡聲道。


    齊相握著椅扶的手忽動了動,緊張的情緒自覺而來,他看向千昕鶴,看著他那張由始至終都未變化的臉,一如既往的平靜。


    京都人人都說裕王溫潤如玉,執掌刑獄,卻滿身清穆淡雅,難辨喜惡。


    默了好一會,齊相公默默的鬆開手,緩緩地、身子往後一仰,陷入了椅背中。


    他望著那張高貴的臉,察覺到寂靜到詭異的空氣裏似乎多了一縷危險的信號,忽的一笑,“王爺,你真覺得是老臣所為嗎?”


    “你指哪一件事?”


    千昕鶴反問道。


    齊相公低笑一聲,“王爺說呢?”


    “走私文牒於齊相而言好處並不多,雇人刺殺天子倒是能帶來不少的益處。”


    “對狼子野心之人而言,確實。”齊相不動聲色的往後靠了靠椅背,笑道,“但這一件事情,於王爺而言也有好處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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