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河南鄖陽縣漢江江旁。


    高迎祥軍隊一萬多人與孫傳庭軍隊一萬多人,遙遙相望。


    在兩軍中間搭著一個涼棚。


    涼棚下麵擺著一張桌子,四把椅子。桌子上擺滿了酒菜。


    孫傳庭和高迎祥麵對麵坐著。王龍正站在孫傳庭旁邊為孫傳庭和高迎祥倒酒,而李自成則站在高迎祥身後虎視眈眈。


    孫傳庭道:“本官叫你來喝酒,你怎麽就臭著一張臉,不情願啊!”


    高迎祥憤怒道:“自從滁州被你阻攔,你就一路追趕我!從壽州,到歸德;從密縣到登州;現在又從鄧州追我到鄖陽。你到底想怎麽樣?打也不打,殺也不殺,就是追趕、喊話!你到底想幹什麽?”


    高迎祥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連酒杯都被他拍得翻了個跟鬥。


    這一路來,他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那孫傳庭就像個尾巴一樣遠遠跟著,怎麽甩都甩不掉。


    還不斷地追趕、喊話勸降。害得自己想打個縣取點糧食都不行,而他卻每到一個縣就有糧食酒菜補給……


    小日子過得比自己這邊滋潤太多了,而且,夜晚還集體唱歌!吵的人連睡一個安穩覺的不行。


    近兩萬士卒被他一路搞下來,心理崩潰的、投降的不知有多少。搞到現在,自己身邊隻剩一萬人左右……


    看著高迎祥因憤怒而通紅的雙眼,孫傳庭怕他等一下把酒桌都給砸了,連忙拿起自己的酒杯,輕嘬了一口,說道:“好酒!”


    “你說你這暴脾氣!我知你那邊夥食不好,叫人辦了一桌請你,你倒不領情,還捶桌子!”


    “實話對你說吧,要不是逍遙王有交代,我早把你逮了!”


    “那你逮啊!逮啊!和我打啊!咱倆一萬對一萬,誰怕誰!拉開陣勢,打啊!”高迎祥吼道。


    “別衝動,別衝動!你我都是有一萬多弟兄的人了。你不顧及自己,也得顧及自己的弟兄不是。”


    “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更多的是人情世故!我敬你一尺,你就得還我一丈,不是麽!來,吃菜喝酒!”孫傳庭說道。


    王龍走近幫高迎祥再倒了杯酒。


    高迎祥平息怒氣坐了下來,拿起酒狠狠地一飲而盡,接著拿起筷子,夾起肉來,大口地吃。


    孫傳庭嗬嗬笑道:“這樣就對嘛,來,再喝一杯!兩位兄弟也坐下來,一起吃!”


    王龍隨即坐了下來,夾菜就吃。李自成也不情願的坐下,隻吃菜,不喝酒。


    酒過三巡,孫傳庭道:“高兄弟,陛下意欲招安你們,你給我透個底吧,到底願不願意?”


    高迎祥道:“你當我傻啊!你收了我的軍隊,到時我隻剩一個人,還不是任你打,任你殺!”


    “你覺得我現在就打不了你,殺不了你?你的武器不如我,你的士氣不如我,你的補給不如我,我就是不殺你,逼都能把你逼死!”


    “你!你!我……”高迎祥氣得雙眼瞪圓,但又無話可說,孫傳庭說的——都是實話。


    “別你你我我,我說的沒錯吧!逍遙王讓我對你們說,男子漢大丈夫,生要生的偉大,死要死的光榮!我們敬你是條好漢,加入我們,既往不咎,給你們一個用武之地!實現自己心中的抱負!”


    說完,孫傳庭繼續吃菜,不再言語。


    一頓飯,就這樣安靜地吃完,然後各自迴營。


    二人迴到大明軍隊營寨。


    王龍跟在孫傳庭後麵,轉悠了一圈,憋了很久,才說:“總督,您覺得他們願降嗎?”


    “嗬嗬,不降又能怎樣呢!”


    “一沒兵,二沒糧,三沒武器。造反?拿白日夢造啊!”


    而高迎祥與李自成迴到自己軍營後。


    李自成問道:“闖王,接下來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孫傳庭之前一直沒對我們下死手,原來是逍遙王不讓他下手。現在我們人困馬乏,若不投降,他下死手,你覺得結局會怎樣?”


    “嗯……”


    李自成沉默了,結局會怎樣,用腳趾頭都想得出來。他都擔心再拖下去,軍營會嘩變……大家的心理壓力都太大了……


    “我們去投張獻忠怎樣?他十幾萬軍隊,而且就在前麵漢中。”李自成道。


    “投了張獻忠,你願意聽那愚夫使喚?”


    “不願!”


    “那你覺得那愚夫能打贏大明軍隊?”


    “我們都不能,他更不能!”


    “那不就是羅。況且你就知道張獻忠現在的狀況比我們好?”高迎祥說道。


    正在漢中一深山中帶著幾萬人捉野兔,打野獸,挖野菜的張獻忠突然打了個噴嚏。


    “賊你媽,誰在罵我!”張獻忠罵道。


    自從崇禎讓災民南遷以來,他原本十幾萬的軍隊,每天都有人偷偷溜走。他雖殺了一批逃兵,但也沒法扼住這個趨勢,以致到現在隻剩七八萬人!


    更要命的是,本來他的軍隊還有周邊的鄉縣供養(打劫),可前幾天剛剛發布的詔令,直接讓漢中的官民拎包就跑。


    隻剩下空蕩蕩的房屋,和幹裂的稻田……


    種田嗎?……這輩子是不可能再種田的了……


    無奈,他隻得帶兵入深山邊捉野兔,打野獸,挖野菜,邊向四川前進……


    這邊李自成迴到自己的營房,劉宗敏、袁宗第等人立馬圍了上來,問道:


    “將軍,情況怎樣了?”


    “很不好,闖王心裏也沒底……”


    “這……現在確實艱難……”劉宗敏道。


    “你們願意投降嗎?”李自成問道。


    眾人沉默,而事實上,眾人也隻能沉默……


    這種事能發言麽……說什麽都是錯……


    隔天早上,高迎祥和李自成各頂著一雙熊貓眼相遇了。


    “闖王!舅父,您……”李自成先開口道。


    “唉,兵敗如山倒!與其等到兄弟們被殺光再降,不如趁現在還有得談先降,至少還能為兄弟們謀條出路……”


    “可,舅父您……”


    “沒事,隻要留我一命就行!”


    唉……


    唉……


    很快,兩人就來到了大明軍寨。


    孫傳庭似乎早已知道他們要來,已經在大帳擺了一桌酒席。


    見到他們兩人,忙開心地叫他們坐下:


    “兩位,來,坐下,就等你們了。”


    還是昨天的四人,還是昨天的位置,可情況已然不同。


    孫傳庭舉起酒杯說道:


    “歡迎兩位兄弟的加入!從此我們就是並肩作戰的戰友了!哈哈,來幹了此杯。”


    四人一飲而盡。


    高迎祥舉起酒杯說道:


    “我一直有一個疑惑,還請孫大人為我解疑。”


    “但講無妨。”孫傳庭說道。


    “我們之前攻打含山、和州、滁州。為什麽你們都能夠提前到達?”高迎祥問道。


    “不僅以上這些地方,還有漢中、西安、商洛山,我們都做了布置。至於張獻忠,後麵還有很多招數等著他呢。”孫傳庭說道。


    “怎麽可能?你們怎麽可能知道我們要走的路線。”李自成道。


    “嗬嗬,包含我當總督,滁州城勸降,都是逍遙王的手筆。”孫傳庭笑著道,


    “我隻是個執行者而已。”


    “什麽?居然有這樣的人物!為何之前從未聽過?”高迎祥驚訝道。


    “別說你們了,我也驚訝。逍遙王從去年麵世,直接站上了大明的巔峰。智珠在握,算無缺漏。確實不是我等所能比擬!”


    “那逍遙王接下來怎麽安排我等?”


    孫傳庭從衣服裏摸出一塊牌子遞給高迎祥,說道:“帶上這塊牌子,帶上你的軍隊,去台州找逍遙王,到時你自然知道。”


    高迎祥拿起牌子一看,是塊銅牌,上麵寫著“逍遙”兩字,其他並沒有特別。隻是好像想到了什麽,突然問道:


    “你,你說帶上軍隊,什麽意思?”


    “就是帶上你的軍隊咯,不過不能帶火器過去。”孫傳庭笑道。


    “那是自然。逍遙王不怕我們複叛?或者中途跑了?”


    “怕啥嘞,你們是好漢,是義士,講的就是忠義。”孫傳庭說道。


    其實心裏在想的是,當初逍遙王所的話:對待匪賊,忠義則收,不忠義則殺!


    “謝過逍遙王信任。”高迎祥向東南拱了拱手。


    而30歲的李自成則對這個逍遙王充滿了好奇與隱隱的期待……


    “那孫大人,你不隨我們一起去台州嗎?”


    “不了,我還得去四川抓張獻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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