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止不知道應該怎樣去麵對林薇,他也不想去麵對她。


    顧行止確實有問題,他把自己對顧夏國的恨等同到了林薇身上。


    他們從小沒有體諒過顧行止,顧行止覺得自己也沒必要在出了那種事情之後對她言聽計從,像從前一樣受她掌控。


    顧行止和顧仰到客廳的時候,林薇已經從臥室裏麵下來了。


    林薇麵色憔悴,兩隻手緊張地攪在一起,交疊在身前,看起來有些局促地站著看顧行止。


    在顧行止的記憶裏,他上次清醒地見到林薇的時候,她打扮得體、保養極好,端著貴婦的容貌,裝出一副慈母樣子在叮囑顧行止不要去激怒顧夏國。


    林薇看到顧行止,手擰得更緊了,緊張得不知道該說什麽。


    顧仰在旁邊喊了一聲媽。


    林薇這才反應過來似的,點點頭,然後緊張的看著顧行止:“吃飯了嗎?那邊還有菜,要不要去吃一點?”


    顧行止抬眼朝著林薇指的地方看過去,看到了一桌子菜。


    那些菜還冒著熱氣,很明顯是剛端上來的,沒有一個人動過筷子的那種。


    顧行止垂下眼睛,點點頭:“吃了。”


    林薇的手攪得更緊了,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


    這個年近五十的女人此時顯得有些悲傷,在自己的兒子麵前顯得有些拘謹。


    她抬頭看了顧行止好多次,最後還是隻說出了一句:“坐吧,喝點水。趕過來應該累了。”


    顧行止坐過去,沒說話。


    林薇很快也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


    顧仰看了顧行止兩眼,然後捏了捏他的肩膀,等他坐過去之後開口:“我還有事,那我先走了啊。你們聊聊。”


    顧行止抬眼看了顧仰一眼,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顧仰一走,客廳裏的氛圍就徹底的變得微妙了起來,顧行止低著頭接過林薇給他倒的熱水,依舊沒有開口。


    林薇也沉默的坐在單人沙發上,神色緊張,有些疲倦的看著顧行止。


    過了很久,顧行止見林薇還是沒有開口的意思,站起身想往外走。


    不過他剛站起來往外走了兩步,在經過林薇身邊的時候衣擺就被拽住了。


    林薇用的力氣很小,像是害怕惹怒他,聲音也顯得有些有氣無力:“行止……”


    “我們能談談麽?”


    林薇的聲音帶著哀求,竟顯得有些卑微。


    顧行止瞥了一眼門外顧仰背對著這邊的身影,沉默了半晌。


    顧夏國的那件事情一出來,不僅是林薇,就連顧仰也好像老了幾歲,這幾天忙著處理顧夏國留下來的那些爛攤子,自己母親和弟弟的情緒還需要他來調節。


    顧行止突然感覺有些煩躁。


    他垂著眸子看著目光哀求的林薇,輕輕掙開衣服,坐到了原位。


    林薇的手還抬著,就停在半空中,看了顧行止兩眼,抿了抿唇,收起手,坐直身子。


    “還有什麽事情嗎?”顧行止開口問,語氣沒什麽起伏。


    “那天晚上嗎,你還好嗎?”林薇張了張嘴,最後隻開口問了這麽一句。


    顧行止覺得有點好笑,他細細地品了一下林薇說的這話的意思,發現林薇想要問的大概是:那天晚上之後你對我的想法怎麽樣,還好吧?


    他靠在柔軟的靠背上,長腿隨意交疊,看向林薇:“您覺得我會很好麽?”


    林薇動作一滯,似乎知道自己說了什麽,閉上嘴沒說話了,眼裏的愧疚越來越深。


    顧行止垂著頭看自己的手指,想到什麽,又抽出手機。


    手機裏麵沒有沈遇殊的人影,但有很細微的敲擊鍵盤的聲音,大概是大忙人還在寫作業。


    “你和沈家的那個……”林薇有些猶豫的開口,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裏的神情從悲哀變成憤怒,最後又變成了擔憂,“和他那晚上……了,是嗎?”


    顧行止剛想伸手搭在旁邊的扶手上,聞言動作一頓,下意識往手機屏幕看去。


    果然,手機屏幕上已經出現了沈遇殊的臉,手機似乎被他給立了起來,少年坐在宿舍裏簡陋的椅子上,兩條長腿似乎有些舒展不開,顯得格外委屈。


    少年原本是看著自己麵前的電腦屏幕,聞言突然轉過頭,恰好和顧行止對視。


    然後他朝著顧行止輕微地挑了挑眉。


    顧行止陡然轉過頭。


    他沉默了很久,然後開口:“您還想問什麽?”


    林薇那句話問得簡直就是多餘,那天晚上林薇可是親口跟沈遇殊說的,謝謝。


    “你和他在一起了,是嗎?”林薇又問。


    林薇看著他的目光卑微又怯懦,神色矛盾,想要知道答案但是又害怕知道似的,一臉忐忑的看著顧行止。


    顧行止的目光從手機屏幕上移開,和林薇對視。


    林薇眼裏的祈求簡直是太過明顯,顧行止想無視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顧行止知道林薇想要得到什麽答案,但是他依舊挑了挑眉,沉默地和林薇對視。


    他向來坦蕩,知道自己喜歡沈遇殊就在一起,但這不是一時興起,他和沈遇殊的關係沒有想要瞞過任何人。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個男朋友是個什麽丟臉的事兒,在別人麵前把自己男朋友藏著掖著不如不談。


    “嗯。”他就盯著林薇,然後認真卻殘忍的開口。


    他這一個字一出口,林薇似乎所有的防線都崩潰了,整個人的狀態肉眼可見的變差。


    她死死攥起拳頭,修剪得體的指甲深深嵌入肉裏,幾乎快要將自己的手心掐出血來。


    “為什麽?”她輕聲開口,像是在問顧行止,又像在自言自語,“你為什麽要和你那個爸一樣……你為什麽要喜歡一個男人?!”


    林薇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激動,甚至“騰”地一下站起身來,胸脯劇烈起伏。


    顧行止身子一顫,下意識垂下頭,手指慢慢蜷起。


    他拳頭捏得很緊,手背上青筋根根凸起,半晌之後才抬起頭。


    “所以呢?”顧行止一字一句的問,聲音像是含著冰,從來沒有一次這麽冷過,他也慢慢站起來,直視林薇,開口,“你想讓我和他分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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