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殊轉頭看了顧行止一眼,神色莫辯,半晌之後才開口:“叫我對你好點。”


    顧行止:“!”


    顧行止“……”


    他呆在原地,神色有些茫然:“他……知道,你?”


    顧行止這輩子考英語考數學考語文,分數從來沒下過一百四,就算讓他現在上台即興演講三萬字他也不見得會這麽語無倫次。


    沈遇殊誠實的點頭:“嗯。”


    “……你跟沈叔叔說了什麽?”


    顧行止幾乎想不出來沈遇殊是和沈父說了什麽,才讓沈父到現在都沒有一個電話甚至是一個消息發過來。


    畢竟沈家這麽個頂級豪門家族,在顧行止看來肯定是無比在意麵子和繼承的,怎麽會對於昨晚的事情一句話不問?


    沈遇殊沉默,然後開口:“保密。”


    顧行止“噗”一下笑了,點點頭:“行。”


    “幼稚鬼。”


    顧行止發現沈遇殊在晚上和白天還真不是一個樣子。


    沈遇殊突然站起身,抓住顧行止的左手手腕:“你還有一件事情要和我坦白一下。”


    上一刻沈遇殊還頗為委屈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抬著眼睛看顧行止,此時一站起來,優越的身高立馬幫他把那點弱勢給補齊了,垂眸看向顧行止的時候又好像站在了主導位置。


    這迴兩人的處境徹底換了,顧行止抬眼看沈遇殊:“?”


    沈遇殊抬起顧行止的左手,看著他手上已經被包紮起來的傷,垂頭問:“為什麽傷害自己。”


    顧行止下意識的想要把手抽迴來,卻被沈遇殊製止了。


    “……藥效猛。”顧行止幹巴巴的解釋道。


    沈遇殊瞥了他一眼,然後把他按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從桌子上的袋子裏翻出一瓶碘伏。


    顧行止臉色微微變了,默默歎氣:“怎麽還帶二次傷害的……”


    “不會慢點坐?”沈遇殊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捏了捏他的手,“再這樣還能有更多次。”


    “唔……”


    顧行止把手伸到沈遇殊眼前:“輕點。”


    沈遇殊實在是太高,隻能半跪下來,抬起顧行止的手,解下他手上的紗布。


    他擰開碘伏瓶蓋,從旁邊抽了支棉簽蘸了一下,看向顧行止手臂上那道猙獰的傷口。


    少年的睫毛很長,從顧行止這個角度看過去隻覺得他的睫毛把眼睛都給遮住了,時不時輕顫一下。


    沈遇殊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認真,靠得很近,小心翼翼的給他消毒。


    棉簽一碰上顧行止的傷口,顧行止就吃疼的顫抖了一下。傷口被觸碰的痛感實在太過強烈,顧行止不動聲色地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的眼眶瞬間有些濕潤。


    這倒不是顧行止不能忍,是因為傷口實在是深,他昨晚又完全沒給自己留退路,怎麽用力怎麽往自己身上劃,此時棉簽往傷口上一按,疼痛簡直是直奔心髒去的。


    顧行止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在顫抖。


    沈遇殊抬起頭,手一頓。


    顧行止眼前泛起陣陣水霧,眼一閉腿一蹬:“你輕點……”


    他這句話說出來的同時,宿舍門被打開,謝言之和岑彥一起從外麵走進來。


    岑彥看起來十分的孤獨弱小,抱著手機一臉驚恐的往裏走,似乎這不是他的宿舍,是地獄。


    他坐迴自己的椅子,抱著腿,聽到了這句話更加弱小了,縮在椅子上一句話也不說。


    顧行止被轉移了一點注意力,他給謝言之拋了一個眼神。


    謝言之一臉無奈,拿起手機給顧行止發消息。


    顧行止打開手機,屏幕上橫著一條信息通知。


    謝言之:[剛才阿深來找我了。]


    岑彥著實有點慘,顧行止甚至忘了自己的疼,有些想笑。


    平時寧以深並不是沒來顧行止他們寢室,有時候是找顧行止,有時候是找謝言之,跟岑彥混得還算熟。


    寧以深本來的性子就不安分,調戲一下這個調戲一下那個那叫一個順手,因此岑彥從來沒有多想過別的,每次寧以深來他們宿舍都和寧以深呲著個大牙傻樂,覺得寧以深就是他十八年未見的知己。


    “咳咳……嘶!”顧行止正在嘲笑岑彥,忽然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沈遇殊終於是給他消完毒了,最後一下稍微往下按了按,傷口的疼痛混合著碘伏帶來輕微的刺痛讓顧行止簡直覺得這痛苦堪比把他丟到油鍋裏翻來覆去的炸個八百遍。


    昨晚自己劃自己的時候倒是覺得沒什麽,現在卻疼得不行。


    他閉著眼睛把手抽迴來:“不行了不行了……”


    岑彥抬頭哀怨的看了顧行止一眼。


    顧行止奇怪的看了岑彥兩眼。


    沈遇殊也看了顧行止兩眼,然後又把他的手抽了迴去,給他包紮。


    顧行止索性低著頭看向手機屏幕,看到了林薇給他發的消息,每個字都透露著小心翼翼。


    [行止……你…還好嗎?]


    顧行止用一隻手打字:[嗯。]


    對這個母親,其實顧行止說不上是什麽感覺。


    在他的心裏,林薇是喜歡顧夏國的,但是看起來這種喜歡並不明顯。


    林薇和顧夏國本質上來說是一樣的,以家族利益為重,什麽都要排在利益和錢財之下。


    雖然說林薇對顧行止的態度並沒有顧夏國對他的態度那麽強硬,但也僅僅是對比顧夏國的態度。


    他們兩個對顧行止的要求從來沒低過。


    至少在那段日子裏,作為母親的林薇,和作為父親的顧夏國一樣,都沒來看過顧行止一眼,哪怕一次。


    十年。


    顧行止出生那陣子家族生意敏感,剛睜眼就被送到絕密基地,開啟變態的培養。


    文、武,琴棋書畫、射禦書數,學習、社交、做人、處事。所有人都要求他精通。


    當時他才五歲。


    被逼到無路可走的時候,顧行止也想過死掉。但是父母告訴他,如果他選擇了死,那他就不能當他們的孩子了,他們會淘汰他,然後再生一個。


    顧行止對這對父母心裏已經沒有了什麽期待,但他的好勝心在那幾年的魔鬼訓練中早就被逼出來了,即使前方沒路可走,無舟可渡,他也寧願是自己往下跳,不願意是顧夏國他們把他推下去。


    所以他堅持下來了,成為了顧夏國心裏合格的兒子。


    提前結束所有訓練的那天,他被接迴了家。


    他以為以後的生活會比以前好上那麽一點點,可是很顯然又是他自作多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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